《瓜子的成年老债》黄风

4、第 4 章

　　高二的时候，文理分班，瓜子没有任何选择，谁叫她严重偏科呢，哪怕她想立志成为科学家，数理老师也不敢收。周茹不知道怎么想的，也跟了过来，难道真的一门心思准备将来当狗仔？班主任换了个爱化浓妆的，年龄不好定位的女人，到毕业也没人看过油彩下面的那张脸是什么样貌，成为周茹狗仔生涯的一大败笔。
　　上学的时候，都知道中规中矩的学生，只要你不主动惹人注意，老师一般也不会来对你施以注目礼。瓜子正是这样一个中庸而平凡的人，乖乖学习，不兴风作浪，所以瓜子和班主任几乎是没有什么交集。语文依然是陈妈妈，自然瓜子成功连任，同桌也是不变的周茹，开学一个月以后，瓜子预见自己可以就这样平平安安到离开这所学校。事实总是超脱人们的期待，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轰动的事情，瓜子稍微沾上了边，有幸第一次被班主任约谈。
　　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此句节选字《论语》之《季氏》篇，被瓜子引用进高中生涯的第一篇检讨书中。因为这件事情起因是“女色”，结果是“差点付诸实践的群架”，人物正是一群血气未定的少年。
　　瓜子性格老实温顺，又不出挑，很容易被定义成可以聊心事的那类人。在此次事件中，大家认定为“红颜祸水”的女同学正是经常找瓜子聊天的朋友之一，又有一个某些人认为很狐媚的名字“盈盈”（这真是无稽之谈）。盈盈确实是美女，还是瓜子羡慕的那种剪水双瞳，面如傅粉，天生丽质的古典美人。美人多情，哪怕不是有意，也会吸引来雄性的眼球。这件事情的经过也没什么好叙述的，情节老套到不会因为换了主角而更吸引人，后面是必然的一连串处分。又因为是承上启下的高二，校方处理格外慎重，所以连瓜子也被牵涉进来。风波在老师们的强力压制下逐渐平息。唯一引起瓜子注意的是一个人，一个告密的人。
　　这个消息自然也来自周茹。
　　“他们的班主任在教室里大发雷霆，骂的太爽，就不小心捅出来。说是有人告密，这才没真打起来。现在全班都在猜测是哪个。目前范围锁定在我们班，二班和三班的男生，因为他们宿舍在同一层。”
　　“知道是谁，然后呢？”
　　“对这种爱打小报告的人，可以肯定，只要查出来，注定被孤立。”在学生眼中，告密者无异于叛国贼，下场请比照秦桧办理。大概老师们也知道会有这种局面出现，所以即使把全校男生都怀疑了一遍，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接连二次挫败，周茹接受了自己暂时修为还不够的事实，继续刻苦修炼。
　　瓜子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那次秋游遇险。当一个人被困在死寂的深林里，当她无法控制自己点起的火场，短短几个小时，她已经体会到那种寂寞和无助，甚至被世界抛弃的绝望。她现在无法想象如果真的远离了人群，该怎么办。时隔一年，默默再次感激BOSS，但是她似乎又忘记了什么。
　　如果继续任由瓜子这么不长进，我们的故事还怎么继续呢？总有人要跳出来帮无能作者承担一下吧。所以，瓜子又将收到一个惊喜，并且不小心的窥视到一件让她愧对周茹数年的秘密。
　　惊喜是从陈妈妈手中得到的。“群架未遂”事件发生一个礼拜后的的某个晚自习，瓜子抱着刚收上来的作业走进教研组。因为有几个家在附近的老师已经下班了，办公室很空。瓜子一眼就扫遍，三班的班主任和一个男生，在小声说话，见自己进来，声音又轻了些。瓜子略感尴尬，快步走向陈妈妈。
　　“潇潇，老师想和你谈谈，可以吗？”瓜子心中一个咯噔，难道是检讨书的事情?
　　“呃，好的。”瓜子忐忑的应声。
　　“不要紧张，老师就是随便和你聊聊。”陈妈妈和颜悦色，就像是真的仅仅聊聊而已，“老师明白，我们之间有代沟，所以我想知道你们平时的想法。比如......比如说......”那个词语在口腔里回旋，陈老师感到自己确实是传统文人，中国的文人脸皮薄。
　　哎？唉？爱?到底是什么？瓜子也着急。在陈妈妈犹豫期间，旁边师生对话隐隐约约飘进耳朵，听着心跳愈加纷乱。
　　“比如说爱情。”陈老师感觉自己脸皮微烫。
　　......
　　瓜子明显感觉到四道视线射到自己的后背，果然是个敏感话题。很快就听到那个男生离开的声音。
　　“这个，老师，我还不太懂唉。”陈老师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回答，顿感五味杂陈。
　　“也是，你们现在怎么会懂呢，老师知道了。给你。”陈妈妈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交给瓜子，“老师没看过，有人拜托我转交的。”
　　没有寄信人，但那字迹还是认识的，毕竟当初当录入员的时候天天见。瓜子拿到信也不敢拆，迅速离开陈老师探究的眼神，心中狠狠咒骂某人的阴魂不散。
　　拿到信的瓜子没有回教室，周茹不得不帮她请了整个晚自习的假。第二天，有人告诉她瓜子昨天偷偷和一个男生在操场约会，把她气到吐血。
　　当天晚上，瓜子拿着信走出办公室，在回教室的路上，被人半道截住，是刚才办公室里的那个男生。二人就某件事情经过深入交流，详细沟通了个把小时，最后达成某项不能说的共识。随后，因为时间有点晚，瓜子就直接回了寝室，躺在床上拜读翟立行的信，可以如此形容，二个字：诡异；三个字：很诡异。
　　第二天本欲找周茹商量一下，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周茹火气很大，瓜子怕怕，暂时不敢去惹她。自己在那边颠来倒去思索，仍然无计可施。时间过去了几天，那个男生也没出现，周茹觉得谣传有误，火气也渐渐消了，正要开口，一封信出现在眼前。
　　瓜子想破脑子终于有点眉目，又不敢肯定，所以冒着被凌迟的危险主动去找周茹。她小心翼翼地把信塞到周茹眼皮底下，周茹虽然余怒未消，但是总归是自己的好朋友，何况还一脸卑微，自己再不开口就太讨打了。接过信看了一会儿，口气不善地问：“干嘛？考我古文？你这样，我真的一辈子不和你说话，明明知道我最讨厌之乎者也......”
　　信上只有一首诗：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
　　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见君子，我心则喜。
　　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见君子，锡我百朋。
　　汎汎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诗经·小雅——《菁菁者莪》
　　“这个谁写来的？”真古意。
　　“BOSS。”瓜子小声说着，语气无奈。
　　“什么？真的有问题了。”八卦啊，这是真正的大八卦，周茹已经忘记了曾经的怒气，完完全全被新的惊天秘密吸引。
　　“哎，等一下啦，我把这首诗翻译给你听。不是你以为的那什么。莪是指莪蒿，一种植物，不是你我他的我。阿、沚、陵、都是古人对丘陵、水中小洲等称呼。茂盛的莪蒿生长在山陵水边，当然这里的莪蒿引申为正在成长的人才，经过君子的培养，知道礼仪，能经沉浮。然后知道自己培养的人才有出息了，君子心里很高兴，休古意是喜的意思，明白了？”
　　“不是说见到你，我的心休克了？”周茹接到白眼一枚。BOSS怎么想也不至于这么自大吧，“不明白，讲了半天，BOSS向你吹嘘他是个优秀的教师？！是不是你蒙我的。”
　　“你可以怀疑我的翻译不好，绝对不能怀疑我的人格。”此言一出，周茹还能说什么呢？
　　“那你还回不回信？”
　　“回，”瓜子不甘愿的点头，“我不回，就肯定还要接受陈妈妈关爱眼神的洗礼，我不要。”
　　“那怎么回呢？又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没头没脑的。”难道他是需要有人对他溜须拍马一番？
　　“我知道他要什么了。”瓜子终于想到某件被遗忘很久的物件。
　　“什么？”周茹很好奇。
　　“这个。”瓜子从书包里翻出一叠纸，“勤工俭学时候留的记录。”
　　多亏自己当初没扔掉，虽然在欠下救命之恩以后自己就当义工了，但之前的将近二个月还是没有白干。
　　“批改作业1元/本，实习日记10元/页，文字录入20元/千字......这什么啊，BOSS还每张都签字。”不可思议，瓜子胡闹，还有人起哄？
　　“当然要签字，以后讨债还指望着这个当证据呢。不过，算了。”瓜子猜测BOSS估计也是这个意思，债老欠着是挺不舒服的。
　　“所以BOSS是在提醒你，别忘记他的恩情，把欠债了了！”周茹现在是明白了，整来整去是讨欠条这么回事情，
　　真是开眼了。难为了BOSS一个文化人做这么低俗的事情，要如此迂回曲折。
　　瓜子迅速提笔，洋洋洒洒写满二张A4纸，满怀感激，非常真诚的对BOSS的救命之恩重复感谢，外加稍微狗腿的赞美
　　，积极肯定BOSS光辉的人民教师形象，并略显虚伪的对不能成为他的学生的深切遗憾，最后非常识相并语气慷慨的承
　　诺与BOSS的债务一笔勾销，随信附上那一叠证据。这下该圆满了吧。
　　“小茹，你说，这样够了没？”还是有点担心BOSS认为自己不够感恩，继续骚扰。
　　“够了，够了，你再写就好出小说了。”周茹看着鼓鼓的信封，真怕爆开，“估计要超重，你邮票多贴几张。”
　　“完了，BOSS地址是哪里啊。”因为是转交的信，原信封上没有写，一年前的那封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二人面面相觑。
　　“啊，我知道谁有了，陈妈妈。”瓜子顺利从陈妈妈处拿到地址，经她老人家过目《菁菁者莪》，彼此都会心一笑。哈哈，没理解错，瓜子一脸得意，随同的周茹亦心甘情愿。
　　当信被邮筒吞掉刹那，二个小孩开始期待着BOSS接到信以后的表情，应该会很感动吧。
　　可惜，他们无法见到。小作者在这里告诉大家，很复杂，总之不是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