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苒吾甚爱》柳辞韫

2、邀约

　　一旁的叠秋转身便看到了穿戴结束的裴苒。

　　明明是很简单的装扮，她却觉得自家小姐今日与往常相比，格外不同。

　　“小姐……你今天好像更漂亮了。”

　　裴苒笑着，却没有回答，领着叠秋向门口走去：“走吧，我们去给祖母请安。”

　　裴苒走出自己的院子，向着祖母的住所走去。

　　她一边走着，一边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家。

　　其实，如果论起府邸的大小、精致，璋南伯府在御阳城中是完全排不上号的。

　　毕竟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伯府，父亲的爵位也非世袭，而是由他自己对本朝水利兴修的政绩，被皇帝破格擢升至璋南伯。

　　无论以底蕴、承袭来论，想与御阳城中那些家底深厚、传承绵久的老派世家相提并论，都是痴心妄想。

　　父亲在世时，也从未想过这样的道路。

　　他更多结识相交的，还是他在工部当官儿时，认识的那些当朝同僚。

　　所以当他人每每提起璋南伯裴忱时，都称他是淡如水的君子。

　　可惜，父亲的好弟弟，她那个好二叔裴愠却并不这么想。

　　哪怕他现在只是户部的一名四品闲官，他也要打着璋南伯府的旗号去结交各家贵族公侯，整日里做着成为御阳城新贵的美梦。

　　看看这眼前的璋南伯府，明明伯府的主人离世还未满三年，可府中原本的陈设园植，都被裴愠换成了华而不实、看似贵气的摆件。

　　没了父亲的俸禄、皇帝的赏赐，裴愠还有多久，搬空父亲留下的府库？

　　裴苒当然懂裴愠的着急。

　　可是，只有着急了的狗，才会跳墙啊。

　　-

　　裴苒来到祖母的院子，服侍的李嬷嬷说，老夫人刚醒来没多久，马上准备用早膳，她们来得正是时候。

　　李嬷嬷领着裴苒进了偏厅，她看着眼前精神尚且矍铄的祖母，忍不住地眼眶红了起来。

　　从前世到如今，她有多久没有见到祖母了……

　　“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抬起头看向裴苒，笑着招招手，“苒苒来啦，快，坐到祖母这儿来。”

　　裴苒听话地走上前，依偎着老夫人而坐。

　　老夫人拉过她的手，握在掌中，慈祥的目光打量着她：“身子都好了吧？瞧瞧这小脸儿，病了五六天，都瘦了。”

　　久违听到祖母的关怀，裴苒终于忍不住落了泪：“好了，都好了……我……好想你祖母……”

　　老夫人虽不明白裴苒情绪为何突然间崩溃，却能感受到她双眸中溢出的悲伤。

　　她抬起手，用帕子轻轻擦去裴苒脸颊上的泪水：“想祖母前两天怎么不准祖母去看你？我身体健朗着呢，哪里就怕你那点病气了？”

　　裴苒摇摇头，“不行的，祖母身体重要……”

　　“好好，不行就不行，我们苒苒不哭了，已经是大姑娘了，怎么能掉金豆呢。”

　　裴苒也知道自己现在很丢脸，可是此时的她的确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彼时，老夫人因着对伯府的事情过于操劳身体本就不好，结果又因她那好二叔的荒唐举动，一气之下卧病不起，没几天便撒手人寰了。

　　前世裴苒终于屈服，同意听从二叔裴愠的安排嫁人时，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自己在成亲之前能见祖母最后一面。

　　待到她去见时，记忆中那般健朗的老夫人，却骨瘦如柴、面容憔悴地躺在冷冰冰的棺椁之中。

　　甚至，裴愠为了自己能顺利接手伯府，对外界封锁了老夫人离世的消息，将那棺椁匆匆收敛后，便草率地停在房内接近半月时间。

　　她只消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心酸悲愤。

　　好不容易，裴苒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正擦干了眼泪想与老夫人说些事情。

　　“祖母，我有事情想与你说……”

　　话才起了头，李嬷嬷推开帘子走了进来：“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是裴芙。

　　裴愠虽比裴忱小了两三岁，但因为成亲早，所以裴芙反而比她早了一年出生。

　　故而，在伯府里，大家都称裴芙为大小姐。

　　见裴芙也来了，她便收住原本想说的话，安静地坐在老夫人身侧。

　　裴芙身边那叫桃枝的小丫鬟，手脚麻利地帮她家小姐推开了帘子，然后衣着华丽的裴芙便款款走进了厅内。

　　她人才刚刚踏过门槛儿，便十分随意地对老夫人说道：“祖母，芙儿来给您问安了。”

　　接着她将目光从屋内环视了一圈儿，仿佛此时才看到裴苒在这儿似的，笑着开口道：“哟，妹妹病好了呀，怎么也不跟姐姐说一声的。”

　　裴苒看着自己这位堂姐，其实她们心里谁都清楚，她是因为听到自己来了这儿才会过来的。

　　平日里，裴芙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来老夫人这儿一次。

　　裴芙说完话，便向着老夫人与裴苒的方向走来。

　　随着她越走越近，她身上那股脂粉与香料混合的味儿也愈发明显。

　　也不是多刺鼻，只是裴芙跟她爹一样，用的东西都追求精致高贵，包括香料也是如此。

　　可惜香料调配，并非全都越贵越好。那多种香气浓郁之物混杂，反而过犹不及，杂乱不纯粹。

　　被这扑面的味道呛了一下，裴苒忍不住地用手帕捂住口鼻，轻声咳嗽了几声。

　　若说她是成心的，那的确不是。

　　只不过此时她大病初愈，嗅觉本就脆弱。

　　再加上平日里也不喜欢这类香味馥郁的东西，猝然接触到，立即便咳了起来。

　　见着裴苒如此反应，裴芙脸都黑了，却又不能当面质疑她是装的。

　　一面觉着裴苒平日的乖巧怯懦都是假的，一面又觉得她穷酸不懂欣赏。

　　可惜，裴苒的确是冤枉的。

　　好一会儿，裴苒压下不适感，总算不咳后，才道歉道：“抱歉，姐姐。是我失礼了，希望姐姐不要怪罪。”

　　老夫人对于裴芙向来的浓妆艳抹虽不甚欣赏，但也从未多说什么。毕竟大好年华的女儿家，哪个不爱打扮，她虽为祖母，到底不好在这方面对小辈多做拘束。

　　只是如今裴苒大病初愈，日常还需多加注意，老夫人便难免多说一句了：“你妹妹身子骨才刚刚好，这几日你身上的香料便少戴些。”

　　裴芙对老夫人这偏爱裴苒的模样，早就见怪不怪，敷衍地福了身：“是，祖母。”

　　“好了，不要站着，你也坐下吧。李嬷嬷，让下面把早膳端上来。”

　　“是。”李嬷嬷说着便出门去小厨房的方向。

　　若是以往，裴芙便立即告辞离开了。

　　因为老夫人这儿的膳食均以清淡、养生为主，裴芙向来是吃不惯的。

　　可是今日，她总觉得裴苒这次痊愈后，与往常不太一样。

　　她决定再观察观察。

　　裴芙坐到位子上，先是仔细打量了一下裴苒今日的装束，然后仿佛是非常关心妹妹的堂姐说道：“妹妹平日里装束还是太素，已经是及笄的大姑娘了，平日里要学会打扮自己。”

　　“姐姐说的是，只是父母守孝期未过，我若穿着太过花哨，实在有些不敬父母。”裴苒已经习惯了裴芙的指点，也以一贯的回答应之。

　　裴芙也知道她会回答什么，又换了个问题：“穿衣是没办法，出门总没有太大的约束了吧？平日里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后出去，人家会笑话你什么都不懂的。”

　　“姐姐说的是。”裴苒毫无灵魂地附和着。

　　“五日后，凝霜郡主会在府上摆宴席，邀请了好多世家小姐们前去参加。姐姐我也收到了一份请帖。”裴芙语带炫耀地说着这个消息，她很难得的会被郡主组织的聚会邀请。

　　裴苒笑着看向对方，很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羡慕的眼光。

　　裴芙继续说道：“这次聚会，允许带同伴前往，妹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以往情况下，裴苒都会摇摇头，然后带着歉意说自己不去。

　　裴芙以为这次裴苒也会这么做，于是又说道：“不要着急着拒绝，你以后总要嫁人的，多出去见见世面，认识一些王孙公子没有坏处。”

　　说到这儿，裴芙有些神色得意：“我前两次和姐妹们游玩，就遇到了好几个家世显赫的公子对我示意好感，实在是不知道选哪个，所以说啊……”

　　眼见着对方又要开始长篇大论，裴苒打断了对方的言语：“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