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寻满月去》与嘉

2、第 2 章

　　片场在四环开外一片古城墙的附近，一个勉强算得上中等规模的影视基地里。基地已经成立了好些年，和近几年各地雨后春笋般涌现的大型影视基地相比，这里的布景和设施都稍显陈旧了。
　　许星园估摸着，这基地里的大概都是他们这种拍网剧的没钱的小破剧组。

　　她在剧里饰演的是反派女二号……的丫鬟，姑且可以理解成反派的一个同伙，帮女二跑腿，做点儿坑害女一号的事。台词不多，不过因为需要经常和女二号捆绑出现，也能有不少镜头。
　　许星园当然也希望台词多一点，戏份重一些，尽管她志不在红。至于她希望出镜率再高一点的原因，无他，唯报酬更高尔。
　　进组第二天，许星园就跟饰演女一号的丫鬟的姑娘打听到了她的报酬是三千块一集。许星园登时捶胸顿足：“不都是丫鬟吗，我怎么只有两千五一集？”

　　演女一丫鬟的姑娘叫林雨彤，是很讨喜的小白花长相，淡淡的柳叶眉，小鼻子小嘴，肤色白皙，人也瘦小。
　　她看许星园这么直接，笑着解释道：“可能是因为我得一直跟着女主角，待得久些。你以前拍过戏吗，我在这边没见过你，有经验的演员价也会再高一点的。”
　　许星园摇了摇头。

　　她是个零经验的外行。她甚至根本不是艺术院校毕业的学生，而是宁大珠宝鉴定专业毕业的。真要论起她如今和“艺术”的关系，大概只剩她一直坚持着的珠宝设计。
　　至于入行拍戏，是由于始终没敲定正式工作的她被一家小公司星探凑巧捡走而已。本着不浪费任何赚钱机会的原则，许星园签了合约，之后就被公司送来了这个剧组。

　　林雨彤听闻许星园宁大毕业，先是不解她为何顶尖学府毕业还要跑来演戏，再打量打量许星园的外形，又露出了然的神色：“你这条件去搞鉴定可能是有点浪费了……”
　　许星园继续摇头：“没找到合适的固定工作，就先来干这个试试吧。”
　　拍一集能拿两千五，而且花不了多长时间，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演戏算个体力活，但收入和她劳心费力地挑选宝石再设计制作相比不降反增——怪不得国家要大力整治影视行业呢。

　　许星园到片场刚做好妆发，场务就通知她可以准备候场了。
　　她环顾了四周，趁着道具老师就在附近做清点，她叫了一声“王老师”，指了指自己的耳垂，问道：“我戴自己的耳环可以么？特意挑了和戏服能搭的颜色款式的。”

　　“你别自己乱弄啊，我看看，”道具老师闻言，三步并作两步走近，顺着许星园手指的方向仔细瞧了瞧，“哎，你这个可以啊，这个不错，戴着吧就。”
　　常年待在片场养成了大声讲话的习惯，道具老师这一句话立刻把造型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拉拢到了这边。
　　林雨彤和她“伺候”的对象，女主角周舟，也还在做造型，看道具老师点了头，立马和许星园打了个招呼，两个人都想凑近看看许星园自己准备了什么耳环。

　　“喏。”许星园一边往这边走，一边摘下一只耳环，摊在手里向二人展示。“主石是芙蓉石，外围这圈是18k金的。”
　　周舟和许星园没怎么接触过，看她这样，忍不住浅浅一笑：“你怎么好像专业的珠宝导购一样。”
　　许星园略一偏头：“因为，我真的是专业的呀……”
　　林雨彤把耳环递给周舟，替许星园把话补了全：“星园不是学表演的，是学珠宝的。”
　　“真的？”周舟惊讶地扬了扬眉，又道：“不过你现在当演员也不错。”

　　她的反应和林雨彤当时如出一辙，惊讶不过一瞬。
　　周舟入行第四年，上星剧和网剧都拍了两三部，圈里年轻漂亮的女生见过许多，但她也承认，许星园在美貌毫不稀缺的娱乐圈里也完全称得上一句盘靓条顺。
　　“不不不，”许星园连忙摆手三连：“你们就只当我是来赚外快的就好了，我不打算在这行长做的。”
　　周舟听了这话但笑不语，又低头继续把玩耳环。
　　剧组配的道具耳环是小商品市场批发来的廉价亚克力和玻璃制品，而此刻手上粉色的芙蓉石彻亮晶莹，手指抚过细腻冰凉。凡事就怕有对比，于是周舟越看那对耳环越喜欢。

　　许星园见她满眼都写着“嗷嗷嗷好好看”，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踩对了点，主动开口：“这个是我自己做着玩的，我怕道具老师不同意，就多带了几副过来，你们要试试吗？”
　　两个姑娘几乎是欢呼着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许星园掏出小首饰袋，给剩下的几对耳饰安排了去处。
　　“我和雨彤就都戴芙蓉石的吧，不抢戏。周舟是女一号，就戴这对翡翠的好了，大气一些。”

　　许星园递给周舟一对款式大方的翡翠耳环，白金镶嵌圆润饱满的冰种翡翠蛋面，温润柔和的浅绿色，水头极好，精致耐看，又丝毫不觉夸张。
　　两个姑娘心满意足地换上了新的耳饰，开始工作。

　　周末两天都是晴天，光线到位，导演和摄影自然满意，只是三十多度的天儿裹着层叠繁复的古装，把演员们热得够呛。
　　或许是暑热难耐，大家都想赶紧收工，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戏上，今天进展很顺利。不到四点，许星园今天的戏份都结束了。
　　她给林周二人发微信留了言，反正戏还有得拍，耳环就让她们先自己留着，到时候再还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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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嚯，今天这太阳真的是够辣。”罗翀一手把副驾驶的遮阳板翻下来，转头问正在开车的陈路齐：“你家公司最近在做的不都是现代的时装剧吗，你往古城楼这边开是干嘛去？”
　　陈路齐故意恶心他：“我想和你去那附近走走，不可以？”
　　罗翀把白眼翻得像旺仔：“烈日当空您也要找我约会，您的爱可真火热，我～害～怕～”

　　陈路齐是在澳洲读大学时认识的罗翀。
　　最初只是因为都是中国人，家乡也是同一个地方，便一起搭伙做个小组作业。结果陈路齐每次都能把presentation解决得明明白白，一来二去硬是让罗翀心甘情愿做了他半个小弟。
　　后来陈路齐拿到剑桥的offer，从南半球飞了两万公里到北半球读研，罗翀也跟着申了UoM追到英国。再加之陈路齐一直不谈恋爱，搞得朋友圈里一度疯传俩人暗度陈仓，在毕业之际终于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基情四射。

　　据罗翀本人的说法是，他父母很高兴罗翀这个半吊子玩咖能在异国他乡遇到陈路齐这样可靠的朋友，把他引到了阳关大道上。于是耳提面命要他多跟着陈路齐学学，否则家里的矿和楼什么的就别惦记了。
　　所以他跟着跑到英国读了个硕士，纯粹是为五斗米折腰罢了。

　　陈路齐斜了罗翀一眼：“你也知道不可能，那不就剩下去影视基地这一个答案么。”又正色道：“公司最近讨论想签一批新人，你陪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罗翀稍稍一琢磨，就在心里给自家兄弟比了个大拇指。

　　“小剧组用的演员多半是新人，公司也不见得正规，没什么竞争力，但又帮你把人筛了一遍，你再去看到合适的直接挖走。”罗翀伸手在陈路齐肩上一拍：“行啊你，狗贼，捡现成呢你。”
　　陈路齐绝不在嘴皮子上让人：“把你猪蹄子拿开，我开车呢。”
　　罗翀移开了手，捡起新的话头：“回国也半年多了，你还是打算就在文化产业这一块一直硬磕着？”

　　陈路齐的父亲陈平，早年间是个记者，积累了一些人脉。后来瞅准了时机辞职下海，开了一家传媒公司，取妻儿名字的谐音命名为“七路传媒”，搭上了行业爆发的东风，越做越大。

　　“叫你出来也是想说说这个事，”陈路齐把着方向盘，骨节分明的食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轻点着，“这行前几年来钱太快，行业里乱我就不说了，流水线一条龙操作出来作品也很浮躁，现在政策明显是在调控和收紧的，这两年积压的影视剧已经不少了。”
　　“所以？”

　　陈路齐接着说道：“所以‘七路’这边，我打算改革，原来签的那些人里，业务水平不到位和人品艺德有问题的，约满都不续了，挖点有实力有潜力的新人从头开始，不走量，要求口碑。另外就是，云汇新区那边学校和医院之类的陆续要搬过去了，别墅区也卖得差不多了，我想在那里投资一个一体式购物中心。”
　　罗翀秒懂：“你是想通过我家的资源帮你把把关还是牵牵桥？”

　　陈路齐答道：“都有吧，毕竟地产这块儿，我和我爸确实都不是内行。就跟你先提一下，具体的方案和计划我回头再给你吧，能做成肯定少不了该你拿的。”
　　罗翀点点头：“行，你弄好了拿到我这边来，咱们再慢慢讨论。”

　　一路顺畅地抵达了目的地，罗翀先下了车，在一旁等陈路齐把车停好。
　　陈路齐刚把脚迈出车门，就听罗翀突然说：“你今天这幅行头和这车真是，俩字儿，不搭。”
　　陈路齐今天穿着一件G牌宽松款印花衬衫，内搭一件简单的白tee配浅蓝色牛仔裤，脚上一双黑色合作款帆布鞋。清爽随意，让人半点也联想不到这几个月来传媒业里名声渐显的“小陈总”，和他身后豪气又商务的黑色迈巴赫s450的确是两个风格。
　　陈路齐掏出墨镜戴上，懒得多给罗翀眼神：“你事儿还挺多，你爸爸我是来干正经事的，要浪你自己开你那骚红色卡宴浪去。”

　　二人朝着距离最近的一个剧组走去，打算就近开始观察有没有什么形象和演技亮眼的苗子。
　　还没靠近片场，就见一个身穿素白色裙子，扎高马尾的姑娘打着电话与他们相向走来，一双大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罗翀用手肘碰了碰陈路齐：“这影视基地确实美女如云啊。”
　　陈路齐“嗯”了一声，仗着有墨镜帮忙打掩护，毫不收敛地盯着走来的女生。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昨晚那个酒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