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庭栀子香》夕澈

1、诞

　　建章10年，歧国皇宫，盛夏。
　　御花园凉亭，明黄的绫罗上绣着金色盘龙及十二章纹，玉带皮靴，辉帝东方凌，时值而立之年，凉亭内独弈，棋盘上是黑白相间的棋子，茶香萦绕。细长的手指执一子，悬在棋盘之上，似乎有些犹豫。“启禀陛下，裕王妃生了”太监总管李良来报，自打辉帝登基，李良就一直侍奉在左右，细细打量了主子的神色，“是位小世子”。啪，一棋落下，跟不知疲倦的蝉鸣相融，君王眼角微缩的一刹，自然没有逃过李良这个人精。“母子可还安好？”辉帝问，语气里听不出任何不同，“回陛下，小世子还算安好，只是裕王妃险些难产，恐怕被折腾的不轻”，“真是难为了朕的长姐，朕有小侄儿了”，“恭喜陛下”，“着礼部，按皇嗣诞辰之礼待之，昭告天下……”
　　歧国西北，裕亲王府。
　　婴儿的阵阵啼哭撕扯着裕亲王上官鸿的心，才出生不久的孩子便要置于散发丝丝寒气的冰床上，初为人父，哪有不心疼的。怎奈孩子一出生便身附炎毒，此毒是打娘胎里出来的，在出生之前，裕王妃东方月恐怕就已中毒，却未被察觉，直至小世子诞生，何人如此胆大，谋害皇族！其心可诛！这世上怕也只有一个人做得出来吧。为了诞下小世子，东方月可谓是打鬼门关走了一遭，至今半月有余，依旧卧病在床。送旨的公公刚走，上官鸿手持圣旨，回到书房，好一个“皇嗣待之”，那是享皇子的一切规格待遇，这对于一个外姓亲王可是莫大的荣耀啊，荣耀之下可是阴毒之心。
　　处暑至，暑气止矣。几番雷雨，席卷了暑热，雨后的天空一片澄明。裕王府，后花园，望着怀里的可人儿，东方月满面的柔意。“今天，泽儿可有听话”上官鸿走近这对母子，屏退了左右。“还好，刚刚还有些闹腾，这会儿睡着了”温婉的声线来自东方月。裕王府唯一的子嗣，夫妇两人自是疼爱备至。轻抚上孩子的额头，上官飞鸿并未有任何言语，“何事烦忧”东方月自是察觉出来了，“我在想，咱们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裕王府世子，上官泽，本是郡主，却以世子之身示人，知道真相的如今也只有夫妻俩和王府大管家了。上官鸿戎马一身，先皇在世时，为歧国立下汗马功劳，荡平歧国西北部多方叛乱，特封“西北王”，后迎娶长公主东方月，一句“此生得东方月足以”，两人的姻缘被传为佳话，多年过去，堂堂西北王果真兑现了当初誓言。若此番裕王府所出，不是世子，何以世袭爵位，何以掌20万天耀军铁骑，何以安身立命，何以对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境。
　　帝都盛安，文相府，前庭，初冬。
　　一片雪花飘落，落在文曦鼻子上痒痒的，“啊啾”一声喷嚏，12岁的少女，鼻尖微红，惹得正在前庭“切磋”刀剑的文康，文达一起回望，“曦儿，你这喷嚏够大呀，瞧，雪都给震下来啦，呵呵呵”二哥文达一阵嬉笑，“大哥，你看他，就知道欺负我”直接跟文康告起了状，“好，大哥今儿就替你报仇”文康说着长枪清扫，打在了文达的屁股上，转身就跑，“哎哟，文康，你给我站住！”文达说着便追了过去，“你追不到我！”文康的声音还在，只是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们，等等我，等等我”作为文家的小妹，文曦也跟着颠颠的追了出去。雪花洋洋洒洒，静默无声，热闹的市集，孩子们的声音穿巷过街，“下雪咯，下雪咯……”
　　八宝楼，客已满。
　　三个半高的身影东钻西钻，歧国丞相文谨，在百姓之中颇具声望，大歧之肱骨。文家的三个孩子，大家自是再熟悉不过了，不似其他王公贵族，趾高气扬，三个孩子也算乖巧懂事，偶尔也调皮捣蛋，跟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一样样儿，深得大家喜欢。
　　台上说书人正说得精彩，今天说的是那西昆仑清虚阁的莫妄道长，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有人叫好，好不热闹。脱下斗篷，掸了掸，单清羽好不容易寻了处小小的角落，要了壶热茶，又要了些茶点，看见那说书人“唾沫横飞”，嘴角扬笑摇了摇头。
　　待文家兄妹回府，地上的雪已经盖了薄薄的一层了。刚一进府，便被文谨唤到书房，“见过爹爹”三人恭敬行礼，“过来见过清羽道长”威严的声音响起。多年前的一次机缘巧合，莫妄在一次云游中，结识了文谨，两人颇为意气相投。而后，莫妄归隐昆仑，虽说多年未曾再见，但也偶有书信往来。此番单清羽，周游而归，路经帝都，顺道替师父来拜会老友。
　　“见过道长”文康，文达依旧恭敬，“你就是莫妄道长的弟子吗？”文曦一点也不怕生，“曦儿，不得无礼”，“哦”听到父亲的轻喝，文曦顺从的应下，“正是在下”单清羽一脸笑意，“那，那我可以拜道长为师吗？”小姑娘眼中神采奕奕，说书人把莫妄道长说的可神可厉害了，所谓“上清问天，大道虚妄”说的就是这莫妄道长已至上清之境，可窥天机，一把问天剑那叫出神入化，无人可敌。“呵呵呵，小姑娘是打那八宝楼说书人听来的吧”，“恩”重重的点头，一旁的文康，文达，小心翼翼的看向父亲，果不其然，文谨脸色微变，盯着他们，又带着小妹偷偷跑去玩。“女孩子家，为何要学男孩子舞刀弄枪”，“哼，巾帼不让须眉，为什么不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