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春秋》Sphere猫球

1、秋末

　　秋阳暖照，斑驳的树荫投在翠观客栈外食客们的竹筒上，说书先生也为着乘凉挪到外座边，客栈内零零星星几桌人。想是这翠观客栈通体用翠竹所建，即使南州秋末冬初时依然艳阳高照、热气逼人，坐在客栈内也偶有凉风，倒是显得外间座更热闹了。

　　在客栈转角处有张小桌，掌柜的似乎是乐于物尽其用，转角处光线稍暗，小桌也只容得下至多二人使用。偏就有一人，白衣翩翩，冷冷清清的坐在这个“雅座”上。

　　只见他瘦瘦高高，皮肤白皙，小二招呼着，点了一碗素面后就望着竹窗外，似乎在斟酌着什么。窗外竹林里几只绿孔雀间醒目的有一只白色孔雀正在顺毛，这白衣少年或是对白色偏爱有加，格外看了几眼。想转回自己之前所思时，却被一伙吵吵嚷嚷的扎染衣队伍打断了。

　　和那位高瘦白皙点素面的少年不同，这伙人黝黑壮实，不等小二招呼他们坐下就开始点菜。竹筒饭、香茅草烤鱼、酸笋炖鸡......好家伙，一溜烟全是翠观的招牌菜。不用说一定是熟客。

　　“喊我讲嘛，东方那种小娃娃，也就是阿灯老爷看她可怜！给她个少主安安身。到了司长任命前，还是要换的！”首先坐下的一个壮汉定论道。他右耳的单边银耳圈随着他激动的腔调摆晃着。

　　其中一个抬着小式水烟筒的老头闻言立马说：“换哪个？梅无香和查爷早不晓得哪点克了。换你噶？”在周围一片粗野笑声中流出一丝得意，瞬而消逝，又抽了一口水烟。

　　“南州，么是要没落咯。”这句不知谁轻声说的话，把笑声逐渐吸食。

　　“南州如何会没落？灯......阿灯大人正当年壮，不知还任能多少年司长呢！”一个清脆清晰的声腔调突然响起，“况且东方小娃娃做少主又怎样，你们谁家媳妇老娘头上戴的不是她制的簪？就算不是，也怕是哪家的仿制品吧？更别说那些富家姑娘，出嫁前，可都想让她做整套头面。”

　　“姑娘家家的小渣精，给好意思拿出来讲？”水烟筒打量着出声反驳的人，原来是一个穿绀色轻纱的小姑娘，个头就和路边的老茶树差不多高。“小娃娃不懂事，不要打岔大人。”

　　“我是不懂事，但你水烟筒上的吊坠......”这绀衣姑娘故意停顿了一会，水烟筒的咕噜声随着一愣，众人也随着话头看过去。“是东方之作吧。”

　　水烟筒眉头一皱，没什么动静，倒是旁边一个壮实的愣头青坐不住了，站起来就往小姑娘那桌奔去，嘴里大喊着：“我叔就是用了又咋个，你这个小屁孩看我......”

　　突然一个物什射过来，伴随着这个壮汉捂着头摔倒叫疼，角落里淡淡传来一个声音：“太吵了。”

　　众人一看，地上那物什竟是一根竹筷，筷尾绘制的翠观特制孔雀尾羽圆眼纹案格外醒目，顺着方向看去，原来是之前坐角落“雅座”的白衣少年。“有意思。”小姑娘竟没有被这场面吓到，微微一笑心里想着。

　　原本杵着脸的左手放下收回衣袖。她的左手上戴着一只金手镯，镯身一节一节围过来，镯端处为两片金银杏叶对接，银杏叶上镶嵌着透明的石头，似乎是马牙石。若有人曾留心的话，也许会觉得这手镯格外别致，但会对这镶嵌的石头嗤之以鼻。

　　一桌的扎染布衣顿时拍案而起，除了那个水烟筒，都眼光直钉在“雅座”上。

　　“素面来啦！客官，您要的......”小二哥来的也忒不是时候了，看到客栈这里这场景，一时间卡在进堂口进退两难。

　　“小哥哥，你只吃素面呀？”那绀衣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溜到小二旁，把菜盘中的面端了过来，顺势也坐在了“雅座”仅剩的竹板凳上。“是旁边的人太吵，倒胃口吗？”

　　那堆“倒胃口”的壮汉一听，这还能忍？立刻就要打将过来，只见那个少年又拿起一根孔羽筷随手丢过去。眼尖的人可以看到这只筷子竟然从开头说话那人的银耳环中穿过，眼拙的人就只能看到这根筷子插在了水烟筒老头的面前。

　　水烟筒老头见势哈哈大笑起来，促而招呼着旁边的人坐下：“得了！跟一个姑娘发哪样火。那边的小伙子，打扰你家请，这顿我们苗帮做东，今天大家都吃开心。”说着还把自家侄子叫到身边来，小声训斥了几句。

　　“就这身衣服这烦人的做派，不显摆也知道是苗帮人。”小姑娘转身对着白衣少年腹诽。那少年坐着沉默吃面，比小姑娘高了一个成熟的菠萝蜜那么高，清清秀秀，系着同布料的棉质发带，还挺好看的。

　　小姑娘又杵起脸来，盯着他说道：“小哥哥，你多大啦？来这里玩么？”

　　“二八，路过。”少年不紧不慢惜字如金的回着。

　　“竟然比我小一岁？”蓝衣小姑娘愣了一下，小哥哥忽然就叫不出了。“我叫沈菱，你叫什么？”

　　“尹辛。”“哪个尹？哪个辛？”“伊人去人，木梓去木。”“哪个梓？”“辛辣的辛加木字。”“那你直接跟我说辛辣的辛不就行了。”“......”

　　这会尹辛倒是不嫌吵了，简短但有问必答的和沈菱对话着。直到面吃完起身付了账，也不受苗帮的情，出了客栈还听得到沈菱清脆的声音，倒是他的回答却随着出门便听不到了。

　　“然后把这串白玉裸石错落着串好，系在你的腰上！哇，整个一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哦不，仙子嘛。”沈菱叽叽喳喳了一路，抬头才发现竟然跟着尹辛走到了龙门关关口。

　　“你知道吗，这个龙门关呀，据说是有鲤鱼曾在这山顶上，一跃成为了龙。所以这里鲤鱼特别多......诶！你要出关吗？”沈菱看着他递交文书给关卡守军，后知后觉地询问。

　　尹辛接过盖了章的通关文书，对着沈菱微微一笑道：“是的，就此别过了沈菱姑娘。”说完转身就走，也不顾沈菱在后面大喊着“我没带文书！你等等我啊！”

　　不一会，沈菱碍于身后通关的队伍，只得默默退到了一旁，“出关吗？”沈菱从身上摸出一块翡翠玉饰，“也不是不行。”只见那翡翠玉饰比指甲壳稍长一些，圆椭的玉身顶上抬着一只不足整只玉饰五分之一的小如意。玉色白偏青，还混有云絮状杂质。

　　不过这都不是些要紧的事，当关卡守军看到玉饰上所刻的纹案后便立刻放行了。上面刻的是纳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