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挨老子》卷毛狼

19、见家长

　　第二天，两人在路边点了份炒饭。颜四夕起身擦了擦嘴巴，看着陶冉说:“吃完了没，陪我去个地方。”
　　“好啊，荣幸之至。” 陶冉看着颜四夕座位旁靠着都小提琴盒，并没有多问。
　　两人上了的士，颜四夕说了一个墓园的名字。在一个安静的山坡上，下过雨湿气重，山脉轮廓都模糊了，像淡淡展开的水墨画，分不清是烟青色的云雾还是山。
　　“你在这等我一下。”
　　“你要去干嘛？”颜四夕不解看着陶冉。
　　陶冉微微一笑，转身过了马路，消失在转角处。
　　十几分钟后，陶冉捧着一束扎得素净的花束出现在马路对面。
　　“第一次见家长还是不能空手去的。”
　　颜四夕笑着说:“你不是很早就见过我爸他们了吗？”
　　“我现在才觉得我是被认可的。”
　　“认可你啥啊？你有啥要认可。”
　　有些人就是嘴上死活不肯松口。
　　但是陶冉不急，反正迟早的事。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横亘在山坡上的石梯一阶一阶往上，停在一个墓碑前。
　　“这就是我的妈妈。”颜四夕走过去，蹲下，目光柔和地看着黑白照片上的女人，永远停在那年轻的一刻。
　　颜四夕将琴盒放下，取出小提琴。陶冉走过去将花束放下，看着照片上的女人，和颜四夕一样有着水墨勾勒出来般的眉眼。
　　“阿姨好。”
　　陶冉抬头看着旁边已经架起势的颜四夕。颜四夕很少拉小提琴，这把琴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音质听起来总不那么清晰，像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在哼着回忆里的旋律。
　　这天墓园里只有他俩，整片山头回荡着小提琴的旋律，却颇有种万籁俱寂的空旷。
　　不同于以往，这次的格外柔和，更为幽静。陶冉不熟悉小提琴，但却听得入迷。
　　“这个叫什么名字？”
　　“《当冬天来临时》，我妈很喜欢听，我本来说学会了天天弹给她听，结果我学会了，她已经听不到了。”颜四夕苦涩地扯了一下嘴角。
　　“不，她听得到。”
　　颜四夕在墓碑前坐下，看着照片出神。陶冉没有打扰，也是静静并排坐着。
　　“走吧。”颜四夕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你刚才在想什么？”陶冉跟着下了山。
　　“我在想啊——”颜四夕看了一眼依旧灰灰蒙蒙的天空说:“我在跟我妈商量，原谅我这个不肖儿子。”
　　“怎么了呢？” 颜四夕撇了一眼明知故问的陶冉说:“没能给她留个孙子什么的。”
　　陶冉伸手揽过颜四夕，侧头问:“青路音乐节之后你打算干什么？我现在下乡，暂时不回去。”
　　“嗯……我也没有回去的打算，反正我本来就没个定的。”
　　“你要不……唉，算了。”
　　“咋了？别话说一半啊。”
　　“不急咱慢慢来，有的是时间。”
　　*
　　回到音乐节上，陶冉倒是很自觉地退了原来的宾馆，自行搬到了颜四夕隔壁。
　　“其实我还是更想和你住一间。”
　　“边儿凉快去。”
　　第二天，两人沿袭着一觉睡到自然醒的习惯，双双睡到日上三更。两人打开门的同时隔壁门也开了，站在房间门口无语相望，刺眼的午阳将两人说“早安”的冲动生生压了下去。
　　“可真能睡啊。”陶冉看着颜四夕说。
　　“彼此彼此。”
　　陶冉凑过来，在颜四夕额前亲了一下，牵过他的手，“走吧，去吃午餐吧。”
　　陶冉握着颜四夕的手却没有拉动，疑惑地回过头看着颜四夕。
　　颜四夕没有看他，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低声说道：“陶冉，说实话，除了我妈，你是对我最上心的一个，你人真的很好。”颜四夕抬眼看向陶冉。
　　“怎么？这是要给我发好人卡了吗？”陶冉手上却抓得更紧了。
　　“你人很好，我真的不想耽误你了，你看你父母是知识分子，我只有个拖油瓶家庭，你是海龟人才，我只是个无业游民，我们太悬殊了，这样不对等的地位，在感情里向来是没有好结果的。而且你家里人呢？你不像我，没什么可在意的，你不一样。”
　　你不一样，你本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光，却意外照进我的人生，遇到过就算有过了。
　　“说完了？”陶冉把人往自己面前扯了一下，“我要怎么说你才会安安心心跟着我。”
　　陶冉手上抓的更紧了，“对，是不一样，你不一样，你从来都不一样。”
　　你是惊艳了我岁月的那阵风，激起平淡时光，没有你的未来可以一眼望到头。
　　“不是你鼓励我勇敢追爱的吗？”
　　颜四夕想起之前住院时的对话，说：“我也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啊，要是知道我就不会这么说了……”
　　“为什么？是你就不行了吗？你难道不值得吗？”
　　那一瞬间，颜四夕真的差点就放下自己的顾虑了，但他还是摇摇头说：“你那只是一时冲动，我能理解……”
　　“你能理解个屁。”陶冉松开手，气鼓鼓地转过去。
　　颜四夕默默站着，下一秒，只觉得迎面扑来一阵压力伴着一道劲风，高挺的鼻梁被撞了一下，来不及反应什么，只感到口里被肆虐着。
　　陶冉捧着颜四夕的脸，沉声道：“有些东西是会慢慢发酵越来越浓厚的，我相信直觉，我相信那一眼的惊艳，你只需要相信我。有多少困难就解决多少困难，我有一生的时间。”陶冉慢慢离开，腾出一些距离，“你现在可以不急着答应什么，也不要急着拒绝什么。”
　　陶冉看着颜四夕，轻声道：“走吧，吃饭去。”
　　晚上两人一起去了音乐节，依旧热闹。
　　“小四——”
　　颜四夕回头看见辛璐走过来。辛璐一把勾住颜四夕，拉到身边小声问道：“你们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你不要跟这装傻。你和陶医生。”
　　“还能怎样……欸，他人呢？刚还在这呢？”颜四夕四下搜寻着。
　　跟着，颜四夕熟悉的声音伴随着电流“滋滋”声冲入耳膜，颜四夕望过去。
　　那是一个“想唱就唱”的自由舞台，并没有什么要求，一个小小的台子满足一些音乐爱好者。而此时，陶冉正站在台子中间，手机连接好设备，音乐的前奏已经流淌出来，有一小部分人已经驻足看着。
　　他想干嘛？
　　颜四夕目光紧随着陶冉。
　　陶冉的声音是偏向磁性的，平常讲话就很悦耳了，但没听过唱歌。
　　辛璐撞了一下颜四夕的肩膀，揶揄道：“八成是唱你的，怎么样，一直给别人唱，现在有人给你唱什么感觉？”
　　“没我的好。”颜四夕装作漫不经心随意点评道。
　　辛璐一巴掌拍上颜四夕的肩膀。
　　“你忍心让他一个人在上面吗？”
　　“忍心，为什么不忍心。”
　　“死鸭子嘴硬。”辛璐忽略颜四夕的口是心非，把一个东西塞进颜四夕的怀里。
　　“接着，给我上去。”
　　“什么东西？”颜四夕低头看着，是一个小提琴。
　　“你怎么会……”
　　“管那么多，先上去再说。”
　　陶冉看着颜四夕拎着小提琴走过来，嘴角弧度抑制不住的扩大。
　　颜四夕的琴声掐准跟进，颜四夕彷佛天生属于舞台，琴弦拉响的那一刻，他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光。陶冉偏过头看着颜四夕，眼里是藏不住的光芒闪烁，被颜四夕点燃。
　　他爱的就是这个人，这个眼里有星辰的人。
　　“你像我在被子里裹的舒服，却又像风琢磨不住。”
　　陶冉的声音唱起这首歌，却并不突兀，因为看着颜四夕，更加放松了。唱到这句目光投向颜四夕，颜四夕也刚好微睁着眼偏向陶冉，目光就这样撞上，一路直击心底。
　　乐曲落下，陶冉没有看颜四夕对着话筒说：“如果可以我真想借点勇气给你，但是我愿意等你攒够勇气自己走到我身边来。”
　　台下一片起哄声，颜四夕没有说话。
　　辛璐看着两人，走上前：“陶医生不错嘛，平常看不出啊。”
　　“咳，这个琴……”颜四夕举着手里那把小提琴。
　　“哎呀，陶医生送你的，结果追你去了，怕路上颠簸坏，先放我这，今天知道你们俩过来，我觉得应该带上。”
　　颜四夕望向陶冉。
　　“你的生日礼物。”
　　“欸，早过了，再说我又不过生日这种东西。”
　　“以后我帮你过，一个也不落下。”
　　辛璐看着俩人，揉了揉手臂上的疙瘩，“咦，你俩也忒……”
　　在颜四夕的注视下还是咽下了后半句话。
　　“你看反正这琴已经买了，退也不可能了，我也不会，总不该放着浪费吧，还是你比较能体现它的价值。”陶冉及时防止颜四夕退回的念头。
　　颜四夕没说什么，看了一眼陶冉，把琴收进琴盒里，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陶冉跟上去，“怎么了？”
　　“没什么，我要思考一下人生。”
　　“这是你该说的话吗？音乐节结束后你打算干什么？”
　　“先找一个地方唱着呗。”
　　“在哪？你打算住哪？”
　　“还没想好，就这里吧。”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这离你那医院远着呢，我那个家住不了人，这我也算熟悉。”
　　“行行行，也就四十分钟而已。”
　　反正人在自己身边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