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W.11 没有眼泪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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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啊……啊…”
倒伏在地上的李烨，极度痛苦地拖着扭曲的右肩。她很想站起来，但每动半分，右肩与后背便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摇了摇头，徐子煜慢慢地爬起来，脸上尽是难掩的失落。难得的对决竟然以这种方式结束，空虚无力与难耐的烦躁涌上心头。
岂有此理，这样根本不能说谁胜谁负啊……不过也好，起码算是我赢了。
“别挣扎了，妳就束手就擒吧。”
可能对这种伤亡情况习以为常，徐子煜并没有立刻处理李烨的伤势，反而从腰间掏出了手铐。
“徐子煜！这时候不是应该送她去医院吗？！”
一直被阻止的可玥终于按捺不住，直呼她的名字厉声责骂。
“哼，紧张什么，她的肩关节脱臼了而已，送到公安局再找医生也不迟。”
徐子煜没有理会她的责骂，强硬拉起李烨没受伤的左手，准备扣上手铐。
“不准扣！”
忍无可忍了！可玥急忙上前紧紧抱着徐子煜拿手铐的手，不让她扣上去。
“妳！”
尽管徐子煜比较有力气，但刚刚已经消耗了很多体力，所以瘦弱的可玥也能制止她的动作。
“给我放手！”
“不放！”
徐子煜不停甩动手臂想摆开她，但可玥拼命地抱着不肯放开。十多秒下来，徐子煜仍未能摆脱开。
另一边李烨已经清醒过来了，虽然搞不懂情况，不过她趁此机会，不顾受伤的身体硬撑着向前半爬半行。
“可恶！滚开！！”
“啊！”
情急之下，徐子煜粗暴地推开可玥，然后站起来匆忙把走得不远的李烨扑倒。这一下刚好压在李烨的后背上，又一阵令人窒息的剧痛逼使她混身脱力。
“休想从我的手上逃走！！”
恼羞成怒的徐子煜再也不顾及李烨的伤势，用力扭转她受伤的右手，以制止李烨的反抗。
“哎！！”
并不是李烨痛楚的惨叫，相反地，她咬紧牙关强忍着，用蛮力把手抽回来！
这太超出徐子煜的常识了，李烨居然忍痛的同时，冒着折骨的危险强夺回自己的手臂。
就在徐子煜愣着的一瞬，李烨收起膝盖，猛地蹬开她迅速爬起来，尽管伤痛限制了动作，但她仍然奋力逃脱。
不过李烨因为受伤使不出全力，被踢开的徐子煜很快就站了起来。
可她没有追，而是惊惶愤懑地颤抖着。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能挣脱？！难道我的意志比她弱吗？难道我比不上她的力量吗？！
不可能！！！
“可恶！可恶！可恶！！”
徐子煜怒吼着，倏地从后腰的衣服下掏出黑色的手枪！
并用枪口瞄准李烨！
“李烨！后面！！”
可玥的惊呼穿透空气传递至李烨的那一刻，徐子煜已经解开安全锁，并往扣环上的食指注入力量。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这沉寂的寒夜里激荡，久久才能停息。
现在的公园里，站着的只有一个人。
喘息着的可玥。
而倒下的是扣下板机的徐子煜，与体力不继的李烨。
银色子弹没有射中任何一个人，只因它脱膛之际，激愤无比的可玥举起了装有铅块的手袋，狠狠地砸到徐子煜的后脑。枪随之失去了准头，毫无目标的子弹最终失去踪影。
可玥紧紧抓住手袋发抖着，似乎未能从前一刻的惊慌与震怒，以及不可抑止的罪恶感中解放出来。
除了异常极端的情况外，若第一次以暴力彻底伤害别人，不管什么原因，一旦恢复理智，往往容易陷入罪恶感当中，一发不可收拾。这就是人类对罪孽最本能的反应。
“刚刚那个是什么？枪声吗？”
“好像是，我们快报警吧！”
公园外传来一对情侣惊慌的叫喊声，让可玥猛然回过神来。抬头望向声源，刚才的枪声似乎引来了不少人，相信公安也很快会赶到。
现在不是傻愣着浪费时间的时候了，必须马上带李烨离开！
跨过一动不动的徐子煜，可玥匆忙跑到李烨身旁，把她没受伤的左手拉起并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尽管李烨很重，可玥还是能半背起她，虽然走起来艰难。
身后闹哄声越来越大，可能那些人发现徐子煜了，再不走快一点，就会被人发现的。可是拖着比自己更重的人，可玥想快也快不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终于走出公园了，可玥慌张地四处张望，希望赶快找到一辆出租车送李烨去医院，现在她的伤势不能再担搁。
但……到医院的话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吗？
“……到中央街区，那里有…能相信的医生……”
正当可玥陷入困窘时，肩旁的李烨软软地说道。她没有昏迷，可是身体就像与自己作对一样不听使唤。
“哦哦，好！”
可玥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阻截一辆出租车。不理会司机一直疑惑难看的眼光，可玥一边用最温柔的力度放好李烨，一边催促着机司开快一点。
一路上，李烨没有吭过一声，不过可玥从那急促粗糙的呼吸，清楚她正在死死地忍耐着汽车颠簸造成的痛楚。
此时的可玥除了叫司机开得平稳一点外，也只能为她轻轻擦去来自剧痛的汗水。
“请问有人吗？！请开门啊！！”
可玥拼命敲打一扇铁门，恨不得对方在下一秒打开门。
到达中央街区，李烨所说的私人诊所很快就找到，但她说不能从正门进去。可找侧门却不容易，如果不是李烨吃力地指了指隐藏于小道树林的门口，还真是很难发现到。
大概敲了十分钟，本来想放弃的可玥终于听见里面传出脚步声，喜出望外地更用力敲打铁门。
“敲什么敲！现在几点啦！不用睡觉啊？！”
一个女人一开门便对着可玥破口大骂，“吵到邻居的话怎么办啊！”
“对…对不起！我待会再让妳骂个够，先救救她吧！”
被打断了话，的确让女人觉得很不爽。她不耐烦地弯下腰看一看搭在可玥肩上的人，“什么人啊，这么晚还要看病？还懂用侧门……”
李烨微微抬头，挤出一个相当难看的笑容，“唷，打扰了。”
“小烨？！”
女人大叫一声后，急切跑进去拉来一张移动床，并叫可玥帮忙把李烨扶上去。随即迅速进行严紧不乱的检查，其速度之快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嗯，右手脱臼，两根肋骨裂了，没伤及内脏吧……”
女人仅仅触摸李烨受伤的地方便作出诊断，“还有各处的跌打伤与擦伤，无伤大雅。好，忍着！”
她抓着李烨右手一推一送，就将其接回原处。李烨没有喊痛，只呼出一口大气，用左手紧紧拽着床单来忍耐，看得可玥一阵心酸。
“来，把她扶好。”
女人呼唤可玥，让她与自己一起扶起李烨坐好。
“脱了她所有上衣。”
“吓？”
女人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走进旁边的房间，留下一脸愣怔怔的可玥。
“脱了她上衣，我要用束胸带固定她的肋骨。”
房间里除了翻瓶摔罐的声音外，还传出女人的有点不耐烦的声音。既然是为了治疗，也没时间让她踌躇，只好乖乖地照着做了。
当可玥替李烨脱下宽大的运动外套时，不由得倒吸一阵冷气。她记得今天的气温大概只有7、8度，但李烨除去外套后，就只剩下一件毛背心与一件短袖T恤。
……她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啊。
可玥疑叹着，正想从下至上脱去她的毛背心时，却被女人叫停了。
“不能这么脱，会使肋骨裂得更大的，剪开吧。”
女人从抽屉里拿出剪刀，走近并抓起李烨的背心。
此时，李烨握住女人的手，制止了她的剪刀。
“痛一点…没关系，我可以忍的……不要剪，不要剪。”
李烨的声音很小很低沉，欲很强硬。面对李烨这种强硬态度，可玥有点不知所措地望向女人，从刚才的行动，可玥看得出她也是一位很强硬的医生，女人应该会不顾李烨迅速剪开衣服。
“唉~”
可是女人重重地叹一口气，便放下了剪刀，“知道了，知道了，事后不许抱怨啊。”
女人的态度让可玥傻眼了。她们的话里太多类似默契的东西，而自己就是局外人，只能猜想。
经过一番努力，终于用最温柔最轻慢的方式，脱掉李烨的上衣。
同时，可玥看到了仅穿内衣的，布满伤痕的身躯。有的是旧伤，长出了灰红的肉，有些是淤青，一大片地覆盖。
之后，她还看到了，李烨左边锁骨上，有一个圆孔形的旧伤——那是明显子弹造成伤口。
女人以最快速度打针止痛，涂药，固定弹性束胸带。这一期间不要说叫痛，李烨甚至没有掉出一颗眼泪，但她颤抖的身体已经老实地诉说状况。
她为何要强忍着呢？
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情才让一个女生如此坚韧？
对李烨实在太多疑问，欲无法解答。
可玥细心地帮闭目养神的李烨盖好被子，才到旁边坐下稍稍休息一下。
“妳是她的朋友吗？”
突然，女人如此问道。
“啊，是，是的。”
“哼嗯~那就交给妳了，我先睡觉。”
女人打了个大的哈欠，转身走向楼梯，“这里好多床位，随便选吧。”
看着消失在楼梯的女人，再看看四周散落的医疗器具与移动床，可玥极度怀疑这间诊所有没有执照。
终于安静下来了，可玥立刻感到一阵疲累，不止身体的劳累，还有心的沉重。她坐在李烨的床旁边，背靠墙壁休息，但还是一直凝视着李烨，不知不觉间想了很多东西。
在那个可怕的晚上，第一次遇上李烨。
她与众人对持，从他们手中救出自己。
在即将被卡车吞噬的前一刻，逃跑中的李烨居然折回，又救了自己。
还有以自己为目标的炸弹袭击……
明明素不相识，却一次又一次奋不顾身地救下自己。然后什么也没有要求，选择失去踪影。究竟是什么东西，使她那么拼命，又是什么东西，使她如此无欲无求。
比起她，只为某个“利益”而接近她的自己，实在太可笑了。
不过，是什么时候，这种想法改变了呢？
就像今晚一样，自己只是想尽快找到李烨，便毫不豫犹地走进害怕了数月的黑夜。
就像刚才一样，看到李烨被徐子煜用枪指着，竟然下意识地砸昏了徐子煜……这可是故意伤害，身为检察官的知法犯法啊。
因为那一瞬间，只是希望李烨不要再受伤了。
已经与能否成为“宇文灿的证人”没有关系了。现在，可玥仅仅想让她远离所有危险。
但是，很困难。
—— “在‘它’毁灭之前，我决不能输给任何人！！”
今晚李烨的长吼，证明了她有一个宁愿牺牲性命也要实现的心愿。不是报复炸毁咖啡馆的杨昆，而是一个不为人所知的更硕大，更悲切的愿望。
它就这样驱使着李烨，带着染血的手套，奔走于漆黑的深夜。
真像一支火箭呢，一支多么英勇，多么悲壮，只朝着目标拼尽全力的可怜机械。
“妳…怎么了？”
不知何时开始，李烨半睁眼睛，呆头呆脑地望着可玥。
“什么‘怎么了’？是不是想要水，我去倒。”
可玥匆忙起来走向饮水机，却被李烨拉住了。
“不……妳怎么，哭了？”
“吓？”
听到李烨乏力的话语，她才发现，一股莫明其妙的眼泪正源源不断地沿着脸颊滑下。
“咦我…？”
可玥不停擦脸，但眼泪没有丝毫停息的意思，“哈哈，为什么呢……”
没有比这个笑容更难看的了，被李烨紧紧拉着使得她无法离开，只好转过身，不让李烨看见。
“对不起……是我误会妳了，对不…起，”
李烨知道药力发作自己快要睡着，所以用最后一丝意识缓缓地说。
“谢谢…。”
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W.11 没有眼泪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