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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喊停的权利 ...

  •   从那以后,两个人开始出双入对。然而他们只是朋友,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微妙得难以言喻,但谣言传了一波又一波都最终终结于当事人的无动于衷中,最后大家都没了兴致。
      追求他们俩的人倒是络绎不绝,不过两人硬是像永远无法攻陷的碉堡,坚固地捍卫在单身的阵列中。夏末总是笑笑说,对不起,我已经有一辈子要在一起的人。而林笑依则更是让人绝倒,她懒洋洋地打量每一个向她表白的男生,然后说,我的标准是比夏末更优秀一点点。
      为此夏末无缘无故被无数男生警告不要接近林笑依,绞入一个接一个用不能停歇的麻烦之中。有一次两人走在校道上,一个对林笑依久追不得的男生走上来对着夏末就一拳,夏末闪了一下,拳头走空的男生抡起膀子还打算再接再厉,结果夏末还没来得及出声,林笑依已经上前一步高跟鞋重重地踩在他的脚面上,我最看不起即没身手又没智商的男人。说完提提塔塔地走了。
      夏末同情地看着痛不欲生,受到精神□□双重打击的男生,出言安慰,不是所有人都能惹林笑依的,特别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的确,今天他们去参加学校的辩论比赛,林笑依被要求穿正装高跟鞋,如今已经憋闷到了极致,而这个人好死不死撞正枪口,只能哀叹气运气不佳霉运当头。夏末耸耸肩,不知不觉间,林笑依的嚣张任性越来越变本加厉,有时像九天降雷也哄不醒的睡猫,有时又像脱缰之后神也无能为力的野马,有时甚至化身洪水猛兽。夏末摸摸鼻子思忖是不是自己太纵容她,使她越来越缺乏管教?
      夏末你石化了?要不要我给你来一脚?林笑依清泠泠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夏末对面前已经面无人色的老兄报以无能为力的同情眼神,赶了上去。
      其实这样的事可谓屡见不鲜,夏末仗着一点还拿得出手的拳脚功夫次次化险为夷,也习惯了这种打擂台决斗般的挑战。终于有一次事情出在林笑依身上。

      第一次是有人把蛇放进里林笑依的背包里。夏末在后来才听说这件事,组织部的周小山等女生七嘴八舌地描述林笑依是怎样勇敢地将蛇拧出来扔进门外的垃圾桶。然而夏末却知道,林笑依是很怕蛇的,记得不久前班上野炊去流云坡,一条蛇从林笑依脚边游过,当时林笑依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但整张脸都惨白了,全身僵硬,夏末担心地握住她的手,被冰凉的温度吓了一跳。
      夏末在小夜湖边找到了林笑依,她用石子一个一个地打着水漂,身影桀骜而孤独。想要安慰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夏末安静地站在那里陪她一起呆到夜幕降临。
      第二天,林笑依书本被人扔进了教学楼下的池塘。夏末看着她眼里越来越危险的光芒,心里就像有针在刺,他知道不用他帮忙,已经接近真相了。
      第三天他听说林笑依当着众人的面扇了一个女生的耳光,毫不留情。然后拉着那个女生上了洪福楼顶楼。当他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林笑依已经在校长办公室里,因为那个女生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腿骨和腕骨骨折,遍体鳞伤,她指认是林笑依将她推下楼梯的。
      大学里的消息传得特别快,一时间就沸沸扬扬各种版本层出不穷,有些甚至说得难听之极。班上一个男生因为有人骂林笑依最毒不过妇人心而抡拳打架,几乎引发了群体斗殴。夏末赶到的时候两方人马僵持不下,几近爆发。
      那是金融三班的人第一次见一向待人平和风轻云淡的夏末发火,他只是笔直地站在双方人马中间,无形的气场就将双方的气焰轻易镇下。他冷冷面对着本班学生们愤恨不甘的眼睛,那样平静的眼神让原本怒火中烧的男生女生们都渐渐惶恐起来。你们就是以这种方式保护所想保护的人吗?好好想想什么才是最好的方式。他并没有说得更重,转身而去。人们看着他挺拔而坚韧的背影,过了一会儿,金融三班的人陆续跟在了他身后,沉默地离开。
      林笑依从校长室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疲惫,她看了夏末一眼,接着环顾了站在门外的同班同学们,什么也没说沿着楼梯向上走。夏末一个人跟着她上楼,林笑依靠在楼梯最上面的栏杆边,这段楼梯接通天台格外长,正是那个女生滚下的地方。
      笑依。夏末轻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她吗?林笑依问,那个从这里滚下去的女生,她的名字,专业,她的样子,她喜欢什么害怕什么?
      夏末摇摇头。
      她叫姚苹,女兆姚,苹果的苹。林笑依说,她是汉语言文学系的学生,很漂亮,她喜欢你,讨厌我。
      我从不知道。夏末低着头望着台阶,也许是我忘了。
      林笑依说,为什么呢?一个人要有多痛才会做这种傻事。夏末,我终于也绞进你造成的麻烦了,还是这么大的麻烦,不有趣也不好笑。
      我们都觉得不喜欢一个人不是我们的错,可是悲剧还是酿成了。夏末,你的事你自己解决,毁她救她在你一念之间。
      说完她下楼了,楼下金融三班84名学生无一遗漏地站在那里,像是等她归队。林笑依对他们笑笑,没有对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所有人自动将她围在中间,浩大的队伍沉默地从洪福楼穿过漫长的校道一直走到女生寝室楼下。所有路遇他们的人都惊诧于那种无言的默契和沉默中比心跳更加激昂的脉动,这次沉默的护送后来一直流传在Z大学生的口中,林笑依,夏末,以及金融三班震撼了整个学校。

      就在那安静的队列在校园行进的时候,夏末进了姚苹的病房,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后来姚苹承认是她自己踩滑,和林笑依无关。
      这件事就此平息,流言和无端的揣测也都因为金融一班所有人的坚定维护而慢慢平静,没有人能在面对那些坚定告诫你请停止的人面前继续那些无聊的八卦。
      林笑依有些情绪低落,每天都懒懒的,像睡眠不被满足的冬眠动物。夏末把她拉到小夜湖边说,我们不喜欢谁不是我们的错,当然也许我们在意的人也同样不在意我们,重要的是我们选择怎么做,能为此做到什么程度。
      林笑依抬头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明白那种疯狂,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做到那种地步,我的胸膛里似乎缺少了那股冲动的能力。
      她淡淡地叹气,脸上是淡淡地悲伤。夏之初,直到如今我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在你离开那么久之后。我没法为你改变,是否说明其实……我并不如想像中那样爱你,或者一切只是年少疯狂的幻觉?那些痛苦的日子里,我问过自己如果我告诉你我愿意陪你颠沛流离,你是否就会回到我身边。可是我知道我不会,我永远无法忍受不属于我的生活,我不会改变和妥协,哪怕失去你。那说明什么呢?我爱得不够深刻,或者我根本不适合爱情。
      夏末看着她微微仰头的侧脸,眼睛里莹莹的,那是眼泪在眼里流转,固执地不肯流出。
      疼痛的苦涩在心底慢慢蔓延,夏末低声说,笑依,并非所有的爱都是疯狂而极端。
      林笑依侧过头,眼睛里还残留着潮湿的痕迹,但已经淡淡笑了,夏末,你似乎很喜欢安慰人?
      夏末注视她的眼睛,那一刻世界都是安静的,好像什么要跳出胸臆,他深吸了口气,笑依,和我在一起吧,当我的女朋友,我喜欢现在的你,不需要你改变。他看着那双沉静的眼睛,觉得心要跳出胸膛,呼吸不受控制,他恐惧得颤抖,感觉自己似乎脆弱得随时会被她的言辞粉碎。
      林笑依的眼里闪过水波般的流光,像时间和岁月都在那里经行,那眼神太过复杂以至于无法解读,然后她轻轻摇头,一呼一吸间的时间却漫长得让人遍体生痛。
      夏末笑笑,我不够真诚?天知道他有多痛,灵魂在瞬间抽出体内般的空洞绝望,然而,又能怎样呢?也许早就知道会遍体鳞伤,可还是无法抗拒宿命般的诱惑,他恍惚地想,我能为此做到什么程度呢?谁知道……
      我只是不想再为谁的离开流泪。林笑依的声音带着蔚蓝湖水般的沉静,如果不在一起就不会分离,不是吗?
      夏末苦笑,林同学,我想我充分领会了你的神奇理念,,也许我是真的疯了,可是我真的喜欢你。
      林笑依看着他的眼睛,微笑,就这样就好,就这样就很好了,至少我对班长你可以做到不离不弃,至少我们对对方无所隐瞒无所猜忌,永不会互相伤害。
      夏末忽然间就不知道该悲该喜,汹涌的情绪近乎狂乱地在胸口奔腾跳跃,不可抑制。他向林笑依伸手,好一个不离不弃,只为这四字,如果有酒定要不醉不归。
      林笑依与他击掌在半空,然后两只手在空中交握。她看着夏末,那双眼睛里像藏不住任何东西,明亮地映着火种般的光芒,热烈却疼痛。她忽然间心痛,不是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如何地纵容她的任性,只是现在的她已给不出任何承诺,也不能确定任何未来。她微微地笑着,需要拥抱吗?你现在看起来好傻。
      下一刻,温暖的怀抱就包围了她。心跳,不知是谁的心跳,在静谧中敲击着激烈的节奏。就放肆这一晚,纵容彼此,感受哪怕只是瞬间体温的热度。在这个无酒的夜,就让我们当作大醉一场,然后忘记这纠结中的痛苦。

      后来的日子,他们仍在一起,好像从未变过,就如同林笑依所说不离不弃。只是那个话题就此终止,永久印封。只是在那平静相处的背后,隐忍的心情和固执的躲散越来越像一场考验意志的游戏,在时光中慢慢延长,痛苦的索求渐渐淡去,只留下无言的默契和温馨的相陪。
      能做到什么程度呢?在这场似乎没有尽头的等待中一直等待,不离不弃。夏末有时竟开始觉得这也是一种美好,虽然苦涩如未熟的果,但他甘之如饴。
      接近秋天的时候,两人一起去乌啼山为学院活动踩点。两个小时的车程令林笑依痛苦不堪,只觉得内脏都快被挤成一团。夏末一筹莫展,看着她一副快要晕厥的样子急了一身汗。下车后扶着她在路边坐下,不停问,是否好点了。
      林笑依想起唯一一次和夏之初出游。五个小时颠簸后她在床上呆了两天,轻微的发烧,醒了又睡整个人都晕晕沉沉。而夏之初每天早上在她耳边告别,晚上回来在她床前叫她宝贝,笑得明媚而灿烂孩子般拿出纪念品样样展示。
      当时为什么还会觉得甜蜜呢?林笑依看着面前夏末难得焦虑的脸,忽然觉得他傻傻可爱,她忍不住说,就算我挪不动了,你可以把我放在这里,回头再来接我嘛,可记得要把我放在一个有饭吃有水喝的地儿。
      夏末白了她一眼,你犯傻还是犯懒啊,我们不是一块来的吗?我扛也得把你扛上啊,要不你考虑下在行李袋里安置安置?
      林笑依眨了眨眼,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略了略头发,夏之初,你怎么就从来都想不到呢?你从来想不到我们是一块儿的,你在旅途上那么开心像总也不满足的孩子,注定了迷路。我怎么一直没明白呢?
      那天,夏末带林笑依去了山上的月老祠。古老的祠堂,似乎浸透着传奇的遗风。
      林笑依东张西望了一番,就听夏末说,许个愿吧,听说很灵的。
      林笑依笑笑,这种试探已经太多次,像是爬山虎的触角试探可以植根的墙面,小心翼翼却又带着本能般的固执。很多次她都心软,但心软远远不够,在爱情面前她并没有一颗坚定得能够承担的心,所以她只能在他诚挚的目光里仓皇出逃,一次一次。这样又能维系多久呢?
      林笑依在夏末的目光中双手合什,轻轻道,希望林笑依和夏末永远是好朋友,出生入死,两肋插刀的那种。她吐字清晰,声音在空空荡荡的祠堂中格外突兀地清脆。她能感觉夏末的心,颤抖而无奈,苦涩而疼痛。可是这不是她能解决的问题,因为心痛而爱一个人,可以吗?不可以,因为她是林笑依。在确定爱情之前不会开始,这是她的原则,即使失去也不会改变,这就是她的任性。很可惜,在经历夏之初之后,她对自己对夏末对爱情对未来都无法确信。
      夏末哭笑不得,月老大概也是第一次在祠前听见如此荒谬的许愿吧?然而他想他大概也疯了,居然可以再次纵容她的不可理喻。他说,好,如你所愿。
      林笑依回过头,一瞬间的眼神有些悲伤,夏末,很痛苦吗?遇上这样的我。如果无法忍耐就离开我,也许我这里真的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也许接近只能导致疼痛加剧,也许……
      笑依。夏末打断了她,好吧,我可以给你追加一个喊停的权利。可以随时对这个许愿喊停。
      你太纵容我。林笑依只能苦笑。
      是啊是啊,除了我大概没有人能忍受你的放肆了。夏末摸摸她的头,有些宠溺的安慰,不过我就是喜欢你的骨子里的顽固和肆无忌惮。有些事你总会想明白,痛苦的事总会忘记,迷茫的事总会清醒,就像果实总有成熟的一天,而那一天来临时我一定要在你身边。
      月老像浑浊的眼睛安详地注视着年轻的男女,以及世间所有缘起缘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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