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余小琛

1、眼睛

　　破空声突兀地响起，一鞭子快狠准地抽到了一具洁白的躯体上。

　　那人双手被缚，腕部被磨得发红出血，一根粗壮的铁链直直地从屋顶垂下来连着那人手上的细链。一身衣物早已破烂不堪，露出来的地方满是红色伤痕，与旁边的白色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屋子采光极好，屋内明艳极了，各种色块密密麻麻排布在墙上，墙角却堆着刑具，显出一种诡谲的气氛。

　　半晌，那人开了口。声音又低又轻，好像说给眼前人的人听，又好像说给自己听。

　　他说:“我真的看不到。”

　　“林二我操你妈！”执鞭的人恶狠狠扔下鞭子，一把扣住被称作林二的人的下巴，怒道：“我不信，林稚时我告诉你我不信！你看得见颜色，林辰时他没死！”

　　林稚时下巴被捏得生疼，他看见眼前人因愤怒而泛红的眼圈，在此时此景下他居然还有心情小小地开心了一下，等到那股情绪过去，他才慢慢地开了口：“我没爱过他，更没爱过任何人，我当然看不见颜色。更何况......”

　　林稚时冷笑一声：“你和我两双眼睛都亲眼看见了，他掉下去了。”

　　不顾下巴眼前人越来越扭曲的面孔，还有快要把他下巴捏碎的力道，他笑得越来越畅快：“我和林辰时是在过同一个子宫里，他是我的亲哥哥，邵七你说我爱他，这不搞笑吗？”

　　邵七定定地看着他，声音突然哽咽了，双手捂面道：“林二我求求你告诉我，或者你承认，你快说你看得见啊，你他妈就是个玩电脑的再这样你撑不下去的......”

　　林稚时艰难地地动了一下身子，细链勒得更紧了，他看到邵七这样，明显地愣了一下。他想起来邵七已经不叫邵七了，他叫邵江。

　　邵江他爸邵重是个花天酒地的种马，处处留情留种，偏偏邵江他爹邵老爷子是个痴情种，看不惯他儿子这个鬼样子，要他把所有的孩子都认回来。邵江进邵家的时候还小，连排行都是最小的第七，邵重看到这么多小崽子就烦，邵江就直接叫了邵七。后来七个孩子中只有邵江混得最好，邵重年纪大了，又想建立点可笑的父爱，说要给邵七改名，花钱请大师算了好些个名字，邵江通通不要，直接在邵后面加了个早已逝去的生母的姓氏江，就叫邵江。

　　邵七这个名字现在很少有谁敢叫了，一个就是林稚时，总爱七儿七儿地喊，林稚时费力地想了想，发现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们早已物是人非。

　　林稚时偏头狠狠地咳了两声，像是已经妥协了一样，说：“七儿，把我放下来吧，明天叫异端局的人都来，明天我给你真正的答案。”

　　*

　　林稚时喜欢一个人，他叫林辰时。

　　林辰时从小与外婆生活在一起，然后外婆去世了，有人来接他回到所谓的家，那天正好是林辰时的十八岁成人礼，那是一个盛大的宴会，结婚怕也不过如此排场。林稚时在后台的阴影里看到他站在台上，眼眸清冷，骄傲得不可一世。

　　林稚时看着他漆黑的眸子，旁边皮肤是冷冽的白色，然后那颜色一点点蔓延。他的西服是夜晚天空一样的深蓝，他腕上的手表是昂贵的金，他脚底下踩的毯子是红得像玫瑰。

　　那视线太过炽热，林稚时在林辰时偏头之前落荒而逃。一路上林稚时的心跳的飞快，这世界在他眼中再也不是黑白灰，林稚时看见了这世间的色彩。

　　*

　　次日，邵江带人去见林稚时，看到被血染红的枕头，上面睡着的人眼前横着一道伤口，血肉横翻，不用去医院就知道，那双眼睛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