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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柳巷噩梦 ...

  •   夜阑人静,柳巷的深处,细雨砸在千疮百孔的蜘蛛网下,街口的淡黄色“虎蹄梅”与娇憨欲滴腊梅以及庭阁前小红朱砂。

      在昏暗的瓦斯灯泡下,把一男一女的身影拉成一个紧绷的弹弓。

      男人则蹲坐在林晓的身边,用一盆木质的温水再给她擦试。她不安却也不挣扎,只是呆呆地蹲坐在桌角下。

      双手和双腿被麻绳紧着,黑色的电工胶带像电线一般蔓延到耳根下。

      林晓看到男人延续盘旋在腰间的灰白纱布,还隐隐约约透露出腥红色的影子,在灯光下透露着誓死不休的美。

      他为她新买的一袭桃红色长裙在风中飘逸,就如同一个柔媚无骨的女人正悬挂在氲藴的月色上,合二为一,不知生死,也无须知生死。

      买来红枣和果仁正搁在瓷盘里,如同祭祀这样隆重而穆严,冒着袅袅婷婷的青烟。

      他把林晓像衣柜一样翻开,然后不断地搜寻那不能人语的丑恶,搜寻着那不能被粉饰的酮体间的丑恶。

      她终于意识到了,其实她自己早就与那个洁白如玉的酮体告别了,这一切一切只不过是当年贪婪癮嗜着男女狂悖一个补偿。

      是她带着阴谋与恐惧如此饥渴地等待男人们来演习的。她恍惚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必将到来的男人必将是他们呢?

      必将是一个个有老又丑,让她觉得恶心、作呕的人呢?而不是别人?不是那个可以征服她的伟岸“父亲标本”呢?

      可是他们与“父亲标本”又真的有所区别吗?

      如果此刻从云端去俯瞰他们,他们仿佛都长着一样的体貌构造,只是不一样的外皮,不一样的粉饰。

      就如同陈列在精品包装店的蛋糕和地摊铺上的蛋糕一样的区别。其实真正祛魅,他们真的没有一丁点区别……

      男人累了,便进入了莜长的睡眠。鼾声如雷贯耳地把他稀释进去,就如同进入了一个瘮倀的寒冬。

      已是深秋,院子里的爬山虎已经从油绿色逐渐变为铁锈红,微风一刮,便斑斑驳驳地掉落一地。

      带着一股奇异的引诱和萧瑟,如同一股必将到来的黑暗蛰伏在那里。

      忽然她感觉到男人的头发如落叶一般捶下来,在被褥间焦急地翻寻,像翻找一只遗失在大地上的蝉蜕,冰凉而透明。

      他猝然停住了,然后直起身来。

      然后一手掐着林晓的脖子,一手捏成拳头将林晓的下颚骨捶打下去,大声骂道:“婊子养的……

      老太婆真是瞎了眼,买了你这个娼妇,从小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居然是个婊子……你这个贱胚子……

      这么不知廉耻,还要装矜持捅老子一刀,亏得老子还给你买这买那,想和你好好过日子,怕亏待了你……老子觉得真是恶心……”

      她看见男人将心酸的口水全部吐到她脸上,然后直起身来,将桃红色的纱裙一手撕裂开,丢在了她的躯体间。

      林晓感觉到她的鼻尖和嘴巴像被钉子捶打过一般,扭捶到枕巾上。

      她听见里面骨头在咯吱作响,腥红色的血液源源不断地顺着胶带线涌出。

      流到她雪白的酮体间,惺忪的枕缝里以及长着蘑菇、蒲公英还有滑腻的青苔下,她看到血液从每一处毛孔、每一处血管、每一处器官里涌出来。

      然后又汇聚在一起,逆向着身体游进去……她把手伸到脸颊上,想触摸到血的体温,嗅到了血的味道。

      但当她触摸到的时候,她发现它们坚固、冰冷得陌生,如一场早已凝固的冰砾子一般因太过于傲骨而更接近春天。

      如一种蓊翠的植物一般,因为了镇压一场又一场枯而又荣、荣而又枯的徒劳而越扎越暗,越扎越深。

      某一夜,丝丝缕缕月光从木板窗里漏了出来,熙熙攘攘地筛到枝杈上,满地是荒芜的碎银。

      她透过那星光流转的木门,听见宾朋满座,人来客往,空气中烟煴着一股耽于薄酒的极乐。

      从木隙间可以看见四方木桌上还摆着一瓶谢落的桃花枯骨和一堆鲜红色的食物,像石榴那么饱满,又像猪心那样跃跃跳动。

      桌子的尽头是一群面目模糊的人在熙熙攘攘,还有一个如保龄球般的躯体的驼背妇人,在给每一个模糊的人影端茶倒水。

      星星闪闪的木缝外,越发寂静和破旧,她听久了便产生了很强的错觉,就感觉外面的时空仿佛凝固了一般。

      在冗长的阒然中长出肌理和花纹来,仿佛这种肌理和花纹可以如利齿一般的咬住她,将她摒弃在另一个黑暗里粉身碎骨。

      她努力地将自己沉痛的身子慢慢地往木门上移,用翻肿的双眼贴紧木隙,想探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她听见门缝外一团团黑影钝化为一只九头猛兽,啧出猩红色的舌头,顺着黑暗崎岖地爬过来,没有做任何掩饰地直巴巴地说:“人呢?我们想先验验货,再出价格……

      万一是个被人搞烂的骚婆子,或者是个疯癫的傻子,那我们如果要了,岂不是我们兄弟俩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一个熟悉的女声音反驳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我远方的亲戚,我这老婆子一把年纪了,哪能去舔着老脸骗你们不成……

      你们也听街坊邻居们说喽,这女人原本是准备给我这傻儿子的,

      但哪里料到她脾气刚烈,把我这儿子给捅伤了,那我这儿子有着这么严重的腰伤,哪敢再强迫她圆房啊……

      所以请各位仁兄们放心,这女子绝没有失过身子……就是性格倔了点,长得也是年轻水灵得很……”

      立刻又有一个黑团从女人后面冒出来发出猛烈的笑声:“性格刚烈我们倒是不怕……

      哈哈哈哈,这种娘们平时在床上最疯癫……我们兄弟两还指望着他们劈了我们呢……

      不过有一点,不是不见人情啥的哈……我当然相信你这老婆子,都是半身子要进黄土的人了,也料你不敢说啥假话。

      但人情是人情,买卖是买卖,我们兄弟俩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把话搁着,要验货,如果货真价实,那我们肯定分文不少给带回去……

      如果货不真,那价格什么的就要重新洽谈……”

      女人听完便佯笑道:“各位仁兄们,货我们肯定是一定要给你们验的……

      但我们这女子好歹也是黄花闺女家的,肯定不能贸然地把她脏兮兮地送到各位床边哈……这样做,我老婆子都觉得内疚啊……

      毕竟各位仁兄也是大老远赶过来,也不希望她服侍得那么不周到……

      还有呢,就是出于我这老婆子一点私心,我这一把年纪的人,也不希望外面的婆子说三道四的哈……”

      中年男人附和道:“我妈说得在理,两位仁兄可以现在我们这喝饱吃足休息一宿,等到明天再享受也不迟哈……”

      “好好好……那就麻烦老婆子了……我们今晚现在此地休息一宿,明晚再验货也不迟……”空气里发出了一阵阵呵嗤呵嗤的笑声……

      林晓整个人都瘫挂在那面木门上,她几乎要哭出来,真的想把自己永远镶嵌在那面木门里。

      她从来没有感觉如此害怕过,就如同被水中的漩涡一样把她吸进去,凝结在水里,没有脚步、也没有簌簌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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