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缘录》橙子书虫

15、众人的怨毒，红鳞鱼妖

　　四人越看越觉得极为奇怪，警惕渐渐地放了下来。
　　蔺燕桥思索了会说道：“难道还是幻术？”
　　“这可能要和这鱼妖过招才行。”夏轻尘又仔细地端详四周，那从旁边石壁流出的水绕住这个圆台，碧蓝地要要发光一般，只是这碧蓝的纵横的水流与台上疯狂的鱼妖相比，实在太不相衬。
　　本以为四人与这鱼妖会这样僵持下去，可谁知，从石室外突然闪进了一个魁梧臃肿的身影，四人的背后并没有长上眼睛，但蔺柳河几乎是脱口而出：“好大的焦味。”她这一喊惊得夏轻尘感觉警惕地四处张望，刚好瞥见那个身影的靠近，竟然是那个踪影不定，形迹十分神秘的家丁。
　　那个家丁的脸仍是由长长垂下的头发遮住，看不清面貌，他的目标显然并不是这四人，果然，他脚下一动，转眼就飞到了那圆台之上，双手挟住那鱼妖，又起身飞起消失在这石洞里。
　　一切是来得那样迅速，快得连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谁会知道一个其貌不扬的家丁会有这样的术法身手。
　　“糟了，鱼妖。”夏轻尘叫出声。以为刚解好的一团乱麻又重新缠绕着，家丁，镇长老太太，鱼妖……
　　“跟我走，这个地宫的出路。”黎扬冷静地说道，他脚步飞快闪出，一定要抢在出路被封之前。
　　夏轻尘见状，立刻跟上，蔺家兄妹也快步跟上，不过让黎扬松了口气的是，那地室的洞口并没有被封住，四人跃了上去，可是出来之后，只有一片月色，那家丁和那鱼妖已经是不知踪影了。
　　蔺柳河跺了跺脚，愤恨地说道：“都怪你们要动手也不动手，现在放跑了那为恶的妖怪！”
　　“柳河，那鱼妖刚才举止太怪异，不是怕有诈吗。”蔺燕桥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妹妹。
　　“这哪有那样复杂，鱼妖不知为何受了伤，它一直让那家丁卧底在清水镇，与他暗中勾结。所以那家丁来救它。”蔺柳河更是懊丧，“这下我们去哪里找这鱼妖，清水镇的百姓又要为其所苦，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
　　夏轻尘扫了扫从上倾泻下来的淡淡的月光覆在旁边破败无比的屋脊，心里一阵酸楚，又有着放虎归山的后悔，可是她承认蔺柳河说得不错，但种种没有解释的事情，纠缠在一起，又让她觉得实在没有那样简单。
　　“走，我们去找个人。”黎扬皱眉说着。
　　“夏轻尘，你要去找谁？”蔺柳河拦住“夏轻尘”。
　　黎扬冷冷地看了一眼：“跟着我就行了”。
　　“你！”蔺柳河哪里知道“夏轻尘”这样傲慢，刚要发作，“黎扬”忙过来向她尴尬地笑着，像是赔罪，她心一软，也就闭了嘴。
　　“黎扬啊，黎扬，你用我的身体，就不能客气些。”夏轻尘看在眼里，无奈地想着。
　　黎扬在这宅子里拐了拐，不过一会，四人就跟着来到了一个房间前，这房间窗户完好，房门也并没有那样破损。
　　夏轻尘赞赏地看了眼黎扬，在这座宅子里，还有点人气的房间，必然是有人住的，看来便是镇长老太太，只是不知道黎扬什么时候观察到的。
　　四人在房间外鬼鬼祟祟，却听得里面的人高喊道：“是谁深夜来打扰？”果然是镇长老太太苍老却十分穿透的声音。
　　“镇长，有事求解。”夏轻尘忙回道。
　　“砰”的一声，房门被拉开，镇长老太太穿着白色的寝衣，拄着那木拐，站在门口，冷冷地打量着深夜的四个不速之客：“不知四位深夜来找老身是为何。”她幽幽地开口。
　　“镇长，我们有个怪事要问你，关于那鱼妖。”夏轻尘说道。这老太太从床上到门口都要拄拐，这样的老态，确实不可能与这宅子下的焦尸和鱼妖有关。
　　“到院子里说吧。”老太太像是有所准备。
　　五人来到院子的一个石桌上，老太太先坐了石凳上，月光照拂在她遍布皱纹的苍老的脸上，刹那间，那皱纹仿佛变成了片片透明的鳞片。夏轻尘一怔，但下一眼，便仍是张皱纹满布的脸。她那双黑亮的眼睛若有所思黏在老太太身上：“镇长，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我们在这宅子下看到了那所谓的妖怪和不少焦尸，以及当时给我们上茶的家丁，他竟然施展法术就走了那鱼妖……这一切，您清楚吗？”夏轻尘直切主题，不过那镇长老太太却出乎她的意料，无比镇定。
　　老太太不急不缓地接了口：“这一切我都不知道。只是那家丁，我是在他快饿死时给了他一口饭吃的，后来招他做事，帮我打理些事情，更不知道他的底细。”
　　“老太太，这怎么可能，你的这宅子下，可排满了尸体。”蔺柳河咄咄出声，“你可真一点也不知道，还是你有什么隐瞒了我们 ”
　　“柳河，你这太无礼了。”蔺燕桥不悦地扫了眼他妹妹，忙向老太太赔礼：“您别生气，我妹妹实在是口无遮拦。”
　　老太太嘴角扯动，冷道：“你说得不错，这宅子是我的，所以我怎么不可能不知道。可是曾经那个鱼妖也住过这里，也许这地下就是她挖的巢穴。”她这一番话没有什么可挑错的，似乎也非常合理。
　　夏轻尘的目光却越是困惑，这样的一个老人家，在听到这样惊骇的事，竟能如此的平静。
　　那老太太看了眼夏轻尘，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老太太我经历了那么多，慌和怕，有什么用呢？”
　　夏轻尘一愣，心虚地笑了笑。那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起身，她忙去扶，只是手臂不小心触到那拐杖，指尖瞬间像摸到寒冰似的，彻骨的冷蔓延到全身。 那老太太极为警惕地收回了拐杖：“你们要的，我也说了，我与那鱼妖不共戴天，怎么会和它伙同。”她说这话时，语气，神态里的愤恨又让人不得不信。
　　等老太太走远，夏轻尘还冷着，其实她指尖的刺骨的冷在离了那拐杖之后，便没有了，可那样的冷，她平生竟从没接触过。
　　“黎扬，怎么了？”蔺柳河见“黎扬”呆愣着，关切地问道。
　　夏轻尘没有回答，脑子里飞速地转着一切：“我们还要再找人问问。”说完，她便飞一样地跑了起来。太多谜团还未解开，她要知道真相！
　　等夏轻尘到了之前来过的客栈之时，大门洞开，屋子里没有点灯，那敞开的门在黑夜里被风吹的来回吱吱的响，她立刻警觉，忙跑了进去，其他三人也紧跟上去。
　　“好黑，黎扬，你的火折子呢？”蔺柳河一进门，就差点被什么绊倒，她不由得恼怒，“有没有火折子！”
　　夏轻尘下意识去掏，已经没了，“噗”的一声，火焰冒起，黎扬从怀里掏出点燃，只是当光亮起来的时候，地上横躺的人也跟着现了出来。
　　“啊啊啊啊……”蔺柳河尖叫起来，刚才绊倒她的竟然是这老店家。
　　夏轻尘，黎扬，蔺燕桥急忙去查看，店家眼鼻皆流血，紧闭着眼睛。蔺燕桥探了探老人家鼻息，松了口气，取出怀里一个瓷瓶，倒出个药丸，往他嘴里送：“还好，有救。”
　　“可惜妖跑了，来晚了一步！”夏轻尘恨得咬了咬牙，忽然她耳朵一动， “有人！”她的耳朵太尖，听到瓦片轻轻响动之声，一跃出去，往屋檐上看去，果然是那两个，那不人不鬼的家丁，还有在他身边的红鳞鱼妖。
　　“休想跑，作孽太多！”蔺燕桥很少会有愤怒失礼的时候，但此刻他是真正被激怒了。他已飞上屋顶，繁密的符咒从手里纷纷地飞出，向那两个攻去。
　　蔺柳河也立刻飞了上去，相助哥哥，只留下夏轻尘和黎扬在地上暗暗着急。
　　“都怪你，那样的固执。你看，我们怎么帮得上！”夏轻尘抱怨地嘟囔着。
　　黎扬敛了敛眉，不接话。
　　符随咒动，连成一圈金黄的光点，围着鱼妖和那家丁绕转。那家丁拉着鱼妖左躲又闪，符咒在后面紧追着，只听得噼里啪啦，民房屋脊都受到了损毁。因为动静实在太大，周围的人烟也渐渐地动了起来。
　　“柳河，去他后面。”蔺燕桥嚷道。
　　蔺柳河会意，用咒符封住逃窜的后路。
　　夏轻尘在下面盯着，只见那家丁左挡右跑，那鱼妖是一直被他抓在身边的，竟像个傀儡木偶。
　　眼看着蔺家兄妹的符咒将要头连尾，尾连头，成个密不透风的锁链，把家丁和鱼妖的去路封死，那家丁身子一扭，竟像条滑溜的泥鳅，钻着那空隙跑了出去，而那红鳞鱼妖只呜咽一声，被那符咒牢牢锁住。
　　蔺家兄妹皆是一愣，没想到这要抓的主犯鱼妖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在他俩这样松懈的时候，那家丁已将从黑夜里撤退。
　　“燕桥，柳河，快去追那家丁，不要管着鱼妖。”夏轻尘的目光紧随着嚷道。
　　黎扬目光一沉，他分明从这鱼妖的眼里看到了越来越浓的绝望和恐惧。
　　蔺燕桥怔着看了眼“黎扬”，马上飞身去追那家丁，但是夜色浓黑，再加上人群纷纷出了屋子围了过来，已经追不到踪影了。
　　蔺柳河手指一动，那符咒围成的锁链将鱼妖给提了起来，她从屋脊上飞了下来，那鱼妖也被拉了下来，“夏轻尘，你说你第一天遇到我时，还挺嚣张的。”蔺柳河对着“夏轻尘”颇为神气地讥讽着，“怎么这次这样的胆小，只躲在后面。”
　　黎扬神情冷峻，完全没给蔺柳河眼神，他的全副注意力都在那跑走的家丁身上。
　　“你……夏轻尘……”蔺柳河气不打一出来，又要发作时，蔺燕桥忙解围：“夏姑娘和黎兄弟肯定都有不便处的。”
　　蔺柳河听了这话，定定地瞅了眼“黎扬”，便消了气势，心里又怪自己口不择言也挖苦了“黎扬”。
　　夏轻尘并没有心思去和蔺柳河搭嘴，她沉吟思索着，只盯着这红鳞鱼妖，黄符笼着鱼妖，鱼妖被困在里面，不住地摇着尾巴，拍着它的爪子，像是在痛哭流涕地求饶着。夏轻尘缓步地走向它，悲悯又愤恨地喝道：“是你害了这许多人，还差点害店家老伯没命！”
　　那鱼妖见她过来，更用力地拍着那将它围锁住的黄符，它张着嘴，露出参差的长牙，整张脸扭曲着，密麻层叠的鳞片抖索着，令人见了不由得恶心。
　　夏轻尘疑惑和不安在这发狂的鱼妖上越长越大，她还想开口再问时，周围一群人就已经冲了上来，把她挤到一边，黎扬不知何时已经在她的旁边，拿手挡开。
　　“就是你这妖怪，害的我们好苦！”
　　“再烧死她，烧死她！”
　　“……”
　　群情激愤，每个人都恨不得扑上去给它剥皮抽筋。
　　那鱼妖又呜咽一声，把头抱住，缩在符里，又仰身躺下，昏迷过去。
　　夏轻尘站在一旁，她在这镇上留下便是为了除去这妖怪，现在这鱼妖已被抓捕，是铁一样的事，她可以功成身退，可是她心上的不安越来越大。被符咒围困住抱头缩脑的鱼妖怎么也不像那众人口中那样的行事狠厉。只是现在人群又恨又喜，她没有办法挤进去。
　　“什么刁民，我帮了你们除妖，都没有来一句感谢，还来挤我。”蔺柳河被挤一个踉跄，无语道。
　　“妹妹，都说了脾气要收敛些。”蔺燕桥劝道。
　　“哥，你能不能换句话。”蔺柳河白了一眼他哥说道。
　　蔺燕桥因为作恶的鱼妖已被抓住，心情很好，看着他的妹妹，又宠溺又无奈地笑了，只当他瞥眼看向“夏轻尘”时，却觉得她似乎不太高兴，问道：“夏姑娘，鱼妖已被抓住，还在烦心什么？”
　　黎扬沉浸的思绪忽然被拉了回来，对着蔺燕桥摇了摇头，之后他和夏轻尘深深地对望了一眼，两人彼此都了解了对方内心深深的忧虑。
　　蔺家兄妹看在眼里，莫名的失落。
　　后来人群骂的累了，就提议将这妖怪重新给烧死，他们都认为这样的悲剧只是因为上次没有将这妖怪烧死烧透。
　　夏轻尘听着这些厉言厉语，不禁冷笑：若不是你们当初先害这鱼妖，岂会招惹到这些祸害。不过她的心马上又提了起来，在听到那木拐驻地的“咚咚咚”之声后，是那老太太又来了。她抬眼看过去，不知什么时候，每当看到镇长老太太时，总是说不出的惶急。她徐步走来，那木拐一顿一顿地像敲在夏轻尘的心上。
　　“各位乡亲，安静一下。”老太太虽然苍老，但声音总是这样的洪亮和穿透，所有人卖她面子，确实安静了下来。
　　“各位乡亲，咱们这些年所遭到的迫害，可都是因这丧心病狂的鱼妖而起。”
　　“对对对，都怪这妖怪。”
　　“这妖怪，呸！”
　　“为什么我们多年前没有将这祸害除尽，就是因为当初没有将其烧得飞灰湮灭。”镇长老太太那苍老的眼睛中满是怨毒，“所以这回，我们一定要烧得它永世不能轮回。”
　　“对对对，再烧死它！”
　　“烧死它！”
　　群情越来越激愤，若不是那符咒围成了屏障，那旁边的人群一定早就冲了进去。
　　“蔺姑娘，把这符咒解开吧，让乡亲们把它绑了，再将其烧死。”老太太转而向夏轻尘一行人走来。
　　“烧死？可是它已经被烧死一回，恐怕……”蔺柳河话没有说完便被打断，“因为烧得还不够狠，当初那大师都说要烧七天七夜，才能将妖怪的魂灵烧得彻底。”老太太的语气冷得彻骨，而她的嘴角却绽开了个温温的笑，见了更是别扭可怕。
　　蔺柳河被老太太那阴森森的目光给震住了，随手一抬，咒符纷飞回了她手里，那金黄的屏障瞬消，鱼妖躺在黑夜里的地面上，那鲜红的鳞片密密麻麻，夏轻尘看在眼里，不禁心中轻叹：以前也是个美貌无比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