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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斗蝈蝈二 ...

  •   元莘感怀了一会儿,秦鹤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日头西偏,再不抓开始蝈蝈,天色就要暗了。

      这里地方宽阔,虫蚁分布的稀松。元莘本想着两人分开找,会更快一些。可转眼又想,秦鹤若是离开自己视线范围内,她也不能放心,便还是让他跟在自己身后翻找。

      秦鹤气儿顺了,又出了元府,心情大好的样子,嘴里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你别看今天天气热,其实最是抓蝈蝈的好时机。现在的蝈蝈皮坚肉厚,最是威风。等一过九月,秋风一来,那时的蝈蝈就不行了,蔫了吧唧的,活不了多久。”

      “我在沈府的时候,每个夏天都要来这里捉蝈蝈,这里土肥草盛,最适合蝈蝈生长。但也不是每只蝈蝈都是好的,得会听声儿。那声儿又高又亮,中气十足的,保准是好蝈蝈。”

      “你别小看抓蝈蝈,这可是一项技术活。那蝈蝈都精着呢,你要粗手粗脚被它听着了,它一准不发声了。这么小一只虫子,不听声,上哪儿找去呢?你只能趁这它叫得欢的时候,悄悄过去,在它没察觉,赶紧装进罐子里。”

      “说到抓蝈蝈,我可是老手。我在这里逮到的蝈蝈,那都是将军级别的,斗起来那叫一个狠。每次来,我都捉个十只八只的,自己留两只品相最好的,剩余的都卖给别人,能换不少酒喝呢!”

      “沈府里上上下下,我都斗遍了,就没几个蝈蝈能赢了我的。只是有一年,府里的马夫李毅,不知道在哪儿搞了一只赤头蝈蝈。好家伙,那蝈蝈红头紫脸,个头足有我拇指那么大,身强劲大,咬得我的蝈蝈头破血流。”

      找蝈蝈本来就是件费劲事,要动作轻,耳朵灵,全神贯注去找才行。元莘弓着身子找半天,腰都弓酸了,蝈蝈没寻到一只,秦鹤还在耳边啰里八嗦,说了一通,聒噪得令人心烦。

      忍无可忍,元莘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再吵,咱们天黑都别想抓一只蝈蝈。”

      秦鹤也觉得自己是吵了点,讪讪一笑,再不说话,埋头找蝈蝈去了。

      不知今年怎么回事,可能这块风水宝地被人发现,将这里的蝈蝈提前都抓走了。两人合力找了一个时辰,也才勉强抓到三四只。个头虽然比元府里那只蝈蝈大一点,可全身颜色不纯正,看着皮实,实则不堪一击。

      秦鹤有些泄气,元莘瞧那不尽兴的模样,说两人再找半个时辰,实在没有品相好的,那也没办法,凑合着养吧。于是两人歇了口气,又开始找起来。

      元莘和秦鹤面对面翻着草地,没过一会儿,秦鹤手脚突然一顿,将食指放在唇边,让元莘别动。元莘也停下动作,静静听着,果然听见一阵阵嘹亮的叫声。这声比之前听到的任何叫声,都要高亢。

      两人心头一喜,互相望了一眼。微风吹动着草尖,两人以怪异的姿势,趴在地上,缓缓前进着。

      元莘一向眼疾手快,身子敏捷,离那声源还有三步之遥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去。上一秒还心中高兴,捕了好大一只铁皮蝈蝈,下一秒,就见视线一黑。

      原来秦鹤一时激动,竟也扑了过来。只是他动作比自己慢,待自己稳稳落地,他才扑了过来。见元莘已经抓到蝈蝈时,自己已经凌空而起,再也刹不住车了。

      秦鹤一头窜了过去,连元莘都还来不及作反应,两人失去重心,双双倒在草坪里。

      元莘从小脾气硬,打起架来,气势一点都输给附近的男生们。向来只有她骑在男生身上,打得对方满地求饶,何曾有过被男子压在身下的体验。

      红日西斜,晚霞点点,罐子里的蝈蝈叫个不听,周围满是青草的淡香。元莘瞪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面如刀削,朗目疏眉,鼻尖还挂着一滴汗珠子。结实的胸膛,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不一样的温度。

      骤然,鼻尖的汗珠坠落,砸在元莘的脸上。元莘心头一震,赶紧一把推开身上的男子,脸上瞬间晕染得绯红。

      秦鹤也慌了神,生怕她生了气,慌慌忙忙从地上爬起来:“不...不好意思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元莘不愿让眼前的人,瞧出自己红到耳根的脸,便偏过头,拍拍粘上衣衫的野草道:“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说完,便将装着蝈蝈的罐子,塞到秦鹤手里,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鹤知道自己虽然不是故意的,可毕竟鲁莽冲撞了她,还将她扑翻在草地上。瞧元莘那神情,肯定是又生气了。于是,也不敢多说什么,揣着罐子,默默跟在身后。

      天色暗了下来,路上的人比来时少了许多,街道渐渐冷清下来。

      元莘闷不做声地在前头走着,秦鹤安安静静地在身后跟着。他其实也想说点什么,来化解两人之间的尴尬,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害怕自己一开口,元莘更不高兴了,只好闭嘴不语。

      手里罐子的蝈蝈,叫得正欢。秦鹤猛地想起,这只蝈蝈,自己还没有瞧过呢!嗓门这样亮敞有力,想必个头应该不小吧。

      秦鹤一边走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罐子打开条缝儿。眼睛刚凑上去,只见一只大黑虫猛地一跳,吓得秦鹤手一抖,罐子盖儿都吓掉在地。

      罐子没了盖,蝈蝈再也不受困了,纵身一跳,就稳稳落在地面上。

      秦鹤见好不容易抓到的蝈蝈跑了出来,忙跑上前去捉。这只蝈蝈精力旺盛,双腿有力,一蹦就是几步远,哪有这么好捉。

      它在前头蹦着,秦鹤灰头土脸的在后头扑着,活像一只身穿罗缎的青蛙。好不容易将蝈蝈重新抓回到罐子里,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见一辆马车,猝然奔近,那铮铮马蹄,似乎下一秒,就要踏在秦鹤的身上。

      元莘心下一惊,随手抄起路边的破箩筐,就往马脸上砸去。那马受了惊,嘶鸣一声,双踢高高抬起,落在离秦鹤不足三寸远的地面上。那马车也随着马的躁动,狠狠地晃悠了一番。

      “放肆!”

      驭马的车夫高喝一声,趾高气扬地看着面前的两人,手中的鞭子挥得噼啪作响。

      元莘冷眼瞧了那车夫一眼,身穿玄色锦衣,脑袋顶着个高冠,看那一脸高高在上的神情,就能猜到这车舆之中的人,身份必定尊贵。

      车夫见元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高傲,心中不由大怒:“大胆刁民,竟敢冲撞了邑王的车辇,可是不想活了?”

      邑王?

      元莘瞬间反应过来来,原来那车舆之中的人,便是邑王——赵言烈,上辈子害她家破人亡,断送大邘江山的四皇子!

      哼!果然是冤家路窄啊!

      上一世的惨烈,一幕幕在元莘脑海里反复回荡着。父兄身首异处,元家满门抄斩,子民食不果腹,这些滚烫的仇恨,让她几乎想要立即冲过去,亲手砍下他的头颅。

      秦鹤一听,竟是邑王的马车,吓得身子一软,登时就跪了下去,生怕自己的小命不保。

      倒是元莘,笔挺地立在一旁,神情冷峻,目光如炬,仿佛想要吃人一般。

      秦鹤吓得汗都出来了,生怕她这副模样触怒了里头的王爷,她死了倒没什么,可别拖着自己陪葬。赶紧埋这脑袋,拉了拉元莘的裙角,示意她快跪下。

      可元莘倒好,仿佛木头一般,依然无动于衷,立在这马车之前。

      车夫见元莘不跪下,气得嗓子都尖了几分:“你这贱民,见邑王车辇,一不下跪,不二叩罪,是不把邑王放在眼里不成!”

      元莘挑了挑眉,正要开口辩驳一番,只见车帘缓缓撩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何事如此喧哗?”

      那声音听着低沉平和,实则透着一股子阴冷,令人胆寒。

      车夫垂首,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赵言烈一边听着,一边望着元莘。

      这女子倒是有趣。寻常女子见他不是畏畏缩缩,跪在一旁,就是上赶着投怀送抱,哪有人敢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自己。那英气勃发的眉眼,高高束起的马尾,桀骜不驯的神情,似乎...有些眼熟。

      “罢了!这马匹不过是个不通人性的畜生,只管撒了蹄子跑,差点伤人性命。这位姑娘急中生智,反应极快,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这四皇子惯喜欢说反话,越是夸一个人,心里便越是要给那人一点颜色瞧瞧。车夫听了,跟着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可不是嘛!”

      这一跟,倒是引得邑王深深剜了自己一眼,车夫吓得浑身一抖,立即低下头,再不敢出声。

      “姑娘这么好的身手,不知师承哪家啊?”

      赵言烈眉眼带笑,让自己看起来既温润又和善,一点也不像传言中那般残忍冷酷,铁血手腕。

      可没想到,好言好语,并不能换来女子的温情。女子依旧一脸冰冷,抱拳说道:“不过是些雕虫小技,不值一提。若邑王没有其他事的话,民女就此离开了,也免得挡了邑王的道,误了邑王的事。”

      邑王从小顺遂惯了,上到文武群臣,下到宫人卑民,哪一个不是对他恭恭敬敬,卑躬屈膝。除了父皇母后,所有人的生杀予夺,全在他的一念之间,哪有人敢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呢?

      可这世上偏偏有这样一个女子,在他面前,不喜不惧,不卑不亢,可真是稀奇。

      赵言烈和煦一笑,低声道:“姑娘请便。”

      说罢,便放下车帘,坐回了车舆之中。

      车轮滚滚,轿辇轻摇,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停了下来。

      早在邑王府候着的柏梁,见四皇子从马车中负手缓缓走出来,忙躬身迎接。

      赵言烈瞥见了柏梁,慢慢悠悠地问:“范少府的贡礼,近日收上来了没有。”

      柏梁答:“收上来了,只是...比往年少了两成。”

      “哦?”赵言烈脚步一缓,噙着笑道:“这范卓,官倒是越做越出息了。”

      柏梁跟了四皇子十多年,自然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忙把头勾得愈发低了:“范少府说,最近京兆府管的严了些,他不好闹大动静。这已经是他使了最大的力气了,望邑王能体谅体谅,等来年宽松了,必将加倍奉上。”

      赵言烈跨过府门,冷笑一声:“那来年要是不能宽松呢?”

      “这...”

      “跟那范卓说,出事本王自会帮他。”

      刚踏进前厅,立即有女侍上前,手捧着金盆盈盈走过来。赵言烈伸手沾了沾盆里的凉水,冷冷道:“若是这礼不到位,他的仕途,怕也是到头了。”

      柏梁立即叠手抱拳,应了声是。

      待女侍擦干了手,又想起马车前,傲然直视自己的女子,赵言烈薄唇轻启,

      “你可知道元家之女?”

      四皇子向来风流,看上哪家的少女,也是时常有得事,柏梁如实答道:“卑职略有耳闻。据说元家之女,英姿勃发,剑法了得,实乃女中丈夫。只是...只是...”

      赵言烈惯见不得人吞吞吐吐,不耐烦道:“只是什么?”

      柏梁手抖了一抖,赶忙说道:“只是听说元女性情奔放,行为不检,在府中私养男宠。”

      私养男宠?这事倒是稀奇!大邘朝向来都是男子当大,只有男子三妻四妾,豢养外室,哪有女子私养男宠之说。

      这元家女郎,可真谓大邘朝第一人。

      不过想想也是,那样傲气的女子,见了他都敢不跪,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呢?

      回想自己初次见她,应当是在皇宫里,那是他才三四岁吧,第一次被女生揍得哇哇大哭。那时她就是扎着高马尾,一脸的桀骜。似乎那时就对这小小的人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没想到一晃过去十几年,他们竟然又重逢了。她不仅脾气丝毫未改,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也好,越是野,越是犟的性子,日后驯化起来,就越是有成就感。

      赵言烈勾了勾嘴角,眼眸流转间,蕴藏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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