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你是图》十夜光

1、第 1 章

　　夜晚，寒风瑟瑟，冬夜寒冷的气温把路边的植物都冻的蔫了头。
　　热闹非凡的小酒馆跟外面冷淡的景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酒馆内觥筹交错，交谈四起，客人们总结着自己一年来的经历，大家谁也不让谁的互相吹嘘着。
　　小酒馆后门，一双已经被冻裂的不成样子的双手正浸泡在冷水中，一遍一遍的清洗着堆在盆里的盘子，在他的脚边还堆着一摞又一摞的脏盘子。
　　“小陶，快点洗，还有很多活要干呢。”老板站在后门喊道。
　　洗盘子的少年抬起之前在厨房帮忙被弄脏的脸，声音轻轻的应了声。
　　老板看他还是这幅老样子，摇了摇头走开了。
　　陶恒继续卖力的洗着盘子，冰冷的洗碗水浸透他那破裂的双手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
　　临近年底，抠门的老板大发慈悲的决定放小酒馆的工人们十天假期，十天假期就相当于没有十天工资，陶恒正想着前些天看到的某小区招保安的应聘广告，如果那边工资可以，他准备去小区那边试试。
　　洗完盘子已经到了凌晨，仅剩下零星几个客人，陶恒甩了甩手从地上站起来，工作了大半个晚上几乎没有进食，他脑子一阵眩晕，赶紧扶着墙歇了会才缓过来。
　　他从小就有低血糖，自从工作了以后更是常犯这个毛病。
　　“哎，下次…我们…继续喝，我请客啊兄弟们。”走在前面颤颤巍巍的酒鬼手里还捧着一瓶酒，笑嘻嘻的对着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同伴说话。
　　酒鬼的同伴们基本也是喝的差不多了，但没有眼前这个酒鬼喝的这么醉，他们随口应着酒鬼的话，各个表情不一的走着。
　　“你这小子不长眼是不是？”最前面的酒鬼一个转身撞到了弯腰靠墙休息的陶恒，当即破口大骂道。
　　喝醉酒的人最不讲道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陶恒赶紧鞠躬道歉：“抱歉先生，是我没注意到，不小心碰到你了。”
　　陶恒道完歉正想着赶紧走人，醉汉一脚踢翻了地上刚被洗完还没整理进去的盘子，一叠盘子瞬间被摔得稀碎。
　　醉汉揪住陶恒的手臂，态度强硬的让他抬起了头。
　　脏兮兮的脸颊也遮盖不住少年本就精致的五官，通透明亮的双眼此时带着些许慌张的看着醉汉。
　　少年略带熟悉的眼睛让醉汉眯着眼盯了会，他带着疑问的看着身后的同伴：“你们看他像不像那个谁？”
　　队伍中走出一位和醉汉年纪看似相当的男人，男人西装笔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他打掉醉汉拉着陶恒的手，带着训斥口吻道：“老丁，你喝多了，别闹事。”
　　被打掉牵扯的老丁有点不高兴，手虽然放开了，目光却还是盯着陶恒的脸。
　　韩一看了眼脚下碎裂的盘子，从钱包里掏出了几张红钞，递在了半空中：“不好意思，我朋友喝醉了，这是赔你的盘子钱。”
　　陶恒低头伸手接过钱，依旧声音低低：“没事。”
　　老丁还想再看几眼，被身旁的同伴硬着给拖走了。
　　走在队伍最后的另一个高大男人，经过陶恒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男人面容英俊，气质沉稳，虽穿着休闲，但是身上的贵气却无法掩饰。
　　最后男人什么也不说，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走了。
　　最近频发的低血糖让陶恒有点吃不消，他晃了晃还有点晕眩的脑袋，整理了下东西，把剩下的盘子搬进了后厨，刚才韩一赔盘子的钱他也一起交给了老板，老板只当是他自己摔碎了盘子，稍微训诫了几句就放他下班了。
　　在后厨就着冷水清洗了下脸，拿过案板上前台姐姐看他可怜每天晚上都会给他准备的晚饭出了酒馆后门。
　　这次前台姐姐给他准备的是两个大肉包，还是热的，陶恒从盒子里拿了一个出来叼在嘴里，剩下的一个他打算明天当早饭吃。
　　出了酒馆后门就是一条小巷，这是他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路。
　　巷子尽头站了一个人，带着微弱的路灯能看到地上还留着几个刚吸完的烟头，看样子像在等什么人。
　　刚才从巷子里见到那个少年的时候，高若寒的心就一直冷静不下来，少年偶然间抬头的目光让他想起了以前那个孩子，实在是太像了，像的让他在寒风中吹了一会也没冷静下来。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刚才遇见的少年，高若寒直起身子挡在了陶恒面前。
　　“ 你…”高若寒开口，却接不出个所以然来。
　　陶恒被吓了一跳，还好刚才那个肉包已经吃完了，他侧了侧身想从高若寒身边走出去。
　　刚见面时陶恒的脸上还带着后厨的脏东西，现在他的脸已经洗干净了，熟悉的脸和高若寒记忆中的那张脸在一瞬间重合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人呢？”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疑问，高若寒开口问道。
　　“先生你认错人了。”陶恒开口，以前清丽的嗓音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沙哑中带着颗粒的声音，活像一个七老八十的小老头音。
　　高若寒诧异：“你的声音怎么回事？”
　　陶恒本想趁着他疑问的空档走人，还是低估了高若寒的反应能力。
　　他一只脚还没踏出，就被高若寒抓住了手腕，今晚这胳膊算是多灾多难，之前被老丁抓手臂，现在被高若寒抓手腕，陶恒甩了甩手腕，没能挣脱出来，他无奈的看着高若寒：“你打算抓我到什么时候？”
　　高若寒无视他眼中的冷漠，刚抓到手腕的时候让他心惊，这手腕细的让他觉得一不小心就能捏碎。
　　“你怎么…会在这里？”高若寒没有松手。
　　陶恒轻轻扭了下自己的手腕，认命道：“我在这里打工赚钱啊，不然呢，体验生活吗？”
　　没有了在小酒馆后门唯唯诺诺的劲，在高若寒面前，他依旧是浑身带刺的小刺猬。
　　高若寒细细的打量着陶恒，五年没见的少年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但眉宇间的不耐烦还是跟之前一样，只是这身板没有以前看着有肉了，一张小脸更是显得整个人非常瘦弱。
　　手指触到了陶恒手上的一条细横，如果不是一直观察着陶恒的脸，这条明显的细横一开始便能发现。
　　高若寒举起手中的握着的手腕，问道：“你这伤怎么来的？”
　　趁着高若寒询问的功夫，陶恒赶紧抽回自己的手腕放在背后：“摔地上磕的。”
　　陶恒转身就走，高若寒紧随其后，两人就这样话也不说一前一后的走着。
　　离自己住的地方还剩两条街，陶恒撒腿跑了起来，这个地形对他来说非常熟悉，他就算闭着眼摸索都能找到回家的路，没一会就把屁股后面的跟屁虫甩掉了。
　　平稳了一下跑的气喘的喉咙，这个喉咙自出事以来还是第一次喘的这么急过。
　　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常年晒不到太阳，偶尔还有虫蚁聚集，冬冷夏热。
　　陶恒拿出钥匙开门，破旧的门锁卡擦两下就开了，摇摇晃晃的样子像是随时就要倒下。
　　草草的收拾了下自己，陶恒躺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
　　他慢慢抬起手，就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自己的手腕，腕上的伤已经痊愈了很久，但是一直有一条几近狰狞的疤附在上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以前发生的事情。
　　陶恒放下手摁在了自己脸上，把即将出眶的眼泪逼了回去。
　　跟在陶恒几步远的高若寒被他突然加快的步伐弄得不知所措，跟了一会才发现陶恒小小的身子大大的能量，竟然把他这个长期健身人士给跑丢了。
　　高若寒懊恼的锤了下墙壁，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等电话一接通就对着那边吼道：“你不是说他去了国外吗？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的喉咙怎么回事？”
　　没等电话那边的人回应，高若寒接了一句：“我现在过去找你。”
　　高若寒等不及了，平时三十分钟的路程愣是让他缩在了十五分钟内。
　　韩一和高若寒住的是同一个小区，只是不同楼，他停好车就往韩一的住所走去。
　　韩一接到电话后一直没睡，今晚是他们一群朋友年底聚会，从在后门看见陶恒，又被高若寒支开他们众人单独等在小巷口的时候，他就知道高若寒会来找他，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凌晨就找来了。
　　跟丢了人的火气在敲开韩一的门后一股脑发在了韩一的家具身上，高若寒进门以后对着玄关处摆放的招财猫先来了一顿胖揍，揍完又觉得不解气，继而踢了鞋柜几脚，把火气发的差不多才进客厅。
　　韩一睡眼朦胧，刚睡下一会就被吵醒，这会儿正靠在沙发上补觉。
　　还没等高若寒开口，那边半眯着眼的韩一开口了：“你刚才问的几个问题我只能回答一个，当初是你老爸说陶恒去了国外，我们也不清楚你们的状况，当然都认为他已经离开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今晚遇到的就是他？”高若寒问。
　　“刚见到的时候就觉得很眼熟，特别是那双眼睛，除了小陶子也没别人能长的这么好看了。”韩一夸了几句接着道，“再看你刚才的态度，我也能大概猜到了。”
　　高若寒静了下来，轻坐到沙发上，眼神木木的看着茶几。
　　“想什么呢。”韩一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高若寒转头，神情不变，轻声道：“他变了很多，看着没以前有肉感了，手也变得破裂，声音也变了，看着是他又不像他。”
　　像是想到了什么，高若寒笑道：“机灵劲还是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