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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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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秦汐汐紧紧攥着裙角,无比忧伤的倚在车厢里唉声叹气,断断续续的叹息还未停下,马车外的崇山挑起窗牖上的绉纱,露出一双疑惑的眼睛。
“格格可有何不适?”
“这……”秦汐汐被紧随马车的崇山吓了一跳,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探出一个脑袋,“没事没事,就是多吃了几个苹果,这裙口勒的肚子有点喘不过气来。”
听到这个答复,也不知是不是让他满意,但好歹把绉纱又重新关好。
“格格再坚持会儿,马上就要到了。”他声音细哑低沉,幽幽的渐飘渐远。秦汐汐听后整个人都不好了,紧张的肠胃有些痉挛,这就好比赤手空拳的进考场,焦虑,紧张又带点……刺激。
一会儿要见得,可是康熙的亲弟弟啊!
想到喜宝她们四个,为了让秦汐汐脱胎换骨重回容颜巅峰,愣是叫她在椅子上坐了整整两个时辰,描眉画唇,梳发换衣,精雕细琢又落落大方。当然这些描述都是从那几个丫头片子口中得知的,秦汐汐根本无心听信这些,只揣着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一遍遍默念着:见到五王爷可千万不能搞砸了!见到五王爷可千万不能搞砸了……
暗忖片刻,只觉马车骤然停下,崇山掀开帐幔躬着身子扶她下车,秦汐汐稀里糊涂的一点点挪过去,一点,再一点,最后抵不住崇山那双大手的钳制,咯噔一声!差点要把她的手腕掰折。
她捂着手腕暗自叫苦,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得罪这个面无表情的崇山。
“王爷就在里面,请随我来。”
他说完,不管不顾的朝前带着路,秦汐汐莽撞的点点头,四处打量着这个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这像是个避暑的园林,春日中氤氲着勃勃的生机。抬脚进入,盘绕着抄手游廊,听崇山介绍道:“王爷一直积德行善,所以在璧纨亭学画的也有一些流浪的孤孩儿。”
“碧纨亭?”这名字可真好听,“是学堂吗?”
“是学堂。”
这个崇山说话跟挤牙膏一样,处处谨小慎微,不敢多透露出一些信息来。
良久,秦汐汐抬眼就能看到屹立在草丛里的一座五角凉亭,亭角上是明亮的大理石雕刻的红梅花,精巧细致,宛若五个红梅女子盘旋在此,新奇又好看。正冲大门的有一块黑底金字牌匾,从左到右依次用楷书写道:璧纨亭。
“格格,赶紧进屋子吧。”
崇山好心提醒着,一边也用手指了指璧纨亭后的一座房屋,而后又渐渐撤身退下。
秦汐汐渐渐靠近那条迂回盘绕的长廊,跟香囊一样的撒兰香又扑面袭来。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定是五王爷在香囊里添加了什么迷魂药,把她迷的神魂颠倒,似乎顺着撒兰香的气味就能找到五王爷的所在之处。
驻足,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敲了敲屋门,不一会儿,那扇精美繁重的屋门吱悠敞开,一张面白如玉温润儒雅的男子缓缓浮现,可模样却带着三分的憔悴。一身月白色锦缎缺胯袍,把本就白皙的面庞衬的更是像雪一样。
秦汐汐心中隐隐一紧,愣着大眼看着他,舔了舔嘴唇半天才支吾着:“呃……王,王爷……”
她张开嘴巴还未合起,面前这个瘦晃晃的人影一把将她拉进怀中,霎时,那股迷人的撒兰香侵袭了秦汐汐的大脑,更是有些反应不来。
古,古代人都是这么……奔放?
秦汐汐诧异的不敢出声,就这样抱着,紧紧的抱着,他的手掌温柔的摩挲着秦汐汐的碎发,像是把玩一件稀罕的宝物,小心又谨慎。
她浑身软绵绵的,任由五王爷摆布,他拖着虚弱的身子拉她进屋,再单手轻轻的将门合上。
只是五王爷的样子的确憔悴的厉害,也不知是不是没有休息好?浓郁的撒兰香扑面而来。她四处打量着,屋外虽说带着繁缛沉重的装饰,但屋里却是简洁干净,陈设的家具都是上好的梨花木,好似都散发着浓郁的木香。
一台低矮的桌几,上面摆着一盘散落的棋子,幽幽的香薰飘出几缕淡然的烟气,想必这就是撒兰香的香薰炉子了。再就是屋里的墙角处搭了一个木制的架子,上面满着花花绿绿的盆景花草。没想到五王爷竟是个闲情雅致之人。
虚晃瘦长的身影有些支撑不住,掩嘴重咳了几声。
“汐汐,能再见到你,真好!”他双眼含星,咧着尽失血色的双唇,淡然一笑。
也不知为何,原本的尴尬在见到他后骤然消散,总觉得面前的这位五王爷弱不禁风,想必也有什么顽疾,莫名的心生同情。
“五王爷身子不舒服?您先快坐下。”同情弱小是秦汐汐与生俱来的品质,她赶紧上前一步搀扶着他胳膊,缓缓的将他带到身后的坐塌上。
五王爷面露笑容:“还跟以前一样,不过有了这些香薰的帮助,比之前是转好了一些。”
秦汐汐给她斟好茶,凑到他的跟前。这会儿看得仔细了,五王爷的模子长得如同画里的人一样,尤其那双望着秦汐汐如星般璀璨的眸子,更叫她没忍住深深陷了进去,不禁感叹着:这种温润的美男子,要是搁到现代也跟那些小鲜肉们不相上下呀!
“你看什么这么入神?”他温吞吞的说着,两只眼睛笑得好看,紧紧的盯着有些呆滞的秦汐汐。
“啊?哦,您先喝茶。”
说话间,她赶快将茶碗推搡进他手中,只觉脸颊氤氲的发烫,浑身儒雅散发着温柔攻势的美男子,秦汐汐真的,真的有些……招架不住!
五王爷欣然接受,轻啜一口。
而后又缓缓放下,如有韵律般的节奏看起来特别舒服。
良久,他抬起一双浓密的长睫毛,满含深情的对她说道:“皇兄挫败权臣鳌拜,你也跟着受苦了,不过放心,我会想法子把你从致远殿里救出来。”
“五王爷怎知我在致远殿?”
秦汐汐坐在他腿边的圆椅上,仰着小脑袋静静的看着他。
“咳咳——”他赶紧用月白色的衣袖掩住唇角,可眼神依旧没能离开半步,“宫中的阴阳道都是横着抬出去的多,叫七香车坐着抬进去的……你还是头一个!”
原来如此——秦汐汐怅然,又突然紧紧追问:“我可是犯了死罪,皇上命刺客追杀我,五王爷又拿什么来救我出去?”
“你看,今日我不是有法子叫你来见我了吗?”
他突然露出顽劲的笑意,而后拖着疲惫的身躯支撑着站了起来,他这一身不是刺眼的白,而是柔软的白,乍一站起,光线顺着长袍的褶皱处隐隐发亮,气质更是如玉般近人。
秦汐汐随他进了屏风后面的屋子,刚一踏入,这里便是另一片天地。撒兰香渐渐消散,随之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花香气,这里挂满了梅花图,有的红的发紫,有的淡的清雅,有的开的灿烂,有的含苞待放……刚劲有力的笔触掺杂着赭石色,寥寥几笔便是它的枝丫,还有几笔三青色渲染的花骨朵,更是画中点睛,栩栩如生。
配合着五王爷调制的香薰,倒是有几分满屋望梅的景致。
秦汐汐懂得这些画子,脸上抑制不住的笑问:“五王爷,这些梅花图,可都是您画的?”
“都怪你的生辰不在寒冬,只能想出这种法子带你赏梅了。”
“生辰?”秦汐汐木讷,“今日初几?”
“连你的生辰都不记得了?”他温柔的笑了笑,完全没有诧异,好像原本的钮祜禄汐汐就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今日正是四月初八。”
四月初八……秦汐汐突然湿润了眼眶,四月初八,那也正是秦汐汐的生日啊!
她莫名其妙穿越至此,被追杀被暴打被欺负……这么多日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没想到在这个陌生又冰冷的地方,还有一个温润如玉的美男子记得秦汐汐的生辰!
虽然是钮祜禄汐汐的生辰,但她此刻还是觉得无比欣喜。
“汐汐,帝王家族好似不配拥有自己的情感,当年皇阿玛为了心爱的女人出家为僧,祖母只觉耻辱蒙羞,所以才叫天下尽知皇阿玛已经驾崩离去……可我不这样觉得——我自始至终最崇敬的人就是皇阿玛,佩服他的勇气,也佩服他的至臻……所以……我是个对皇位毫无觊觎的人,可能在你眼中,我是个没权倚靠的废王爷,但我对你,会拿出比皇阿玛还要多十二分的真情,来守护你一辈子。”
“……”秦汐汐凝噎,突如其来的告白叫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历史上本就对福临的死有所争议,但她自始至终都偏向于福临为情所困,出家为僧。因为这样的福临才更像是一个正常人,而不是高高在上叫人望而生畏,还能不顾血浓于水手足相残的帝王。
秦汐汐嘴角挂着笑,心中自是满意的很。
“我这身子……哎,都已经过去了,就不提了。”他重重叹息,“我从未求过皇兄什么,反倒是一直住在碧纨亭里躲清闲。就当他看在我身体的份上……我去求他,求他饶了你……他还是会同意的。”
“我……值得你这样吗?”她垂下眼睑,想到原主之前的自大狂傲,仿佛就真的是自己一般,原来不知不觉中,秦汐汐早就已经适应了这样的身份,融入进了她的生活。
“别人怎么评价你我不知,但我只看到你的好。”他说这些时,眼睛里真的是有星星。
秦汐汐轻哼一声,不作声响。
五王爷缓缓靠近她,牵起她的手:“戴着我送你的香囊,可不就是我的人了吗?”
霎时,羞臊的话叫她身子恍恍惚惚,这,这香囊何时挂在了自己的腰间?她仔细想了想,临走时喜乐说要给她整理衣裳,可能就趁她不注意挂了上去。
她赶紧慌乱的摘下:“五王爷莫要误会……是那小宫女擅自给我挂上的。”
“好——”他霎时松开手,略有颓态,满是可惜,“你说什么都好!”
呃……秦汐汐语噤,看着他的模样,总觉是自己太过残忍,他本就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让人无法拒绝,无法直截了当。
“谢谢你的梅花。”她笑了笑,试图让他开心。
五王爷瞥眉侧过脸去,不去看她,而后又走出屏风,似是跟门外的崇山说着:“送格格回去吧,免得起了疑心。”
秦汐汐舒畅一口气,顿时心中轻松无比。
回去的路上,崇山还是紧紧的站在窗外随着,秦汐汐小心翼翼的挑起绉纱,这会算是看清了他的侧脸,虽说身板不大,但长得横眉冷目,一副惹不起的模样。于是干脆皱了皱眉头,又关上绉纱暗自叹气。
今日是她叹气最多的一天,虽说抱紧五王爷的大腿可以帮她度过眼前的难关,可是五王爷的心意……实在太过于沉重,沉重到秦汐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白天多吃的苹果终于起了作用,秦汐汐便秘多日的肚子有了点感觉,趁着这感觉还没消失,她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提着裤子去了茅厕。
“站住!”
什么声音?黑灯瞎火半夜三更,吓得秦汐汐立马感觉全无,双手举过头顶,微弱的回着:“谁,谁啊——”
“夜半三更不在屋里好好呆着,跑出来作甚?”
这声音也是故意做了伪装,细声细语,让秦汐汐头皮发麻,想起前日几个小宫女暗自叨念的,致远殿里可死了好几位娘娘……难不成,难不成这冤魂真的跑出来寻阳间的身子了?
秦汐汐:“娘娘饶命,我知道你们活在宫中不容易,死了更是难以瞑目,可千万,千万要分辨清楚,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钮祜禄汐汐,我……我也只是暂时借用了一下她的身体,不要……”
“你在干嘛?”
是那个黑衣人!是那个小兄弟!是那个还佩奇的贵公子!
秦汐汐迅速的眨了眨双眼,立刻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这大半夜的,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