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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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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父亲去世,已经一个月了。
无数次深夜,我都会梦到那个场景。
一道强光划过天际,仿佛要把天空撕裂开来。随即震人心魄的雷鸣隆隆传来,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的砸在屋顶上。
屋内。意识不清的我躺在床上,好像身体被抽离了,好像一瞬间自己就会从高空坠落,又好像无数的蚂蚁在我体内肆无忌惮的寻欢作乐。快窒息了。
“御景他......要觉醒灵根了”这是父亲的声音,但又为何是颤抖着呢?是激动吗?
“大师,我们该如何.....这绝不能被他发现,被他发现,御景就完了。”
为何会这样,觉醒灵根不是好事吗?他又是谁?为何被他发现我就完了?父亲怎么了?
“掩盖不了,他的.....无法隐去。只能.....”这又是谁的声音,他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
一束闪电划破天空,屋内一瞬间被变得清晰。朦胧中,看到天花板。从未见过如此简陋的房屋,我为什么在这。
昨日我才与小不点约了今夜告别,他会不会傻乎乎的等我一夜.....
震耳欲聋的雷声,让屋内气氛更压抑了。
“........毁掉”
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我便再也睁不开眼睛。
再次有意识时,我已经躺在家中,母亲一身白色,坐在我床边抽噎着。
“珂儿,母亲定好好护你,让你平平安安长大。”
后来醒来时,季叔给我穿上了白色的粗布衣服,我从未穿过如此扎人的衣服。
季叔是我们的管家,也是父亲从小到大的随从,父亲常对我说,季叔不是下人,是我们孟家可以全心信任的人。
季叔蹲下在我身前,将白布戴在我头上。他脸色枯萎如同一张干瘪的黄菜叶,两眼无力地看着我身上的粗布衣服。“御景,今年六岁了。该长大了。”季叔放在我肩上的手,有些沉重。
不知什么让我感到如此压抑。
随后季叔拉着我的手,以前的季叔很温柔,牵我的时候,总是生怕力气太大弄疼我。
季叔紧紧拉着我的手,就像是生怕我会从他身边消失一样。
我看着往日意气风发的季叔,佝偻着背,就像被暴雨打蔫了的稻穗。
一路上看到的下人、随从也都穿着白色衣服。
府邸中的挂带装饰也都变成了白色。
“季叔,父亲呢?我好想他。”
季叔停下步伐,蹲了下来。抚摸着我的脸,眼睛盯着我,憔悴的脸上突然挂上了一丝微笑,一瞬间又消失不见了。彷佛透过我,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季叔绷住了微微抽搐不自然的脸,像个孩子似的把呜咽压了下去。那样子就像我五岁时,养了三年的大黑去了天堂,我伤心了一天一夜一样。
季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便继续牵着我走了。
季叔牵着我,来到了祠堂。
母亲跪在牌位前,低头不语,画面仿佛静止了。季叔拉着我,让我跪在母亲身边。我拉了拉母亲的衣角,母亲才回过神来。母亲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祠堂牌位墙上多出来的牌位对我说道“珂儿,给你父亲磕头”
那一刻我明白了。父亲去世了。以后我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再也不能跟着父亲走南闯北了,再也吃不到父亲给我做的糖葫芦了。再也不能躲在父亲背后了。哭着哭着,我便晕了过去。
从那天开始,家族中的叔叔伯伯们开始频繁到府中走动,母亲每日回来都是以泪洗面。
今日拿着字帖去找母亲时,在屋外却听到紫苏对母亲说“夫人,他们欺人太甚!他们就一群白眼狼!少爷还那么小,夫人。我们该怎么办啊.....”
“是啊,珂儿还那么小,云锦怎么舍得先走...”
“家主在世时,对他们多好啊,家主不明不白的去世了,他们居然不想查明真相,一上来欺负你们孤儿寡母,抢家主之位!说不定家主就是他们害死的!”
“紫苏,慎言。”
“母亲....”我走到母亲面前,握着母亲的手。母亲示意,紫苏等下人退下。
“母亲,以后我保护你。我已经六岁了,等我觉醒灵根了。我一定好好修炼,保护你。”
母亲紧紧拉着我的手,珍重的对我说:“珂儿,答应母亲,好好跟季叔经商,守住祖上留下来的基业。不要修炼,不要想着灵根了。保护好自己。”
有些不解“母亲,为何我不能想灵根,现在不都是跟着天元派修炼灵根吗?修士和百姓都平等相处,为何我不能。我想保护母亲。”
母亲听我说完,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原本温柔的母亲突然死命的抓着我的手,对我吼道。“珂儿,你不听母亲的话了吗?以后我们绝不能碰它,看到修士躲远一点,不要接近他们!”母亲言辞激烈,彷佛碰到修士之后,我会丢掉性命一样。
“母亲...我手疼...”
母亲松开我的手,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珂儿,听母亲的。从今天起跟着季叔打理家业,守住你父亲的心血。以后就做普通商人。”
在清越大陆,六岁决定一个人一生活着的方式。六岁会有灵根觉醒,若是未觉醒,便是与修仙无缘,只能做个普通人。虽然清越大陆从未有人飞升成仙,能觉醒灵根的人也是少数,仍挡不住无数的人为之狂热。
“好...做个普通人。”
第二日清晨
与母亲用完早餐后,正准备去书阁学习。母亲便对我说道“珂儿,季管家身体抱恙,母亲不便前去,你替母亲去吧。季管家是你父亲最信任的人,别失礼了。”
“好的,母亲。正好许久未见季叔了,孩儿理应前去探望。”
不知怎的,原本身体强健的季叔一个月前突然生病了,整个人憔悴了不少。上一次见到季叔,是在父亲的葬礼上。父亲的下葬出发前,我在祠堂晕倒了,没能亲自送父亲最后一程。听贴身小厮万竹说,那日我晕倒后,族人觉得父亲死得不明不白很忌讳,便都不愿摔瓦罐,最后是季叔替我摔了瓦罐,送父亲走的。那日全长乐城的人都对季叔指指点点,因为从未有非血亲的人为人摔瓦罐送葬。季叔回来后便病倒了,府里下人都避着季叔,说他沾染了邪气,受到了天道的惩罚。
若是如此,天道便是不公了。
来到季叔房间时,季叔更憔悴了。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上去很苍白,可能是因为疼痛的缘故,他的表情也比较痛苦。
季叔颤颤巍巍的想从塌上下来给我行礼,我连忙上前扶着季叔坐下。
“季叔,您好生休养,不必行礼。”看着季叔如此虚弱的样子,就好似轻轻碰一下就会散成一堆白骨。一想到,若季叔也像父亲一样离去,眼泪便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一时间模糊了视线。
季叔像似看透了我心中所想,便将手搭在我肩上。不像上次那般沉重,我心中只感到安心。“不哭,季叔还要保护御景长大呢。季叔只是急火攻心,修养几日便好,到时便能带着御景收拾那帮狼子野心。”
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看着季叔坚定的说道:“季叔,我会长大的。”
从季叔的房间出来,刚走到花园门口,便听到丫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母亲平日最讨厌丫鬟嚼舌根了,正准备让身边小厮前去打断,随即就听清楚了丫鬟们在说什么。
“季管家可真的有情有义啊,那日若不是季管家摔了瓦罐,那面子可丢大了。要说家主可真可怜,在世的时候对族人可好了,恨不得掏心掏肺,从未对人脸红过,大声训斥也不曾有。可曾想养了一群白眼狼。”
“我看啊,季管家就是傻,脑子有问题。你看过哪个正常人给自己非亲非故的人摔瓦罐送葬啊,多晦气啊。”
“晦气啥呀,季管家都二十五了,还未曾娶亲。家里就他一个人,又有啥晦气的。你又不嫁给他,嫌啥晦气啊。难不成你是想嫁给他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怪不得季叔会急火攻心,成日听到这些话。能不被气到吗季叔顶着压替我摔瓦罐为父亲送葬,还沦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为何这天道要如此。父亲从未伤人半分,不争也不抢。最后死的不明不白。季叔有情有义,还要承受这些。
我握紧拳头,想去教训那群嚼舌根的丫鬟。随从竹青看到后便先我一步,走到了那群洒扫丫鬟面前。
“嚷嚷啥呢嚷嚷,是活太少了吗?要不要再加点啊。”
洒扫丫鬟们看到竹青后便散开了。
我走到刚才为季叔说话的丫鬟面前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对我行了礼,紧张的回道“少主安好,奴婢关”
“竹青,将彩云调到我们院里。”看着其他丫鬟偷偷松了一口气。“还有,将其他丫鬟全部发卖。”
怎么可能放过呢?
一听到要被发卖,那几个丫鬟连忙跪到地上,狠狠的磕头。“少主,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议论是非的。”
连忙认错的样子真诚得就像自己从未贬低嘲笑他人半分似的。
府中的大多数下人都是被父亲救下的贫苦人家的孩子,有的是弟弟觉醒灵根,家中没钱送其去天元派修练,要卖到风月馆的;有些是因为是女婴,家中不想抚养便随意丢弃的......
倘若父亲还在,听到这些,一定会很伤心吧。
父亲母亲从未苛责下人,也从未随意发卖过下人。这不合理的规矩是该改了。
我六岁了,是要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丫鬟A:听说了吗,少主要做普通人!
丫鬟B:害!出生在三大家族里,这辈子还能普通到哪?
说完看着眼前的花园,低头用扫帚清理着黄金玉石镶嵌的地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