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生记》明山水

28、第 28 章

　　五月的傍晚，男孩女孩们静静地坐在教室里。细细一看，或许发梢微湿；再轻轻一嗅，或许都带着沐后的清香。窗外夜色渐浓，响起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倘若开着窗，必有各式各样的虫子飞进来，惹人厌嫌。是夏天快来了吧。
　　教室的空调并不凉快，陈梓礼呼出一口热气，百无聊赖地往前望去，男孩低着头在写作业。
　　俞嘉言今天穿着一件纯白的T恤，白的刺眼，估计是新衣服，她想。
　　突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黑色的小虫子，停在他背后，不一会便慢慢爬动，十分醒目。
　　陈梓礼眉头紧皱，盯着那只不停爬动的虫子，不自觉地就伸出笔小心翼翼地在他背上挥了挥。
　　俞嘉言感觉背后有点奇怪，便耸了下肩。
　　陈梓礼急忙喊道:“你别动，虫子在你背上爬。你再动，就要爬你脖子上了。”
　　俞嘉言瞬间僵住……
　　陈梓礼不再小心翼翼，粗暴地将虫子赶走后，说:“好了，飞走了。”
　　俞嘉言那颗提着的心放下，肩膀动了动，恢复了一开始写作业的姿势。

　　课间，方越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后看着俞嘉言跟桌上的虫子斗争，站在一旁偷笑。
　　俞嘉言见方越回来了，赶忙说：“你快帮我把虫子弄走！”
　　“你自己弄！”方越哈哈大笑。
　　俞嘉言低声咒骂，不管那虫子了。
　　“找打是不是？嗯？”俞嘉言状怒，“伸出拳头”作势要打他，突然又把拳头收回去，屁股往后一挪，顺带着凳子往后一推，而后端坐，戏谑道:“叫爸爸。”
　　“wc，滚。让我进去！”
　　“叫了就给你进！”
　　“不叫！”方越誓死守护贞洁。
　　陈梓礼在后面摇摇头，好幼稚。

　　~

　　陈梓礼偶尔会胡思乱想，这大概又是一个有喜欢的人的女生的一个特点吧。
　　她发现俞嘉言很少叫她名字，但他叫她名字时，她心底好像都会颤一颤。
　　她还发现俞嘉言跟班级里女生的交集几乎为0，这让她很开心。
　　高复这样的情况比较特殊，每个人都是埋头学习自己的，大家很难熟悉起来，大部分的人都是只跟寝室里的人关系好或者是位置周围的人。
　　俞嘉言是这样，陈梓礼也是这样。她数了数她认识的班级男生，不外乎是俞嘉言的室友和俞嘉言的同桌。这个认知让她莫名的开心了一下，不知为什么，还觉得有点甜，无脑甜。

　　学校里组织了模拟考，没两天就出了成绩。数学成绩还出了个大题具体得分情况，人手一份。
　　那天早上俞嘉言没来教室，成绩条孤零零地躺在他桌子上。
　　陈梓礼以为那天他都不会来了，没想到中午他早早地来了，前三排除了她就只有他。
　　俞嘉言放下书包，拿起桌上的分数条，转头问她:“陈梓礼，这是什么？”
　　“数学大题的拿分情况。”
　　“啊？”俞嘉言挠挠头，“那我这道大题就只有3分啊？”
　　陈梓礼往前瞅了瞅他的分数条，沉声应道：“嗯，对。”
　　俞嘉言的数学成绩不好，她一直知道。他不主动问她题目，她也不主动给他讲解题目。
　　可现在，她突然想教他做题目了。
　　“俞嘉言，你哪题不会，我教你。”陈梓礼看着俞嘉言，表情认真。
　　“行啊。”他斜斜地瞥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应着。
　　不知道是真是假。
　　陈梓礼向他伸过手：“你分数条给我看看。”
　　俞嘉言没有犹豫地递给她。
　　分数惨烈啊。
　　“你坐我这，我给你把题目讲下。”
　　俞嘉言盯着她看了几秒，女孩一脸严肃，没有平日里的害羞，眼里是慢慢的认真。
　　“行。”俞嘉言掏了本草稿本坐下。
　　“这道题，我以前好像跟你讲过一次。”陈梓礼看看熟悉的导数题，又看看熟悉的同桌，不禁弯起嘴角。
　　“什么时候？”
　　“暑期班啊。”
　　俞嘉言轻笑一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这个类型的题目，是必考的。导完函数你先……”
　　两人一左一右坐着，因为讲题目，两个脑袋凑得也近。
　　俞嘉言看了看她低垂着的脑袋，因侧着脸，鼻子越发秀挺，讲题时，粉红的嘴巴一张一合。一股奇异之感袭上心头，他赶忙转移视线，专注于草稿本。

　　~

　　五月中旬，学校组织拍毕业照。
　　女孩们穿上漂亮的衣服，涂上鲜艳的口红，谁都想在毕业照上留下最好看的样子。多年后再看时，那真的是你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
　　蓝天，阳光，校园，还有你。

　　一大早陈梓礼就在鼓捣她的头发。
　　程寅手巧，编发的样式五花八门。她给陈梓礼梳了个中分，然后从头顶往耳后编，别致又漂亮。
　　陈梓礼穿了那条她最喜欢的杏色连衣裙。
　　平日里大家穿得都偏休闲，很少有人穿裙子。陈梓礼怕自己这样一打扮有点惹眼，结果一出门，那些穿着牛仔裤休闲裤的女孩们，都套上了样式不一的裙子。
　　女孩们穿上裙子，格外温柔美丽。

　　早上俞嘉言没有来教室，陈梓礼是在楼下挂许愿牌的时候见着他的。
　　学校里有2面许愿墙，一面在校门口，一面在操场边。
　　挂许愿牌好像是历届传统。昨天晚自习，老万给每人发了一块，说是今天下去拍毕业照前，先去把牌子挂了。
　　木质的许愿墙掩在青葱的树木下，前两天还是满满当当的许愿牌，今天已经清空了，就等着他们这届高学生挂上了。
　　陈梓礼站在后面，等班级同学挂完，才上前挑地方。
　　“二燕，你挂哪里啊？”
　　“想挂那里。”二燕仰着头，指了指最上面那一排。
　　挂哪里呢？
　　她拿着许愿牌比划着，好像挂哪里都可以，如果挂在最上面就好了。
　　“要挂上面吗？”
　　熟悉的嗓音在她耳后响起，伴着微风，淡淡的。
　　陈梓礼扭过头，俞嘉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她身后。
　　她看他一眼，轻声说：“想挂。”
　　“给我吧。”
　　男女身高差距就在这时候体现出来了。陈梓礼使劲儿踮起脚也挂不到的地方，俞嘉言稍微踮下脚就可以轻松挂到。
　　两个交叠着的许愿牌，高高挂在最上方。一阵风吹过，微微晃动。
　　俞嘉言挂好两个人的许愿牌后，陈梓礼拉了拉俞嘉言的衣角，“诶，你帮二燕也挂一下。”
　　“行。”

　　挂完许愿牌，大家在操场边的阴凉处排队，不是完全按照身高，因为每个人都更想跟关系好的人站在一起。
　　排好后不一会儿，远处的摄影师便召唤他们了：“下一个班！”
　　大家在摄影师的指导下，一排一排走近来。最前排坐着，第二排站在地面上，第三排站在椅子上，第四排站在桌子上。
　　陈梓礼站好后，便没再动，只是余光瞥向走近来的男生，不知道俞嘉言站在哪里。
　　“阿礼，俞嘉言在你上面。”刘云仁往后瞅了瞅，自以为很小声地在陈梓礼耳边说。
　　……
　　一声轻笑传入陈梓礼的耳畔，是俞嘉言。她无奈闭了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刘云仁，只觉丢人。

　　五月的日光初初有了夏天的温度，它放肆地洒在这片操场和即将被一键定格的少年少女们身上。烫烫的，不知道灼热了谁的心头和面颊。
　　俞嘉言早上起迟了，往教室走去时，教室里没几个人了。他去老万那里拿了红牌子，匆匆写了几个字后便往楼下跑去。
　　在一片火红的许愿墙前，站着一个身穿淡色连衣裙的女孩。她昂着头，神情专注。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去年暑期班的那天。
　　那天中午他跟室友慢悠悠地晃荡到食堂，往里走，一眼就看到了他同桌站在队伍后头。
　　他眯起眼，顶了顶腮帮子，别说，他同桌还……挺好看的。穿了一条暖杏色的收腰连衣裙，衬得肌肤雪白，腰肢纤细。她正扭过身子听后面的人讲话，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只见陈梓礼捂着嘴笑弯了眼，亮晶晶的。
　　还能笑得这么灿烂，看来也不是很饿，刚才跑得可比谁都快。
　　那天也挺奇特的，下午放学后他突然嘴馋了，便出校门去吃黄焖鸡米饭。眨眼间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吃完饭慢悠悠地往回走时，被一抹白吸住了目光。
　　女孩穿着那身裙子，猝不及防地就这样在这滂沱大雨里闯入他的眼帘，走进他的视野里。清瘦的倩影走在雨里，他想起戴望舒先生写的《雨巷》，凄清又寂寥。可女孩脚上穿的大拖鞋和手里拎着的水桶也忒煞风景了吧。尤其是那个红彤彤的塑料水桶，他看到时真是无奈地笑了。

　　~

　　发毕业照那天，是下午自习课，俞嘉言出去补课了，老师没有给他。
　　说起来就挺巧的，陈梓礼手上的那张毕业照，她的下巴缺了一块儿，看了看周围人的，都是好的。于是就去找老万换了一张好的，这样那张残次品就再次回到了老师手里。
　　晚自习，俞嘉言来到教室后，突然意识到：万一老师给他毕业照时，正好是那张残次品，那不就完了。
　　晚自习一下课，陈梓礼就往办公室里跑。
　　“老师，我帮俞嘉言来拿毕业照。”
　　老万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陈梓礼讪笑一声，“不想要那张照片在他手里。”
　　老万呵呵一笑，把剩下的毕业照递给她。

　　陈梓礼抽了张好的，跟老万道谢后，也乐呵呵地跑回教室将照片给俞嘉言，“呐！”
　　俞嘉言抬眸看她，“谢谢啊。”
　　“不客气。”
　　他站在第四排从右往左数第四个，她站在第二排从右往左数第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