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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我叫洛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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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垂，黑天墨地，一人一筐，在僻静的小道上，正缓慢移动着。
带着这个“箩筐”，本来就不方便走在大路上，只能绕远走没什么人的小巷子。可“箩筐”移动的速度，比乌龟还慢，原本半个时辰的路，走了一个时辰，还没走到一半。
元莘有些不耐烦：“你能走快点吗？”
“你顶着个箩筐走路试试？”箩筐里的声音听起来瓮瓮的，语气似有不满。
元莘暗暗翻了一记白眼，慢慢挪动着步子道：“谁要你府里不呆，偏偏要跑出来。”
箩筐里的人不服气：“那还不是让你们父女俩给吓得。”
“我早就给你暗示过几回了，没想到你胆子还是这么小。”
“废话，是个人都会被吓到吧！”
原本在元莘负伤苏醒后，秦鹤性情大变，不仅不再骂她恶女，反而还嘘寒问暖，一脸关切。今晚这一闹，两个人又开始斗起嘴，如同往日一般，元莘反而觉得舒适自在得多。
这条小巷子两边没有光源，住在附近的人家也熄了灯笼，看起来黑黢黢的。幸而元莘胆子大，也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否则可真要提心吊胆一番了。
可秦鹤却怕得紧，自己又困在箩筐里，透着缝隙往外看，什么都看不见，一路都在问：“到了吗？”“怎么还没到？”“这是哪儿？”
元莘起先还回答，最后没了耐心，便懒得再答了。
秦鹤见没人回答，更害怕了，颤着声儿问：“喂！你怎么不说话？你还在吗？”
元莘当然还在，只是不想再跟他浪费唇舌，便依然没有回应。突然，一坨黑色的暗影，朝自己扑来。元莘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猫猫狗狗，结果低头一看，是个小女孩！
小女孩哑着嗓子，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好心人，给点吃的吧！”
京城之内，贵胄富贾多，街头乞丐更多。若要是平时，元莘见了，能施舍便施舍一点。可现在，自己浑身上下哪里有吃的呢？当时出来的紧急，也没带银两，更何况自己还带着这么大一个累赘，实在是爱莫能助。
元莘硬下心肠，继续往前走着，耳后还有小女孩微弱的声音：“求求好心人，给口吃的吧。”
秦鹤猛地从箩筐中跳出来，见元莘还往前走，嘴里啐了声“无情”，便对小女孩说道：“没事，你跟哥哥走，哥哥带你去吃东西。”
小女孩见箩筐里跳出个人，竟没有惊讶，或许惊讶，但已经饿得没有力气害怕了，只软软道：“谢谢哥哥。”
说完便晕了过去。
秦鹤轻轻推了小女孩几下，见小女孩昏迷不醒，只好横抱在怀里。
元莘皱眉问：“你想干什么？”
秦鹤抱着小女孩，边走边说：“人命关天，当然是带回去救她。”
“这小女孩来路不明，你怎么能说带回去就带回去？”元莘有些急了：“再说你抱着她，要是被四皇子的人发现了你，咱俩都得玩完！”
秦鹤道：“都已经这么晚了，四皇子手下的人也是人，也要休息。再说，咱们走这条路这么久了，哪有人啊？这小女孩这么可怜，你忍心看她饿死在路边？元府这么大，养个小姑娘还养不起吗？”
一连串的反问，让元莘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确实不也想眼睁睁看着小女孩饿死在这里，只能看着大累赘抱着小累赘，拖着沉重的步子，默默走在两人身后。
穿过这条巷子，隔着一条宽道，便是元府的后院。元莘让秦鹤先匿在暗巷里，自己探视了一圈，确认没人，才跃进后院将门打开，让他赶快进来。
进了元府，两人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元府的灯笼未熄，元莘望着秦鹤怀里的小女孩，越看越熟悉，秦鹤也趁着暖黄色的光亮看去。
一瞬间，四目对望，两人皆是心里一惊。
是她！
小姑娘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日上午了。
彩灵见小姑娘骨瘦如柴，甚是可怜，当晚给她喂了糖水，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让她睡在自己床上。
她悠悠醒来之时，彩灵正在一旁支着腮帮子打瞌睡。脑袋越来越沉，一时没撑止住，猛地点了一下，倒把自己点醒了。
朦朦胧胧之际，见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立马清醒过来：“你可算醒啦。”
女孩望了望陌生的屋子，看起来倒是十分冷静：“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彩灵莞尔一笑：“你饿不饿，要不要我端点吃得给你？”
小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谢谢姐姐。”
彩灵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出门取吃食了。她甚是喜欢这小姑娘，虽然刚抱回来浑身脏兮兮的，可收拾一番后，就变得清秀可人多了。尤其是醒来之后，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看上去十分灵动。
厨房里还有些芙蓉莲子羹，几块糖酥点心，彩灵热了热，便端进屋子里。
小姑娘其实饿得不行了，但彩灵看着，自己也不好像饿死鬼投胎似的狼吞虎咽，只得小口小口吃着。彩灵也看出这孩子自尊心重，便让她先吃着，自己去水井旁洗衣裳。
元府里没有专门浣衣的婆子，小姐的衣物，都是彩灵每天亲自洗。
艳阳高高挂着，天空一片澄蓝，又是一个好晴天。
彩灵拎起一桶井水，倒进木盆里，抹上皂角粉，双手麻利地搓揉起来。井水冰冰凉凉的，双手浸在其中，倒也不觉得夏日燥热了。
衣裳洗得差不多了，彩灵起身晾晒，却见小姑娘悠悠走了过来：“姐姐，我帮你吧！”
彩铃笑道：“不用，你才醒，还是多歇息吧。”
小姑娘听彩灵不让自己帮忙，竟扑通一声，跪在彩灵面前：“姐姐救了我，我自然要报答姐姐，求姐姐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
彩灵见这情形，自然是吓了一跳，愣了好半天，才将小姑娘扶起来：“不用这样，我不过是帮点举手之劳，要谢就谢我们家小姐和秦公子吧，是他们把你带回来的。”
小姑娘是恍惚记得还有个哥哥，便问道：“那姐姐能带我去见见他们吗？”
彩灵擦了擦手，欣然答应了。
秦公子似乎还在呼呼大睡着，彩灵不便去打扰，便将小姑娘带去了小姐的屋里。
元莘正在房里喝茶看书，见彩灵将小姑娘带进来，便把书放下，让彩灵先下去了。
小姑娘一个人站在房间里，见屋内宽敞整洁，摆设精美华贵。那端坐在窗边，梳着高马尾的女子，应是这府里的小姐无疑了。于是乖巧跪在地摊上：“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元莘一脸淡然道：“你怎么还在京城？”
小姑娘吃了一惊，瞪着一双大眼问道：“你是？”
元莘勾了勾嘴角，拿起桌上的手帕，将半张脸蒙住：“现在想起我是谁了吗？”
“你是...救我们出来的人！”
小姑娘望着那双杏眼，思索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原以为那晚，救自己的是一位哥哥，竟没想到是位姐姐，而且自己居然又被她救了。
元莘见她还记得自己，还算是满意：“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还真是有缘分。”
小姑娘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一脸正经道：“小姐两次救我性命，对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只求终生留在小姐身边伺候，以报这大恩大德。”
元莘笑意更深了，望着眼前的小姑娘，似乎要将她看穿：“你这小孩儿，年纪不大，心思挺深啊！说留在我身边报恩，怕也是不想再流落街头，找个终身的饭碗吧？”
小姑娘见被拆穿，倒不露怯，思虑了一会儿道：“小姐说得对。但我手脚灵活，若小姐肯赏我一口饭吃，留我在身边未必没有用处。”
元莘站起身，走到小姑娘跟前，看着那张尖尖的小脸。明明稚气未脱，却有如此胆量，有求于人之时，都能做到从容淡定，不卑不亢。
有意思。
“你为何不回关外去？是没有马车吗？我可以找人送你回去。”
小姑娘听到这句话，骤然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晕得眼下一片黯淡：“我没有家了。当日那群歹人要将我劫去，我父母为救我，奋起反抗，被那群人杀了。”
怪不得当日不肯离去，大概是知道自己也无处可去吧。这女孩也就十一二岁的光景，便已经遭遇父母双亡，背井离乡，还差点被卖到秦楼楚馆之中，命运如此坎坷，实在可怜。
也罢，这元府不差她一口饭吃，元莘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大概也知道是什么意思，眼睛瞬间就亮了：“我叫洛珠。”
“洛珠...”元莘笑笑，果然是小孩子，还是藏不住高兴：“那你今后就跟着彩灵，留在元府内吧。”
洛珠规规矩矩地叩了一记响头：“多谢小姐！”
元莘没有特意将她扶起，只是淡然道：“走吧，去见你真正该谢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