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补天情缘》圆梦真人

33、第三十三章 栊翠庵妙玉悟禅

　　且说众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栊翠庵院门外，对于栊翠庵，贾府里应数宝玉最为熟悉，宝玉自是这里的常客。宝玉上前叩门，小丫鬟忙来开门，妙玉相迎进去。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众人至院中，见花木繁盛，贾母自笑道：“到底是他们修行的人，没事常常修理，比别处越发好看。”一面说，一面便往东禅堂来。
　　妙玉笑往里让，贾母道：“我们才都吃了酒肉，你这里头有菩萨，冲了罪过。我们这里坐坐，把你的好茶拿来，我们吃一杯就去了。”
　　贾母话落，只见妙玉亲自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捧与贾母。妙玉笑说：“因知道您不吃六安茶，这是‘老君眉’。”贾母接了，又问：“是什么水？”妙玉道：“是旧年蠲的雨水。”
　　贾母便吃了半盏，笑着递与薛姨妈，说：“你尝尝这个茶。”薛姨妈品了一口，笑道：“好茶，只是我等俗人并不能真正品出其中的妙处。”贾母众人都笑起来。然后众人都是一色的官窑脱胎填白盖碗。
　　那妙玉便把宝玉黛玉的衣襟一拉，二人随她出去。宝黛二人悄悄的随后跟了来，妙玉让他二人在耳房内，黛玉便坐在榻上，宝玉便坐在妙玉的蒲团上。妙玉自向风炉上煽滚了水，另泡了一壶茶。
　　妙玉拿出两只杯来，一个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瓟斝”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王恺珍玩”；那一只形似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杏犀盉”。
　　妙玉斟了一斝与黛玉，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则来斟与宝玉。宝玉则说刚刚喝多了些酒，需得拿个大盏来方能解渴。妙玉听如此说，遂又寻出一只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的一个大盏出来，笑道：“就剩了这一个，你可吃的了这一海？”
　　宝玉喜的忙道：“吃的了。”妙玉笑道：“你虽吃的了，也没这些茶你遭塌。岂不闻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驴了。你吃这一海，更成什么？”说得三人都笑了。妙玉执壶，只向海内斟了约有一杯。
　　宝玉细细吃了，果觉轻淳无比，赏赞不绝。妙玉正色道：“你二人竟是有许久不曾来访，今日怎有雅兴？”宝玉笑道：“近两月皆因忙于俗事，近日才稍得闲暇，故今日趁四妹妹生辰，老太太亦有兴致，我们便随着前来拜访。”
　　妙玉两月有余不曾见过宝黛二人，今日二人一来，她便注意到了二人明显的变化来。之前娇弱的黛玉不但病态全无，浑身洋溢着青春活力，更有一身不弱的内功，呼吸深入绵长，而宝玉却是返璞归真，有些难以看透。
　　宝黛二人也注意到了妙玉的不同之处，之前二人不懂武功，自是看不出来。今日再看妙玉，自是看出妙玉一身高深的功夫来。黛玉或许还看不大透，但宝玉却是看出妙玉功夫的渊源来，应是江南二王中的商氏一脉的家传功法，再比对家族情报资料的详细记载，妙玉的身份便昭然若揭。
　　三人互相一翻打量下来，皆是暗暗心惊。为了掩饰内心的震惊，妙玉品了口茶，便问黛玉：“此茶如何？” 黛玉因问：“这也是旧年的雨水？”
　　妙玉不由失笑道：“你竟还是没变，跟上次一样，连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三年前我收的梅花上的雪，统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儿见你们来才开了。你怎么尝不出来？隔年蠲的雨水，那有这样清淳？如何吃得！”
　　黛玉知妙玉又在笑话她是个大俗人，素知妙玉性情怪僻，便也不以为意，一笑而过。宝玉见黛玉有些尴尬，便接过话头笑道:“两月不见，此次再见大士，便觉大士与往日有些大不一样了。”
　　妙玉听宝玉挑起话头，便看过来盯着宝玉的眼神认真道：“我本没有什么变化，能看出变化，只因你们有了大变化。”宝玉嘿嘿一笑，也不揭破，便岔开话题笑道：“我记得上次也是在这里吃茶，我等皆品不出大士的茶水妙处来，大士便打趣我们皆是大俗人。对于这雅俗二字，我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不知大士可有兴趣听听？”
　　妙玉黛玉二人见宝玉挑起这个话题，便知宝玉必有一翻言论，妙玉便笑道：“且说来听听，愿听公子高论。”宝玉抿了口茶，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缓缓的道来。
　　宝玉笑道：“我也是近日拜读了一些古文典籍，这才有一些感悟，今日说来与大士共勉。”宝玉接着道：“何为雅？又何为俗？雅，文明的标志；俗，云云众生之原生态也。雅与俗，可以“和平共处”，即“雅俗并立”；还可以“互利双赢”，即“雅俗共赏”。但最高境界，还是“大雅若俗”。这就既要有大慈悲，更要有大智慧，还要有大勇气。
　　什么是“雅”？什么是“俗”？这是文明时代才有的分野。野蛮时代的人，赤身裸体，茹毛饮血，火都不会用，衣服都没得穿，哪有什么“雅”可言？也就只有“俗”。
　　但，也正因为“只有俗”，它就不能叫“俗”，只能叫做“真”。后来，人进步了。物质变得丰富，精神也有了要求。衣食住行，都不同于野蛮时代。比方说，吃饭要用餐具，不能用手抓；公众场合要穿衣服，不能暴露“不雅之处”；老婆得“明媒正娶”，不能逮谁是谁，等等。
　　说话，也有了禁忌，不能动“粗口”、说“赃话”。这些讲究，就叫“文明”，也叫“文雅”。特别讲究的，则叫“高雅”。相反，则叫“俗”。特别不讲究，就叫“低俗”。
　　低俗，高雅，一高一低，就有了价值的判断──雅是好的，因为代表文明；俗是不好的，因为代表野蛮。于是，雅，就成为主流，成为方向。俗，则成了“上不了台面”的“狗肉包子”。这是许多人要假装“雅”，或包装“俗”的原因。
　　俗就是寻常百姓也能理解了一些事。雅相当于很高深的知识，它只供那些有专门才能的人理解。但俗和雅本身就是生活。俗中含有雅，那是因为当有些人具有很强的审美意识才能体会到。这就像有位高人曾说过的一样：“生活中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美的发现。”但雅的本身来源于就是俗。
　　林妹妹是个大俗人没错，但她能够在俗的生活中发掘出雅来，这就是林妹妹的高明之处；而大士虽天生大雅高洁，却不能体味到尘世中真正的“俗”，而又如何能达到更高的境界“大雅若俗”呢？”
　　听了宝玉一翻宏论，妙黛二人自是各有一翻想法。黛玉听宝玉夸她自是心中万般甜蜜，只因宝玉说到她的心坎里了，直觉着宝玉不愧是自己的知己。黛玉一向自视甚高，可以说是贾府里最雅的一个人了，却被妙玉说成是大俗人，心里自是很不服气，宝玉这么当着妙玉的面夸她，自是小小的满足了一下她的那么一点点的虚荣心。
　　而妙玉听在耳朵里，却如是洪钟大吕，振聋发聩。宝玉所点出的不正是问题所在吗？不能体味尘世之俗，又如何感受出尘之雅？不入尘世感受众生相，又如何能够真正做到出世？想到这里，妙玉对宝玉作揖道：“听君一席话，胜过十年参悟。不知公子对出世与入世，可有高见？”
　　宝玉笑道：“大士面前，怎敢说什么高见。我倒是曾从一本古籍上看到过一个故事，今日讲来大家一起共同参悟。
　　且说一满怀一腔热血的才子进京应试，到了发榜的日子，榜上有命名者，皆欣喜若狂。而他却牵着马往回走，孤独的身影与繁华的神京格格不入。
　　偌大的一张皇榜，竟容不下他的简单名字，看到别人上榜那喜悦的表情，他一脸漠然。原本想的不是这样的，那应是插花游街，衣锦还乡，受万人惊羡的目光。而现在，他名落孙山。回去吧，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
　　他找了一家普通的客栈休息，窗外传来悠扬的二胡声，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梦境中，他在一座山上，云雾缭绕，他分不清东西南北。一位老者走来，一脸自在，眉宇间的英气使他显得潇洒。
　　他知道他，那个藐视权贵，自由豪放的李太白。从前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变成如今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他当年太热衷于政事，自命不凡，藐视权贵，终于无法容于朝廷，从此寄情山水。长袖飘飘，袭去半个盛唐的才气。一代诗仙，在云雾中“潇洒”地离去。然而，真的潇洒吗？过热的入世换来的却是悲凉的出世。
　　正感慨入世过重的沉重后果时，他又想到那事事为利，弱肉强食的残酷社会。为此，苏轼曾说“一蓑烟雨任平生”，陶渊明曾言“采菊东篱下”，可是，他们的心真正踏实过吗？年少时的他们，哪个不是抱着金榜题名，争做帝师的梦想而十年寒窗苦读，为何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不做激进的进取者，而投入山林去寻找一份虚空的宁静。
　　出世，真能如此潇洒，没有一丝遗憾？悲观的出世永远无法获得勇敢的入世。壮志难酬的遗憾将成为永远的伤痛。
　　美丽的西字湖畔，俊朗的男子轻搂着绝代佳人。范蠡，旷世贤臣，在勾践卧薪尝胆期间，时刻辅佐勾践，帮其复国。而当越人终于雪洗耻辱，更高的爵位向他招手时，他却悄悄地隐退了。
　　在湖光山色中，他看到了自己今后要走的路，怀中佳人的笑容也许是他今后最大的财富。适时的入世，在国家需要你的时候出一份力；潇洒地出世，寻找自己的乐土。也许，这才是人生应遵循的轨迹。
　　二胡仍在拉着，他张开了眼睛。他笑了，笑得那么知足。皇榜上的位置并不是他今生唯一的追求。
　　实现理想并非一定要入朝为官，只要国家需要他，无论以何种身份，他都愿意；当完成自己的理想后，他也应该功成身退，去给身心一个放松的机会，在自然的亲吻中含笑离开。
　　因为他知道了：人活一世，路要自己去走，但永远不要偏向一边。”
　　听宝玉讲完故事，妙玉回想起自己过往的一切，不由陷入了沉思。宝黛二人见妙玉似乎有所顿悟，不便打搅她，便悄悄退了出去。彼时，贾母众人已喝完茶准备离去，宝黛二人便随了众人一起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