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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无处可逃 ...

  •   一整天了,淅淅沥沥的雨仍旧下个不停。此时再加上暮色低垂,雨雾中的景物更显阴郁迷离。我没有打伞,也没有穿雨衣,整个人完全地暴露在初春的冷雨下。寒意刺骨,我哆哆嗦嗦地沿着一条人工开采出来的白色道路往前走,怀里抱着我用白色塑料袋包裹起来的书包,当我躬着腰,吃力地爬上一片陡峭的山坡时,并不宽敞的道路猝而消失,我俯身冲下几乎直线垂落的山路,山路在两侧梯田的包围下猝而收紧,成为一条更狭小,更弯弯曲曲的小路。小路的尽头,就是一座四面环山,孤零零的小山村了。

      我站在一处稍为背风的山凹下望去,此时的小山村在细雨纷飞里若隐若现,宛若烟云缥缈的人间仙境。然而我深知,只要一走近村庄,这个偏僻村落的简陋与破败便一览无余。虽然也有稀稀疏疏的两层高的小楼房,但更多的却是暗灰色的平房以及大片墙面已经脱落的老房子,上面裸露的裂纹就像爬满了树干的黑色藤蔓。一到晚上,这些藤蔓就断断续续地飘出了红色的灯火,远远看去就像墓穴里不慎透出来的鬼火。

      当然我现在没有工夫去关心那些在雨水长久的浸泡下随时会坍塌下来的墙壁。我全身不住地颤抖,也并非完全因为寒冷,我的整个心腔早已经被忧虑与害怕占据着。我半短的头发贴在脸上,衣服完全淋湿了,我仍不敢回家去,直到触目所及的梯田上最后一个披着蓑衣的农民扛起锄头离开他的土地,我意识到夜色即将将我吞没,才紧踩着步子跟在他后面进了村口。红色的灯火从一户人家的窗口里飘出来,当我经过时,积水泥泞的地面便拖落出了我长长的,湿漉漉的影子。

      大概一个小时前,我打扫完教室,才惊讶地发现我的雨伞居然不见了。那是我父亲在城里给我买的淡黄色的,有着许多细碎小白花的雨伞。我一直舍不得用它,就是早上,当我终于下决心撑着它出门时,母亲便已经在我耳边唠唠叨叨,警告我一定要小心使用,慎防丢失——我一边应着,一边不以为然地出了门。此刻我的眼前涌过母亲那双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不分青红皂白挥向我的、带着厚茧的手掌——我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那手掌带给我的恐惧感觉,早已远远超越了我对于失去我心爱的小雨伞的那种悲伤心痛的感觉。

      我想起家里那只淡黄色的小猫来,也是在这样一个冷雨飘飞的暮霭,因为偷吃了没有关紧的厨柜里的一条小鱼,被母亲一只手拎起来狠狠地掷向门外,它消瘦纤长的身体在我面前划过半个圆弧,继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那一次无论我如何哀求,母亲就是不肯放它进门,任它在房前屋后久久地凄厉地哀号着。直到夜里母亲睡去,我才悄悄地跑去开了门,后来还是在我家的猪圈里找到了已经缩成一团的小猫咪。我偷偷地将它抱回家,用干毛巾搓干它身上的雨水,然后紧紧地抱着它过了大半夜,用我的体温去暖和它近乎冻僵的身体。

      因为我的小床与母亲的大床都在阁楼上,如果猫咪不慎发出声音被母亲发现的话,不仅猫咪,连我都会一同遭殃。

      我蹑手蹑脚地来到一个窗户底下,贴着墙,竖起耳朵聆听了许久。我确定我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后,又抬头望了望阁楼上黑洞洞的窗口。我想了想,把怀里的书包放在一处干净的草地上,又转身在路旁搬来一块石头搁在窗户底下的墙角,然后我悄悄地站了上去,踮起脚,双手抓住窗棂,尽可能地对着屋里张望。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灯光,几件简陋的家具在依稀的暮色里隐约地浮动。我暗自纳闷,母亲到哪里去了?按照往常的习惯,她这时候应该在屋子里准备晚餐的。

      我跳下石头,向后倒退了几步。二层阁楼的小窗口也透露出同样的寂静。这说明母亲很可能不在上面。阁楼并不宽敞,仅左右放置着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中间腾出来的部分,也就是靠近窗口的地方摆放着我的小书桌,紧靠书桌的墙壁摆放着一只发黑灼亮的木质衣柜。那是母亲带来的唯一的嫁妆。母亲虽然有时会在上面做点针线活,但此刻并没有灯火透出来。

      在未确定母亲的心情是否轻松愉快之前,我实在不敢冒然出现在她面前。母亲的脸孔长年就像这浓得化不开的暮色一样阴郁,只有在她捡到了莫大好处,或者出门在外的父亲难得回家来时,才可能在她拉长着的脸上见到一丝稀缺的笑意。这时候母亲对我的态度也会有所好转,即使我不小心做错了事,她也只是习惯性地骂上几句,而不是出手敲击我的脑壳,或操起身边的什么东西毫不留情地砸向我。

      恍惚里母亲那张愤怒的脸孔又出现在我面前,我反射性地惊跳了起来。

      “璟儿,你偷偷摸摸地在干什么”

      “卫晓东?”当看清眼前的人不是母亲,而是比我年长几岁的卫晓东时,我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吓成这样了?”卫晓东撑着一把黑雨伞,眯着一对小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如同他往常每次见到我时的那个样子。

      我实在很不喜欢这种如同窥探的目光。总觉得这目光里包含了太多其它的东西存在,至于那是什么,我实在说不上来。当然,我也从不曾去问卫晓东,我对那些没有兴趣。

      “你吓到我了。”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璟儿,你真会强词夺理。”卫晓东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愠怒。在我的印象里他的脾气始终温顺和善。

      我抿着嘴没有回答。

      “你跑到自家屋后做什么?”卫晓东又问。

      “我不需要向你说明!”我把头撇向一侧,不再理会卫晓东那种落在我身上的灼灼目光。我真不喜欢,这目光令我困惑,更令我浑身的不自在。

      “你全身都湿透了,不冷吗?”卫晓东向我走近了几步,将他头顶上的雨伞向我移过来。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我的后背很快地贴上了自家冰冷的墙壁,带着雨水的墙壁的冷意立刻穿透我粘湿湿的衣服,刺入我的身体,我不由打了一个喷嚏。

      卫晓东的一只手立刻向我的鼻尖伸来,仿佛要帮我擦去鼻涕似的,但是旋即他又缩了回去,好像意识到他这样的行为有些不妥,但为了避免他情不自禁的尴尬,他换了一只手撑着雨伞,且伸直了他的手臂,好让他的雨伞完全盖住我的头顶,他自己却有一半身体暴露在雨伞外。我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假装没有看到。

      卫晓东给所有人的印象就是:他身上的衣服总是洗得干干净净的,几乎不带一丝瑕疵,当然这利益于他的母亲对他的宠爱与精心照顾,这也使他看起来与周围那些鲁莽邋遢的孩子有些格格不入;他看起来也确实不太像是个农村人家的孩子,他的皮肤白皙,目光沉稳,举止文静,中分的头发总是一丝不苟地梳向两边,这使他圆圆的脸更显得彬彬有礼,虽然他仅比我大三岁,看起来却极像了一个胸有城府的成熟的小大人。

      无论在村子里还是在学校里,卫晓东都是别人称赞的好孩子,虽然他的学习成绩只是一般,不然也不会考取不了镇上的重点中学,只能在原来的学校从小学升读初中,但是因为他浑身的洁净感以及一直挂在脸上的友善的微笑,再加上他的与众不同,几乎令所有看到他的人都非常喜欢他,至少不排斥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一直对卫晓东提不起丝毫好感来。至少我对他的印象远远比不上他那位做事风风火火,嘴巴半点不饶人,且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的妹妹卫晓晴。

      “我听晓晴说,你的雨伞让人偷了?”卫晓东却对自己的淋雨不以为意,他问。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他的妹妹卫晓晴与我同班,就坐在我前面,今天我们还一同值班打扫了教室。五年级的时候我们还是同桌。但是去年夏天,在城里度过了一个暑假后的卫晓晴,第一天开学的时候却突然在班里叫嚣着要与我划清界线。她拒绝与我再次同桌,并且对着目瞪口呆的同学们当众宣布她与我不再是朋友了。在她的坚持与抗议下,满腹孤疑的班主任老师只能将我们分开。

      我对应卫晓晴公然的挑衅就是,即使在最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只显摆出一副藐视的,不以为然,以及无所谓的样子来。没有人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谈不上有多亲密与特别。也许是因为受到了公然的污辱,也许是因为我其实还是挺喜欢卫晓晴的,哪怕我一直觉得我对她的喜欢多于她对我的好感。但是这平淡的情谊还是莫名其妙地被断送掉了。我在阁楼上偷偷地哭了一整夜,从此我对友谊这东西也感到了心灰意冷。从那时候起,无论是班里的,还是同一个村子里的,无论与往常的那些小伙伴们如何熟悉热络,我再也对他们亲热不起来了。

      也许此刻我还有理由相信,我的雨伞就是卫晓晴故意偷走的。她的目的就是要看我被母亲责罚。友谊散尽后滋生出来的怨恨,所有的报复与幸灾乐祸都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释。尽管我一直不清楚导致我们友谊散尽的原因是什么。

      “你不敢回家吗?”卫晓东居然不识好歹地又继续问,

      “你来看我笑话的吗?”我看着卫晓东,咬牙切齿地问。因为寒冷,也因为心里的愤怒。尽管卫晓东的眼里满是同情的况味。

      果然,卫晓东的脸上显出了委屈的神情,他说:“你把我想得太坏了!”

      “不然你怎么知道我的雨伞被偷了?”我感觉自己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是晓晴告诉我的。”卫晓东的样子很无辜也很无奈。

      我却不能轻易地相信他。我又问:“那么你知道是谁偷了我的吗?”

      “晓晴说可能是汪美君。她无意间看到汪美君离开的时候书包里露出半截雨伞来,但是她身上却还披着雨衣。”卫晓东回答。

      “是黄色的小雨伞吗?”我半信半疑地问。

      “晓晴说她没看清,因为汪美君很快就走掉了。”

      我又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卫晓东的话还是不要轻信才好,谁知道他们兄妹俩安的什么心呢?可是我也无法马上跑去确认真相,因为汪美君住在另一个村子里。就算能跑到她家里去吧,没有当面找到我的小黄伞前,汪美君也是不可能承认的。

      “我真没骗你!”卫晓东看出了我的疑虑,又说。

      我没再去理会卫晓东。我抬头看了一眼自家黑漆漆的窗口,心情愈加沉重起来。

      “我知道你不敢回家是怕你妈打你。但是,我妈说,她说……”卫晓东愈加同情地看着我,他犹豫了一会,突然用一种极为郑重的语气对我说,“其实你妈也是个非常可怜的女人,无论她再怎么骂你,打你,你都应该谅解她,而不应该对她心怀不满,或者怨恨她。”

      这句话使我重新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卫晓东。这简单的话语在我耳边,在暮色与雨水里冰冷地回荡着。我明白它的事实与意义。母亲每次敲着我的脑袋破口大骂,或者放声哭泣的时候,这类似的话语就会在我耳边尖锐地响起来。不仅仅母亲,我想全村的人都知道我生下来就是个祸害。我林璟儿是个不吉祥的女孩儿。因为,我的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大出血,必须切除整个子宫才能保住她的性命。母亲说她至今仍能清楚地记得,当年那个妇产科医生对躺在病床上痛不欲生的她不带丝毫感情地说:你必须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你只能有一个孩子了。

      这句话对于母亲,也对于父亲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因为林家将就此断了香火。

      母亲经常把她的手指顶在我的脑袋上破口大骂,说我一定是她上辈子天大的冤家,不然不会在这辈子里如此地来折磨她。我已经令她的下半辈子生不如死。所以确切地说:我根本不是她的女儿。我应该是她的仇人才对。她对我的恨,就是将我活生生撕成两半也不足以令她减轻半分。从另一方面来说,无论她怎么对虐待我,我都应该打不还手骂不还嘴,我这一辈子就应该无怨无悔地做她的奴隶,成为她一切不满情绪的渲泄的通道,如此才能减轻我对她,还有整个林家犯下的深重罪孽!

      于是我自小便似乎默许了这样一个事实:因为我欠母亲太多,因为我将她伤害得太深,所以她留在我身上的条条伤痕,我所承受的一切屈辱,都应该视为对她不幸遭遇的补偿;迫使我在忍受责罚鞭打的时候止住泪水咬紧牙根不哼一声的,也是基于这样一个残酷的认知。这其实也不难理解,有点类似于欠债还钱的道理一样,我亏欠了母亲,我就必须毫无条件地承担起属于我的责任。而从另一方面来说,比起母亲这一生所遭受的打击和痛苦,我这点皮肉上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无论我如何地告诫自己,说服自己,只要一看到母亲那张被狂暴扭曲了的脸孔时,我还是感到说不出的害怕。在她面前,我就像一只被猎人逼至穷途末路的麋鹿,内心充满了说不出的绝望与悲哀。

      想到一定会随之而来的挨打,我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雨水便涌了出来。如果生命可以任由我选择的话,我想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

      “你哭了,璟儿?”卫晓东惊讶地看着我,低声地问。他夹杂着怜悯的小心翼翼的问话却撼动了我脆弱的神经,我突然无法控制地嚎啕大哭起来。

      “你怎么了,璟儿?”卫晓东撑着伞的手左右摇摆,他着急地向前跨了一步,却被我一把狠狠地推开了。我让自己整个人的重新暴露在雨水下。

      我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我一边不管不顾的大声哭泣,一边用尽全身的力气愤怒地嘶吼着:“你和其他人一样都说我妈是个可怜的女人,可这都是我的错吗?这是我故意犯下的错吗!我也不愿意啊——如果我死了能够换来我妈恢复健康,或者换来一个弟弟的话,那么我就算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我都原意!但是事实上就算我死了,又能改变什么呢?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把这种并非由我造成的过错怪责到我头上来?要把这种我承担不起的怨恨发泄到我身上来?这是我的错吗?你们所有人怎么都不来问问我,问问我就愿意让我妈生下我来吗?不!我才不愿意!我才不愿意做她的女儿!我才不愿意——我为什么就不能像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样得到父母的宠爱?得到一个孩子本应该有的快乐呢!我什么都没有做啊,可我却要这样被你们,被全世界的人拉来做我妈不幸遭遇的替罪羊——你们谁要的话,就把我这条命拿去好了!我绝不埋怨哪一个——这太难以理解了!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卫晓东面前哭得这样歇斯底里,说得这样不管不顾。我只是突然觉得我非说出来不可。强烈的悲伤与委屈,可能还有寒冷已经令我神志不清了。但是那又怎么样,我连死都不怕了我还可以再怕什么?至于我这样的不顾一切能不能得到他人的同情,能不能获得替我鸣不平的机会,我已经不去想它了。

      “璟儿,我知道,其实,你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卫晓东却意外地没有责备我,他撑着雨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说。这一次他没有再走上前来企图替我遮风挡雨。

      卫晓东的同情却突然令我惊醒了。我赶紧止住了哭声,不安地再次看了看自家阁楼上的更加黑乎乎的窗口,再用力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和雨水。

      “璟儿,我真希望我能够为你做些什么,减轻你的痛苦。”卫晓东又说,但是他的神情扭捏极了。

      我没吱声,就算卫晓东同情我,他又能为我做些什么呢?

      一束光线突然从阁楼的窗口飘了出来,紧接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我们头顶传来:“晓东,你是不是在和璟儿说话!刚才是不是她在大喊大叫的。这死丫头,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她知道回家了吗!”

      “没有!没有!哪里有!”卫晓东吓得跳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回答说。我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跳离了墙角,当然跑开之前没有忘记拎起放在草地上的书包。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接近家门口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卫晓东很快地追上了我。他在我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璟儿你放心,你妈没有看到你。”

      “我要回去了。”我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说。

      “这把伞你带回去吧。”卫晓东又快走了几步追上我,把他的雨伞推给我。我没有接。

      “不用了,我妈一看就知道这雨伞不是我的。”我说。

      “你可以说是和同学拿错了。”

      “我妈不会相信的。”我理智地回答说。

      “要不你就说同学把你的伞弄坏了,所以用这把赔你。”卫晓东又给我出了另一个主意。

      “那你怎么办呢?你就不怕你妈问你雨伞哪去了?你就不怕她责怪你吗?”我迟疑地问。

      “这你不用管。反正就算我丢了雨伞,我妈她也不会打我的。”卫晓东自信地说。

      “还是不要了。”我长长叹了口气,这是我自己必须回去面对的问题。但是卫晓东的回答仍让我倍觉心酸。

      “你不怕你妈了吗?”

      “怕。但这是两回事。”我发现自己的语气徒然变得尖锐,态度也随之坚硬起来。

      “我就想帮你。”卫晓东坚持着。

      “我不能拿。”我看着卫晓东,说。

      “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但反正我就是不能要你的伞!”说完后我便扔下卫晓东快步地往家里走去。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当母亲即将要狠揍我的时候,我就假装晕倒过去。我已经在雨水里淋了这么长时间,又冷又饿的我确实已经摇摇欲坠了,就算晕倒过去,我想母亲也一定不会怀疑的。而最为重要的是,这样总该可以逃过一顿责罚了吧?

      老实说,越往前走,越接近家里,刚才觉得自己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热血沸腾就被雨水浇灭一分,当我看到自家的门口时,刚才那股恨不得死去的痛苦也随即烟消云散了。我又想到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回到家后我还可以换上干爽的衣服,如果运气好的话,我还可以吃上一顿满意的晚餐,然后钻进自己暖和的被窝里去。我现在真的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冷得骨头都快结冰了,这可是比挨打好不了多少的滋味。看来我在对待自己生命的这件事情上,还是有必要再谨慎一些的好。而且,我这不是已经找到避免挨打的办法了吗?只希望母亲刚才不要听到我那些口无遮拦的话。

      我不觉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卫晓东还站在那里,就像雕塑般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我想起了刚才他那些安慰我的话来,心底不觉有一股暖流缓缓地流动着。

      无论如何,他都是目前为止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肯听我诉说衷肠的人。而更为重要的是:他对我的遭遇表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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