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苒吾甚爱》柳辞韫

31、反击（下）

　　仍然相信着裴芙的小姐立即向桃枝指责：“桃枝，阿芙待你不薄，你竟在此刻背主！”

　　而另一方认为此事乃是裴芙主使的姑娘，则在说：“她一个小丫鬟，没有主人指使，能做出这般恶毒之事吗？”

　　裴苒看向桃枝，说道：“桃枝，你继续，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桃枝知晓，自己如今依然是不能在伯府中待下去了。

　　但是与其让自己背了一口黑锅地离开伯府，还不如说出实情，从裴苒手中赚得一笔。

　　——在这一点上，倒是看出桃枝的确不愧是跟了裴芙多年的丫鬟，都是不愿自己吃一点亏的性子。

　　打定主意的桃枝心中立即有了底气，将裴芙往日做出的事情一一道明。

　　“那布料与香料，都是我家小姐交待给我，让我转交给郑小姐的。”

　　“如果不是小姐吩咐，我为何要对付璋南伯？对付了她我一介小小奴婢又能有什么好处？”桃枝说道。

　　“那阿芙又为何对付她的妹妹？他们可是一家人啊！”有姑娘说道。

　　桃枝嗤笑：“什么一家人？我家小姐可是想要取代裴苒小姐成为璋南伯府嫡小姐身份的人，最多保持表面友好罢了。她可从未将裴苒小姐当做一家人。”

　　话音落，四下哗然。

　　很多人都对桃枝怒而质问。

　　裴芙也泫然欲泣，“桃枝……原来在你心中，我是这样一个人……”

　　眼见如今情势，桃枝反而愈发冷静下来，她对着裴芙说道：“小姐，你是怎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呢？”

　　接着她看向众人，说道：“你们不是想知道裴芙为什么会对付她的妹妹？那当然是因为嫉妒。你们扪心自问，裴苒小姐与她裴芙站在一块儿，论家世、论样貌、论才情，裴芙哪一点赢了？”

　　曾经忠心的手下，如今却如此不给面子地在众人面前奚落自己，饶是裴芙强装镇定，面上也被隐隐怒意逼得涨红起来。

　　毕竟，桃枝说的都是真的。

　　四下声音渐渐平息，桃枝继续说道：“想必大家都心里有数答案是什么。更何况，我家小姐过去几年汲汲营营于世家之中，而裴苒小姐却因为守孝从未踏出府门。如今甫一出门，便将她比了下去，你们说，我家小姐心中能无不甘？”

　　当日去过凝霜郡主宴席之上的人，都知道桃枝说的是什么事情。

　　想起那日裴芙所作所为，众人对她的打量不免带上了异样。

　　不过也有不同的声音：“就因为嫉妒，便要害一个人面临生死险关？”

　　“自然不是。”桃枝回答。

　　“那还有什么原因？”

　　桃枝说道：“我家小姐想要取代裴苒小姐，成为伯府名正言顺的嫡小姐。”

　　此言一出，便不是姑娘家的小打小闹，而是涉及到爵位的争夺。

　　桃枝一个丫鬟说出这样的话，自是没有权威。

　　裴苒不等众人辩驳，便立即接上她的话：“诸位还记得那日兰斋面前发生的那场闹剧吗？”

　　当日在场之人，今日有很多也在此处，自是知晓她说的是林之霁母亲前来闹事一事。

　　但是大家不解这件事与桃枝所言有何关系，裴苒便回答道：“林之霁的母亲，正是裴芙命令桃枝前去联系的。”

　　“当日我派我的丫鬟叠秋悄悄前去林之霁住处附近打探，从邻里口中得知桃枝曾来此处找林母。”

　　“至于林母指责我的那份书信，”裴苒从袖中拿出几张纸，继续说道，“我后来回去，发现自己屋内少了几张平日练习的书法。而城南一家极擅长模仿他人字迹的老板，则曾经接过裴芙的单。”

　　众人接过裴苒递来的纸张，其中一张正是当日林母携带所谓裴苒写的情书，而另外几张是裴苒自己的文字。

　　两相比对之下，虽极为相似，但用笔力道方面，确有不同。

　　裴苒继续道：“彼时我因为准备兰斋比试，整日在兰斋听课无暇回家，这恰好给了裴芙机会。倘若那日我当真因为这个污蔑身败名裂，那么我便永远失去这唯一名正言顺继承伯府的机会。这就是她的目的。”

　　话说到此时，先前一直力挺裴芙的姑娘们也不再说话了，生怕自己言语便能引起众怒。

　　而更多的人则是在细细思索着，裴苒言语当中的信息，一时间潋芷居内一片安静。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裴苒自然不会就此放过裴芙。

　　她今日，就是要将裴芙过去做过的每一桩每一件都说得清清楚楚。

　　“大家听说过御阳城里关于裴芙的一则传言吗？”裴苒问道。

　　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也有一两个姑娘猜到裴苒所说何事，试探地回答着：“是裴芙已有婚约那件事吗？”

　　此言一落，四下再度哗然。

　　“什么？裴芙已有婚约？”

　　“怎么从没听人说起过？那她还……”

　　对于裴芙常常结交世家公子的行径，很多人都有目共睹。一时间，裴芙身上的打量又多了起来。

　　裴芙试图挽回颜面：“妹妹你在说什么？姐姐或许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你也不能如此毁人清誉吧。”

　　一旁的晋承鹤脸都黑了：“这个人身有婚约，还妄图勾搭本世子，真是不知羞！”

　　李玄舟是知晓这件事的，并未有何表情。他只抿了口茶，余光瞥了一眼远处僵硬坐着，从进门到现在都不发一言的文以源。

　　“我曾问过二房当中的老人，并向男方那边儿的亲戚打听过，都说你有与人交换过婚书。若是姐姐硬要否认，不如我邀请诸位去府上一聚，找找看是不是当真有这样一封婚书呢？”裴苒对着裴芙说道。

　　裴芙说不上话了，因为婚书的确还在她手中。

　　因为自从上次他们在伯府被裴苒道破后，文以源便不再如先前那般信任她了，倘若自己将婚书丢弃，那么他更是不会配合自己的行动。

　　想不到此时，裴苒竟会以此来指控她，实在失策。

　　见裴芙不再辩驳，裴苒继续说道：“有了婚约不是什么大事，但错就错在，姐姐已有婚约还妄图将自己的未婚夫推给我，希望我能与他能成亲。”

　　“什么？”

　　“她这是要干什么？”

　　潋芷居内的许多人，都觉得这一趟来得值了，听了如此多的秘事。

　　裴苒回答道：“依然是因为爵位的事情。若我在继承爵位之前嫁出去成了他人妇，那么我同样没有袭爵资格。”

　　“况且，她那未婚夫对她情根深种，自是裴芙说什么他便照做。假使我嫁过去，也是便于他们掌控我。何愁我会翻起什么浪花呢？”

　　有姑娘听了，觉得裴芙做得太过：“至于为了一个伯府，做到这种地步吗？”

　　话说到这里，裴苒今天想揭露的事情也差不多了。

　　却在这时，有人从席间站了起来。

　　“我可以作证，裴苒小姐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众人转头看向说话之人，原来是文以源。

　　裴苒怔愣，她有些看不懂他的用意了。

　　只见文以源看着裴苒，似是有许多话想说。

　　然而裴苒只看了他一眼，便转移了目光。

　　不管文以源是因为什么，总之不可能与自己有关便是了。

　　但实际上，文以源此时，的的确确是为了裴苒站出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自从那日淑妃宫中见了裴苒，以及李玄舟带着圣旨将她带走以后，连续数日，文以源的睡梦中总能见到裴苒。

　　是一个与现在不一样的裴苒。

　　在梦里，他听了裴芙的指示，故意亲近裴苒取得好感与信赖。

　　他表现得翩翩风度，温文有礼，裴苒果然对自己友好起来。他们一起游园，一起吟诗作画。

　　梦里的裴苒性子很软，总会对着他笑。

　　到昨日梦境，文以源已经梦到自己与裴苒互诉衷肠，而自己也准备求娶裴苒了。

　　然而现实中的裴苒却对自己不假辞色，仿若自己是洪水猛兽，避之犹恐不及。

　　可越是这样梦境现实的对比，文以源便越是觉得，自己是有可能接近裴苒的。

　　把嚣张跋扈、草木脑袋、自命清高的裴芙与裴苒放在一块儿对比，不会有人会不喜欢裴苒的。

　　文以源努力忽视裴苒对自己的敌意，心脏激动得怦怦乱跳。

　　他清了清嗓子，站在众人面前，对裴苒表示着自己的善意：“在下便是裴芙的未婚夫文以源，刚才裴苒小姐所说皆是事实。”

　　“若你们不信，可跟着我前往寒舍查看我与裴芙的婚书。”

　　又有人证站出来佐证裴苒的说法，在座的所有人几乎都相信了裴苒说的话，也都明白了她今日的目的。

　　于是乎，大家瞧着裴芙的眼神便越来越轻蔑起来。

　　席间议论声、谈话声高了起来。

　　晋承鹤看着文以源的动作和眼神，偷偷地与李玄舟咬耳朵：“兄长，这位文公子怕不是对裴小姐有意思吧！”

　　已经有赐婚圣旨在手、已经是准新郎的李玄舟，怎么会将文以源这位早就淘汰的人选放在眼里？

　　他抿了口茶，语气淡淡地评价道：“他那是痴心妄想。”

　　而裴苒对于文以源的举动，则只有一个想法：此人怕不是失心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