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一直爱着你》细雨冷菊

62、62 拨开迷雾

　　护长要我以最快的速度把这几份病历送到病案室去，说是病人的家属已经在病案室里等着复印病历了。“不能让实习生去吗？”我有些为难地说。我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再这样一来二去的话，恐怕下班后又得留下来加班了。

　　“实习生有实习生的工作，这件事情你去最合适了。”护士长冷笑了一声后，说。

　　我不也有我的工作吗？我心里反驳着，却还是不敢说出口。我清楚这除了引来一阵更为尖酸刻薄的斥责外，最后还是得让我送去。在这科室里，我被人呼来喝去的比实习生还不如。

　　病案室在行政大楼那边，虽说离我们肿瘤大楼并不远，但此时正是医院里一天中最繁忙的时间，每一台电梯前都挤满了医护人员与患者，以及患者的家属，就是医护人员专用电梯也是人头攒动，我等了一趟后，看到前面还是一条长长的队伍，我便决定走楼梯去。

　　我们化疗科在十九楼，好在下楼还算容易，尽管我抱着几份沉甸甸的病历也没有感觉到多大辛苦，但是当我走到五楼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只得一手抱着病历，腾出另一只手去拿衣袋里的手机。是护士长打来的，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我交完病历后再去供应室拿一包棉垫，那是她让供应室私人帮忙消毒的物品，但是供应室送还器械的时候忘记带来了，她叫我回科室的时候顺带帮她拿回去。

　　“好的，护长。”我连连地说着。突然我拿手机的胳膊被人用力地撞了一下，手机立刻从我手里飞了出去。我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在台阶上像皮球一样蹦了又蹦，我快走了几步，不料那一叠并不安稳的病历马上从我的手臂里滑落，继而哗啦啦地撒了一地。“天哪！”我顾不上再去看我的手机了，急忙弯下腰去整理掉在地上和楼道阶梯上的病历。

　　“你没事吧？”那个走得飞快的人也急忙停下脚步，回头弯下腰帮我捡拾起散落一地的病历来。他低着头，但那熟悉的声音却令我为之一颤。我抬起头来一看，果然是邵晨。我下意识地往我身后看去，还好没看到吴烟。

　　“实在对不起，我走得太快了，希望不要把你的病历给整坏了。”邵晨又说。他的声音和颜悦色而又温柔动听。但是当他抬起头准备将病历递还给我的时候，我意识到他愣了一下。

　　我没有回答，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去理会他了。我硬生生地从他手里拽过几本病历，板着脸不去看他，只着手将这些病历重新叠放整齐。好在这些病历每一本都是装钉好的，不然可有我忙的了。

　　“这是你用的手机？”我又听到邵晨疑惑的声音问我。我抬头看去，只见他正一手拿着我的手机，神情若有所思地望着我。他已经帮我捡了回来，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令他正困惑不已。“请把手机还给我。”我尽量控制住我说话的声线，以令它听起来更自然，更无所谓一些。

　　“这是你用的手机？”邵晨又问。他走了几级台阶，直到与我站在同一阶梯上，我们离得这样近，但是我没有躲开。

　　“难道是你的不成？”我气愤地一把夺过来，看到屏幕果然不出意料地碎成了蜘蛛网。我心疼得差点掉眼泪。这是阿薰送给我的，也是我迄今为止用过的最好的手机。即便它是阿薰用过的且已经淘汰掉的旧手机。

　　“那我的呢？”邵晨突然问。

　　“什么？”我看着邵晨，他的样子真不像在开玩笑。

　　“你没拿我的手机？”邵晨皱着眉头，又怀疑地追问了一句。

　　我异常气恼地看着邵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难道我在被他玩弄的同时还要被他当成一个贼来看待吗？

　　“你从我家里一声不吭地走掉。不是，还拿了我的手机吗？当然，那其实，也是我想送给你的手机，你拿走它，我并不生气，只是，毕竟我还来不及说出口……”邵晨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我为什么要拿你的手机？我原来的通话卡不是还在你的手机里面吗？我现在用的卡是我后来去营业厅补办的。这个手机，也是阿薰送给我的。”我飞快地解释着。心里既委屈，又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我与邵晨之间似乎出现了某些误会。而这误会，令我的心突然加速地跳动起来。

　　“那么，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邵晨紧盯着我，又追问了一句。

　　“不告而别？”我即惊讶又无可奈何，一股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冒腾起来了，“你还有脸跟我说我不告而别？你真会狡辩，你就从没想过，我是被你的未婚妻给赶出去的吗！”

　　“未婚妻？”邵晨的脸上现出了茫然的神情，过了一会儿才犹豫地问我，“你是说，吴烟吗？”

　　“不是她还有谁？”我冷哼了一声，几乎是带着恶狠狠的语气回答说。

　　“你怎么会认为吴烟是我未婚妻呢？”邵晨却出人意料地苦笑起来。

　　“难道不是吗？”我惊讶极了。“整个医院不都是这样传的吗？”

　　“整个医院都在传你和那个癌症患者罗皓在谈恋爱，又是真的吗……”

　　“不是——”我冲口而出。然后我看到邵晨安静地看着我，他的脸上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他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这个答案。

　　“邵晨——”我突然听到楼梯上方有人在喊他，又是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的声音，趁邵晨抬头望去的当儿，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手机，然后抱着病历飞快地跑掉了。

　　接下来的这一天里，我的心情一直陷在欣喜若狂与激动难安的振奋当中。这种心情令我暂时忘掉了工作上的紧张与疲惫，也令我第一次将护长无中生有的训斥当作耳边风一样感到满不在乎。

　　等我挨到下班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六点了。我刚走进宿舍就看到晓晴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以为你要等到六点多才下班呢！”晓晴看到我就说，“刚想去你科室找你，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吧。”

　　“行，我们现在就去。”我看了一眼坐在电脑前忘情地追着电视剧的另一个室友，说。

　　“你不先洗澡？”晓晴惊讶极了，往常我可是非得将身上的臭汗味和消毒水味给冲涮干净了才肯出门的。

　　“回来再洗。”说着我一把拉过晓晴出了宿舍。

　　“干嘛那么紧张，又不是去抢吃？”

　　“就是去抢吃……”

　　“怎么了？”晓晴愈发不解地看着我。我没有回答她。

　　我们去了一家离医院较远的饺子店，在这里很少遇到医院的同事，我也可以尽情地跟晓晴倾诉衷肠。刚坐下来，我就迫不及待地把上午遇到邵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虽然与邵晨的相遇不过两分钟的时间，但我对晓晴的叙述却超过了五分钟，我不停地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激动万分地描述着同样的心情，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无伦次。但是最后，我还是停了下来，然后嘴巴半张着，像个傻子一样地望着晓晴（这是晓晴后来告诉我的）。

　　“怪不得你那么紧张地拉我出来。”晓晴听完后白了我一眼，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我笑了笑。“我紧张呀，这些话憋了我足足一整天了。除了你，我也没法对别人说去！”

　　“你很高兴听到邵晨那样说？”看得出晓晴在强忍住心中的笑意，她问我。

　　我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说：“我还是不敢确定，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你害怕他再次欺骗你？”

　　我又点了点头，没有回答。但是我知道，我的眼里充满了热切的期待的光芒。尽管我自己并没有看到。

　　晓晴沉默了一会后，说：“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何以见得？”我急忙问。心里却是一阵的释怀。晓晴回答得真是太暖心了。

　　“在医院里凡是认识你林璟儿，或是认识罗皓的人，都不会否认你们俩在谈恋爱的这个传闻。但是除了你们俩，还有我和你这样关系的人才知道，那是不正确的，是一些别有居心的人故意散播出来的风言风语。那么同样的，邵晨与吴烟的情人关系，是不是也同样是谣言呢？”

　　“我和罗皓确实有令人误会的成分在里面，但是邵晨与吴烟——吴烟不是到处宣传她与邵晨的关系非同寻常吗？”我思索了片刻后，还是将心里的疑虑说了出来。我非得理清邵晨与吴烟的关系不可。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我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

　　“你听过邵晨承认过吗？”晓晴又问。

　　“没有。”半晌后我断然地回答说。

　　晓晴点点头：“据我所知，邵晨来我们医院后，从未承认过他与吴烟是未婚夫妻，甚至恋人的关系，不仅如此，我还曾听邵晨亲口说过，他与吴烟仅仅是关系不错的同学。”

　　“邵晨亲口说的？”我问。

　　“是的。当时杨键也在场。”晓晴话语一转，又说，“你知道杨健是不轻易夸人的，但是他却对邵晨赞不绝口。我曾经在杨健面前骂邵晨，但杨健却说他怎么看都不觉得邵晨是个花心大萝卜。相反他觉得邵晨是个很专情，也很正直的人。所以后来有一次杨键又问邵晨，是不是因为他害怕别人说他高攀上了□□的女儿，才不肯承认他与吴烟的恋人关系，但是马上被邵晨矢口否认了。邵晨还反问杨键：你觉得我会做出那么幼稚的事情出来吗？”

　　“但是很明显，吴烟现在正在做着那么幼稚的事情。”杨键马上回答说，“而且，我想你不可能被蒙在鼓里。”

　　晓晴没有马上说下去，而是故意对我眨了眨眼睛，好像故意要吊我胃口似的。

　　“邵晨怎么说的？”我一只手伸过桌子，一把抓住晓晴的手，紧张地问。

　　“他说。”晓晴认真地看着我，“他说吴烟有时候，就像他一个淘气的小妹妹。只是这一次，似乎淘气得有些过份了。”

　　“他真这么说的？”我喃喃地问。

　　“他就是这样对杨键说的。”晓晴抽出了我的手，摆摆手，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来，说：“但是邵晨似乎并不愿意对杨键多解释些什么，杨键再问他，他也不再开口了。”

　　“或者，他在默认吧？”我忐忑地说。

　　“不，杨键觉得，邵晨是个骄傲的人，他不需要对别人多做解释。”晓晴认真地说。“我倒觉得，你需要好好考虑今天邵晨对你说的这些话。”

　　我好一阵的没有回答。

　　“不要中了吴烟的奸计！”晓晴又说。

　　我呆呆地看着晓晴，脑海里一遍遍地回响着在邵晨的家里时吴烟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当时因为痛苦不堪，又倍觉羞辱，根本无法去证实它的真假，现在想想，吴烟的那些话还真是破绽百出。

　　“我可以继续相信邵晨吗？”我有点六神无主地问。

　　“为什么不可以？不要让他像你不敢靠近他一样地不敢靠近你。他已经来医院上班两个多星期了。”

　　“他为什么不敢靠近我？”我又迷惑了。

　　“因为你和罗皓的关系。”晓晴冷静地分析说，“你和罗皓的关系，除了有误会的成分在里面外，事实上罗皓也从未对人否认过，这就不奇怪别人会认为你们在谈恋爱了。所以，是时候找邵晨出来谈一谈了，除非……”

　　“除非什么？”我的心猛然提了起来。

　　“你不爱他了。”

　　“不！”我冲口而出。

　　晓晴笑了。“鉴于你们早上的相遇，我觉得，就算你不去找他的话，邵晨也该来找你了。”

　　饺子刚好端上来了，晓晴赶紧凑上前去闻了闻，然后作陶醉状地说：“嗯，这饺子真香啊——我真期待！”说完忙不迭地拎起了筷子，不再理会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