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臣二

2、第二章

　　“他长的还挺帅的！”林陶陶笑着说道。

　　“帅什么帅，有昂哥帅吗？”张腾飞有些着急的叫道，然后突然又泄了气，“你说你都觉得帅，雅南会觉得帅吗？”，说完整个人像咸鱼一样摊在了桌子上。

　　“啊额！没有了？那行，以后有时候好好了解，过几天就熟悉了。”曹源生随即开始四下打量教室。

　　每个教室的桌子数量都是固定的，一人一桌，没有多余的位置，曹源生也有些苦恼把陈懿安排在哪。看来看去，班上一个人坐的只有一个人。

　　“你坐周昂旁边吧，等下让班长带你去搬个桌子，暂时先坐着，坐不惯我再……”

　　“老师，我想一个人坐，别人会影响我学习。”曹源生的话还突如其来完就被撑着下巴的周昂打断了。周昂一个人坐在靠近后门的最后一排，按他的话说，走也方便，来也方便。

　　“昂哥的学习还有影响的余地吗？”张腾飞小声嘟囔着，周昂从桌子下面狠狠地踢了一下张腾飞的凳子，发出“呲”的一声。

　　“我看你还想上天呢？影响你学习？我还怕你影响他学习。陈懿坐你身边，你多学着点，要不是没位置我才不想让你靠近他！”曹源生激动地说完转头又笑着对陈懿说，“他要是影响你学习你告诉我啊！”，说完还拍了拍陈懿的肩膀。

　　周昂靠着墙，手里拿着笔敲着书，心想，“他和我是邻居，你还想我不靠近他，让我搬家啊？”

　　等到陈懿搬完桌子坐下来，上课铃刚好打响。

　　高中的书太多，大多数人把一些书摆在了桌子上，像旁边的周昂，书摞的高高的，只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旋。陈懿把所有的书拿出来按照大小排列摆放，新搬的桌子桌脚大概有些不稳，突然撞上旁边周昂的桌子，撞的桌子晃了一下。

　　“欸！”周昂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不耐。

　　“抱歉！”陈懿面色平静，看不出半点歉意。

　　周昂看了看台上的老师，挠了挠头，从一堆书里抽出一本翻来，咬着笔头开始听课。

　　陈懿暼了一眼，周昂抽的是老师正在讲的练习册，满纸几乎都是红叉。

　　陈懿所在的学校的教学进度和定江一中的教学进度差不多，毕竟都是一个省份的，资料也差不多，可陈懿转学前停了几周的课，练习册并没有写。

　　他翻到老师正在讲的位置，快速扫了几眼，就开始做题。练习册上都是比较基础的题，他没花费什么时间就做完了，然后他抽出自己买的试卷开始做题，完全没发现旁边有一个人一直在盯着他看。

　　“欸，你！陈懿是吧，你练习册借我看看！”周昂用胳膊碰了碰陈懿的手肘，低声说道。

　　陈懿看了看周昂半点不真诚的脸，又扫了扫周昂满是红叉的作业，把练习册抽给了他。

　　周昂打开练习册翻开来，“真做完了？还是对的？”，他又看了一眼已经写完半张卷子的陈懿。

　　定江一中为了节省学生的时间，要求学生中午一律在食堂用餐，可学生数量太多，学校便采取了错时段就餐的方法，但就算这样，中午吃饭也像打仗一样，要快还要准。

　　“昂哥，吃什么？”张腾飞有钱，也会花钱，他每月给食堂阿姨二百块钱，让阿姨提前帮他把饭打好，提前一节课通过手机把要吃的饭发给他，后来连带着周昂，林陶陶，李雅南的饭一起，他又给食堂阿姨涨了两百块钱。

　　“一楼米饭，老三样，两份。”

　　“米饭，老三样，两份。啊？两份？昂哥你饿死鬼投胎啊？吃不饱等下我们去小卖部再买点别的。”

　　“不是给我的。”

　　张腾飞把发完信息的手机又塞回到包里，凑到周昂一堆书的缝隙间，低声说道，

　　“那是给谁的？昂哥，你看上谁了？”

　　“给新同学的。”周昂头正趴在桌子上，边说边转头带着笑容看向一边的陈懿。

　　陈懿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可他们实在离的太近，他把视线从手里的卷子转向望着他的陈懿，在等周昂接下来的话。

　　“陈懿同学，你一定还没饭卡吧，作为你的同桌，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饿着就不好了。”周昂突然直起身子凑到陈懿面前。

　　“不用了，老师已经带我办了饭卡。”

　　周昂又凑近了些，脸上带着闪瞎人的笑容说道，“食堂的饭可不好抢，你第一次来，没有经验。我不麻烦的，你一定要接受我这个同桌的善意。”说着甚至挎上了陈懿的胳膊。前排的张腾飞看着仿佛挎着亲儿子的周昂打了个寒战，“难道这陈懿不是校长和老曹的儿子，是昂哥的儿子？”

　　陈懿推了推周昂的手，看着好像推销一般笑着的周昂说道，“好，你放手！”

　　“昂哥，你脑子抽了？”张腾飞低头说道。

　　“滚，你脑子才抽了！上课！”

　　今天一天周昂都格外努力，虽然他抵不过睡意听得昏昏沉沉，但他想努力的精神已经让张腾飞惊掉下巴了。

　　陈懿看着不住点着头的周昂，想起来中午吃饭的场景，好像别的班的人有点怕他们这行人，或者说是除了他之外的四人，食堂二楼窗边的一张桌子竟然没有一个人，毕竟周围的座位可挤满了人，那张桌子就非常显眼。可当周昂等人坐下后，同班的同学又围了上去，又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了。

　　“下雨了！我去！可算下雨了，又闷又热的！”

　　“啊！啊！窗户打开！”

　　“窗户打开，吹吹风吧！”

　　“傻逼啊你，雨不都飘进来了！”

　　“都叫什么！晚自习还结束呢，这
　　雨可有的下，感兴趣的下课好好感受去。”讲台上的物理老师棍子敲的正响。

　　天气说变就变，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雨点打在楼间的花坛里，立马把叶子洗绿。晚自习还没结束，可雨越下越大，窗边的同学已经把窗户关上了，陈懿看了一会窗外的雨，又低下了头。

　　雨不再像刚落下那样狂暴，可依旧打的噼里啪啦作响，陈懿站在台阶上看着天色，雨量一点也没有再减小的趋势。起初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远处偷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装扮或者发型，陈懿没有理会那些目光，渐渐的身边的学生越来越少，他取下肩上的书包抱在怀里准备跨进雨幕。

　　在许多向着校园门口奔去的身影间，一个人打着较一般折伞大的黑伞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看见伞下白色的校服和骨节分明的手，正穿过拥挤的人群径直向陈懿走来。

　　那人来到陈懿身前站定，伞面一抬，一张笑脸出现在陈懿面前，伞面水珠还在滑动，顺着弧度滴到陈懿的鞋面上，四周各人打着各色雨伞，仿佛梵高星空里的色彩一样川流不息地流动着。

　　“走吧！”那人说。

　　许多年后陈懿依然记得那个场景，截止他生命的那一刻，有一个人穿过拥挤的人群，把伞递到了他的面前。

　　“打高点！”

　　虽然伞挺大，但也只刚好够遮住两个男生，陈懿不得不靠在周昂身边，偏偏周昂伞打着打着就往身后倾斜，雨滴争先恐后地飘了进来。

　　“给我，我来打！”陈懿说。

　　“好！”周昂马上把伞塞进了陈懿手里。周昂有一个特点，懒。他这个如果能坐着绝不站着，如果雨小绝不打伞，即使是打伞，也是把伞扛在肩膀上，没个正形，所以他几乎是怕陈懿反悔般快速地把伞塞到了陈懿手里。

　　周昂平时都是骑自行车去学校，可雨季的时候他外婆并不放心他骑车，他只能多用一倍的时间步行，在长达三十分钟的路程里，两个人中一人认真的打着伞，顾及身边乱走的人，一人只管手插兜往前走去，两人之间竟然有种诡异的和谐。

　　等走到家又已经是十点钟，巷口依旧是那盏昏黄的路灯，快到周昂家门口的时候，周昂突然快步跑到屋檐下，一手还插在兜里，一手推开门，快速窜进门口，声音飘散在空气里。

　　“伞你拿走吧！”

　　门后传来门锁的声音，只留下陈懿一个人打着伞站在雨中，他看了看面前紧闭的门，嗅了嗅隐隐约约的栀子花香，抬脚往巷子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