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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再往前,便是西境的地界了。”
      “……走罢。”
      越凉城外,两道身影由远而近,缓缓接近城关。
      进城前,赤袍公子偏过头,有些迟疑地低声问了一句。
      在他的旁边,戴着黑纱斗笠的灰衫公子顿了一顿,似乎轻轻抬起头叹了口气,蚊喃般的回了一句,再无声息,只是自顾自的朝城门走去。
      赤袍公子面色复杂的看着前者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旋即快步跟上。
      两人沉默的走过城关,进入城内,喧嚣的声音便在耳边突兀的乍起。
      虽说是帝国边境的第一座城,但越凉城却甚为繁华。
      大街小巷上,车马如龙,川流不息,人影交错间,吆喝声、吵闹声、鸡鸣犬吠交杂错乱,此起彼伏,生生勾勒出一幅繁华的街市图景。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闹市场景,却让那灰衫公子呆呆的愣在了原地,好像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迈出一步。
      熟悉的吆喝声,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氛围……
      两年前,他跟着师父离开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什么都没变,但好像又什么都变了。
      祁濡辰的视线透过黑纱,怔怔的凝视着一切,眼角不知不觉的变得湿润,通红。
      西境,我回来了;父皇母后,孩儿回来了;还有,栎阑,我的好舅舅,我,回来了。
      闵槐烟静静地看着自家小师弟,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掌,看着他瘦削而又萧索的身影,他突然就想起了那株他亲手栽种的樱花树。
      那棵树总是在酝酿着,从秋到冬,从冬到春,一直默默地酝酿着,然后不知在哪一晚的月光下,或是哪个白日的一缕微风中,含笑绽放,一朵朵,一团团,直到最后,整株树都被包裹在了那一大团粉红色的云雾中。
      明明是一株树,闵槐烟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情绪。
      它在笑,一直在笑,笑着发光,笑着燃烧,笑着拼尽全力,最后笑着,凋零。
      是了,凋零。
      每一次的凋零,都是无比的壮烈,而又壮观。
      开始时,一片花瓣试探着自树上脱落,乘着风飘飘忽忽。
      紧接着,十片,百片,成千上万片花瓣日雪片般纷纷脱离了树的温床,乘着风,应和着无人知晓的鼓点,翻飞,炫舞。
      每一片花瓣都是一个娴熟的舞者,多情,奔放,肆意,骄纵。
      一片片的花瓣各自舞动着,又出奇的齐整,好似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以生命中最美丽的形态,演奏了一曲无人欣赏的壮丽史诗。
      深情也好,绝望也罢,无论如何,都是拼尽全力,以生命为代价。
      而此时此刻,看着祁濡辰,闵槐烟却想到了那一株树,那满目纷飞的樱花瓣。
      恍惚间,他不禁红了眼眶,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实实的感受到自家小师弟的情绪。
      那是哀伤,是愤怒,是憎恨,还有一点点的……委屈。
      他不由自主的走上前,颤抖着伸出手将祁濡辰揽入怀中,手指穿过黑纱紧紧地扣住他的脑袋,喃喃道:
      “我会陪着你的,小师弟,师兄会陪着你的。”
      祁濡辰低着头,被自家师兄揽入怀里,感受着他那微凉的指尖,察觉到他竟在微微的颤抖,但那简单的话,却深深地映入了脑海,汇成一股暖流,冲散了心底的冷寂。
      缓慢的,祁濡辰伸出手,试探着搂住了闵槐烟劲窄的腰,深吸了一口气道:
      “我也会的,师兄,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仇恨什么的,往事什么的,都散了吧,哪怕只是暂时的,都忘记了吧。
      此时此刻,他只要眼前这个人,哪怕只是一瞬,就好了。
      ……
      “隐霄楼……这酒楼的名字倒也别致。”
      一栋酒楼前,闵槐烟微微仰着头,看着半空中的幡子,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
      与城内其他酒楼不同,这一栋酒楼的规模不大,但却布置的异常别致。
      门是竹门,全是以一指来粗的金丝竹匝成,且每一根竹身上都以朱笔绘成精致的花纹,两扇门合上,则是一幅完整的碧水青山图。
      也不知那花纹是用什么材料绘出的,在阳光的照射下,门上那一汪碧绿的江水似乎真的在流动,流进层层叠叠的青山之中,最后消失不见。
      不说别的,单看这门外的装饰,便让人生出一种远离世俗喧嚣的清静之感。
      闵槐烟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笑道:“没想到,小师弟你的眼光挺好的嘛,这一定是个风雅之地。”
      “这隐霄楼我之前便来过,倒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是这闹市中难得的清静地儿。”
      祁濡辰一边进门,一边打量着店内的环境,“这么久没来,这店里的装饰倒是变了不少。哦,对了,这里的楼主叫许岙,是个极有趣的人,师兄你见了,定会与他交好。”
      这栋酒楼的正中央,生长着一棵极其粗壮的古松,褐色的虬根拱出地面,像腾蛇一般盘踞着。
      整栋酒楼也是围着这一棵古松呈圆环形建造,无论从哪个房间,哪个角度看去,都会有葱茏的松绿色映入眼帘。
      这样的细心设置,饶是见多识广的闵槐烟也忍不住赞赏的点了点头,心里倒是对那个未谋面的楼主产生了几分好奇。
      “二位客官里边请,不知客官想吃些什么?”
      就在二人各自打量时,一个小二客客气气的迎了上来,引着他俩向普通食客的座位走去。
      “一只松香鹅,一壶云冻酒,半扇松子烤羊,送至蜉蝣阁。”
      祁濡辰熟练地说出了几样招牌菜,随手将一块落叶形的玉佩晃了晃,拉着自家师兄在酒楼内一干人震惊的眼神中上了楼,独留下小二在一旁傻了眼。
      隐霄楼与其他酒楼最大的不同不在于设计,而在于规矩。
      这隐霄楼的厢房,都是楼主许岙亲手设计的,每一间的名字和构造都不一样,且都是专属的,也就是说每个人只能有一间,且是永久性的,不能更换。
      但人人皆知这隐霄楼的规矩着实诡异,普通食客吃饭可以,但若是要上二层楼,住厢房,那就得满足一个条件——跟楼主许岙有缘。
      何为有缘呢,说白了就是要他许岙看得上你,觉得你是个人物,那么你就可以拥有一间属于你的厢房,若是他许岙看不上你,那抱歉,你就算是王公贵族,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照样儿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但是,这厢房与厢房之间也是有差距的,这差距就体现在屋内装饰、环境、物件儿、服务等等一系列事情上。
      因为,照许岙的说法,这有缘也分缘大缘小,缘深缘浅,缘分大的住好的,缘分小的住一般的,谁也不吃亏,天经地义嘛……
      而刚刚祁濡辰所说的蜉蝣阁,乃是楼主许岙最喜爱的三间厢房之一,里面的设计之精致,物品之华美,服务之周到,是一般高等酒楼最好的厢房也享受不到的待遇。
      而那三间厢房,迄今为止也只有蜉蝣阁一间是有主的,所以楼内的知情人都在猜测这位“有缘人”会是谁,没想到今天真的出现在了楼里,这也就能解释为啥刚刚楼内众人都那么惊讶了……
      半晌后,那小二如梦初醒般的抬起头,惊喜而又慌忙的叫了一声,将祁濡辰他们点的菜吩咐了,急急忙忙的朝楼内的一个单独的小阁楼跑去。
      蜉蝣阁内,祁濡辰也正哭笑不得的将这个奇怪的规矩讲给了闵槐烟听。
      “要找有缘人?这楼主倒还真是有趣……”
      闵槐烟随意的把玩着桌面上那一盏落叶形的茶杯,愈发的好奇,“哎,不过,他是怎么来定义有缘人的?你又是怎么被他看上的?”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他当时只是见了我一面,然后问了我一个问题。”
      说到此,祁濡辰的表情竟有些古怪。
      “什么问题?”
      “万贯家财,滔天权势,无上自由,何以兼得?”
      “挺有深意的一个问题啊,要回答的话怕是得好生组织一下语言,看来这楼主选人的标准挺严格的啊……”
      闵槐烟摩挲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喝了一口清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小师弟越发诡异的神情,随口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黄粱一梦。”
      “噗……”
      话音未落,向来优雅的、从容的、潇洒的闵槐烟公子直接一口茶喷在了地上,只见他脸色涨的通红,揪着自己的衣襟“撕心裂肺”的咳嗽着,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甘心的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祁濡辰无奈的瞪了一眼自家师兄,嘟着嘴又说了一遍:“黄粱一梦!”
      “黄粱一梦?这算什么答案?”
      闵槐烟终于缓过了气儿,仰面靠在椅子上苦笑道。
      “这个答案难道不对吗?”祁濡辰气鼓鼓的问。
      又要钱又要权又要自由,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要兼得的话,只能做梦呀……
      好像没有不对的地方,这么回答,居然完全没问题,只是……
      闵槐烟看着自家小师弟,表情忽然有些古怪:
      “你这么随意的一个回答他就把最好的厢房给你了?这也太草率了吧?哎……我说,小师弟,那个什么楼主他不会是看上你的美色了吧?”
      “你说什么!”闵槐烟话音一落,门内门外两个人的声音同时炸雷般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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