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凝眉（仙三紫萱传）》洛儿殷

5、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红色，还是喜庆的颜色。喜娘，喜帕，喜服，一切跟喜有关的，都是火样的鲜红。喜娘精心地为桑萱描眉，是时下新嫁娘们最时兴的远山黛，再涂上青黛色的眼线，抹上腮红，遮掩她略显苍白的脸色，然后，便开始为她梳头，边梳边唱。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桑家外，锣鼓已震天价响起来了。

　　阑夕这一生，第一次有发自内心的充实感，平时的他总是微笑着，不管什么时候时候，他都可以面带笑容，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笑，是没有温度的。然而今天，他却觉得，阳光很好，空气很好，老黄很好，甚至连昨日刚被他斥责笨手笨脚的药堂伙计小三也是出奇的好，他想笑，他没有理由不笑，于是，一个嘴角便弯上去了。

　　他迎来了他的新嫁娘。

　　楚父今天似乎不再疯癫，精神也不似往日萎靡，他高坐高堂席上，精神矍铄地与桑父共话家常。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在新人拜堂时，他端着阑夕与桑萱敬上的茶，却清楚地喊出了岚昱的名字。

　　“匡当”一声脆响，茶汤在地上四溅开来，桑父脸色剧变。一旁的桑萱扯去了喜帕，脸色惨白。她的反应刺痛了阑夕，有蛰伏许久的悲痛，沿着胸口攀升。他刷地站起身，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的父亲。

　　楚父却浑然未觉地站起身，颤巍巍的推开阑夕往门外走去，“岚昱！”他喊，枯瘦的手伸向宾客群中的一个身影。那身影一震，却挥开老人的手，猛转身推开人群，逃命似地去了。“岚昱！”楚父徒劳地想揪住他，却因动作太大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老爷子，小心呀！”宾客门手忙脚乱的扶起了老人，慌乱中，一个香包也似的东西被踢了开去，正正滑到一直跪着没有起身的桑萱身旁。

　　桑萱只看了一眼，便泪流满面了。

　　那是她十四岁那年，即将及笄时亲手缝制送给岚昱的香包，外面绣着一丛怒放的萱花，颜色已有些褪了，不复红艳如初，然而那香包却保存地异常完好。

　　她伸手捡了起来，打开，里面是一朵已然枯萎掉的萱花和一张素白信笺，她抖了开来。

　　“解语朝暮伴，忘忧了残生！”字迹模糊，有水润开的痕迹。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流了出来，冲毁了精心描绘的妆容。

　　阑夕冷眼看着这一切，突然伸手扯掉了胸口火红的绣团，用力地扔在脚下，冲出门去，只留下桑萱父女，以及骚乱不安的宾客们，妄自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