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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心疾现,红线出 ...

  •   滴答...滴答...
      演月循着水声,走在山崖间。仰天望去,月色氤氲,这峡谷横贯群山,壁立千仞,期间猿猴难攀,飞鸟险度。往来其中自由者,唯云雾缥缈,流水潺潺,与头顶明月,肆意倾泻。
      滴答...滴答...
      朦胧中,有一方巨石悬于峭壁之下,微光明灭,肃杀内敛。
      演月看了半晌,不自觉捂了捂心口,那巨石闪烁有序,竟与自己的心跳别无二致。
      难道说,自己生了颗铁石心肠?
      “来啊,来寻回你的本心啊!”“来啊,寻回本心!”
      山谷里忽然响起两道交缠的声音,不一会儿回声阵阵,响彻山间,连绵不绝。
      演月忍不住捂住了耳朵:“是谁?!谁在那里?!”
      可无人回应,自始至终,只有翻来覆去那一句话。
      演月头疼难忍,她蹲下身去,恍惚间,竟在水洼中看见自己的双眼,一蓝一红,妖冶灼心。
      她害怕得厉害,眼角酸涩,急得流出泪来。
      滴答...滴答...
      她喘息着,不得不倚在那巨石上,却见泪水汇集之处,慢慢开出一朵桃花。
      她流泪,它亦舒展,她痛心,它愈艳丽...
      “喵——”
      演月蓦然睁开双眼,眼前没有山谷,没有巨石,更没有桃花,只有一只虎斑狸猫,坐在她床头轻声叫唤,见她醒来,便朝她腻了上去,爪子拨弄着她的手腕。
      可演月哪里还有心思与阿源玩耍,她掀了被子,光着脚拼命地往外跑。
      此刻,仍旧在船上,窗外天已大亮,船舱内却还是幽暗。
      裴元坐在太师椅中,半隐于黑暗,自斟自饮,他带来的那队月卫肃立在身侧,见演月醒来,便道:“昨夜风大,此船脱队,清辉世子不慎落水,如今,需要安养。”
      裴元合上了茶盏,犀利眼神自晦暗中看向演月。演月知道,那是警告,是令她闭口不言的威胁。
      “他...大夫诊治如何?”
      “本就是个三好两歹的病秧子,全靠着习武强身健体。陡然遭逢大悲大喜,多思多虑,患得患失,是为心疾反复。”
      为何是如此?!本以为他那些病弱都是装的。
      演月低头不语,紧握的拳头,却连指甲都扎进皮肉里,若非裴元苦苦相逼,顾清辉何至于此!
      “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若非看在擒月面上,你以为你的威逼利诱,能耐本将军如何?”裴元站起了身,随即投出大片阴影,挡住演月前路,“给你三日,三日后,出发去沁河。”
      一时间,人走茶凉,死一般寂静。
      演月推开顾清辉的房门。那里,静悄悄,躺着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年。
      阿源踩着小碎步跟上来,“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你们都看不见么?红线,那么长一根红线,自顾清辉的腕间,一直延伸到江演月的!都瞎了吗?
      也对,仙界消弭多年,能留下如此神迹,怕是毕生功德都要耗尽了,凡人又怎能轻易看见。
      只是不曾想,顾清辉那么惜命之人,竟舍了销去心疾宿命的机会,用那不世功德,换了这一根红线。
      喵,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作茧自缚。
      阿源蹑手蹑脚退出房中,回头望去,那铁石心肠的仙女,早已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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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朦胧,人心亦有阴晴,难以参透。
      大月宫外,顾淮夕立于廊下,心中激荡,五味杂陈,久久不能平复。
      “雨舟,去趟沁河,找回你父亲。”
      “父亲此番回北方边境驻守,如何会去千里之外的沁河?”
      “不必多问,带上那位乔装的崔小姐,她会领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母亲...你...”
      “你父亲此去,意在挑起我南境与北境奉启的战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于南境,于你父亲便是万劫不复。所以,这个人,必须是你。”
      “父亲他怎会...”
      “可他差点儿对清辉下了杀手!他一向爱惜权力,如今还和当年一样迷了心窍。母亲已经失去两位兄长,难道,要连自己的侄儿,都断送吗?
      雨舟,他没有死,他回来了。
      他曾为了我的抱负和贪念,甘愿息事宁人。可十五年过去了,我们坐在他的帝位上,做错了太多太多。
      若你父亲还是一意孤行,他亦不会再念兄妹之情。”
      这一天还是来了,母亲和父亲每每争吵不休,必要提及的“他”回来了。
      十五年,他隐在暗处,辅佐母亲治理南境,是感念母亲在危机关头挺身而出,挽大厦之将倾;是为成全母亲身为女子,一腔热血一身胆识,无处施展的无奈。
      可他为母亲做的一切,不代表他忘了与父亲的仇怨。
      时隔多年,顾淮夕仍旧记得,自己不再是裴雨舟的那一天,那人敛去一身气度锋芒,乔装成仆役,对自己说:“以后,你就是顾氏的孩子。唯有如此,天下太平。”
      可为这天下太平,他与母亲,受了多少委屈。
      顾淮夕不禁唏嘘,就这样乘着月色,牵着马,溜达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
      忽而,远处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一路鸡飞狗跳,就听街口,有群衙役喊着捉贼,可那贼人着实好轻功,三两下便跳进近旁一户人家院中。
      算这小贼运气不好,竟在他眼皮子底下犯事儿。顾淮夕就近栓了马匹,正要上前破门而入,下一刻,那门便开了。
      出门的,是个披着斗篷的女子,那斗篷捂得极紧,从头到脚,便只能看清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姑娘,宵禁已至,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阁下管得也太宽了些。那头官爷在喊捉贼呢,那么喜欢管闲事,怎么不去拿耗子?”
      “姑娘骂在下是狗?”
      “谁认谁是!今儿算我倒霉,不出门了。”
      那姑娘回身要进院中,却被顾淮夕一把抓住:“夜不归宿,小心明早误了大事儿。”
      那姑娘眼中有丝丝慌乱稍纵即逝,随即便道:“不知所云!”一面想要挣脱。
      两人拉拉扯扯,片刻便引来追贼的衙役。
      “那儿干嘛呢?!若是男的强抢民女的,姑娘你吱一声儿!若是女的骗财骗色的,小哥你吱一声儿!”
      ???天子脚下,这谁教出来的衙役?
      阿烟不得已扯了斗篷帽檐,手里包袱往肚子上一揣:“各位官爷,小女腹中有些不适,正要随郎君去医馆。”说完,还不忘给顾淮夕使眼色。
      顾淮夕强忍笑意,亮出令牌:“各位见谅,内子一向病弱,这是主人家给的恩典。”
      那些衙役见一妇人怀胎体弱,本就心生怜悯,再加上令牌,便不再刁难,眼看着阿烟被顾淮夕抱起坐在马上,还嘱咐两人走夜路当心。
      走出老远,顾淮夕才问道:“娘子,这是又去谁家洗劫字画了?”
      阿烟瞪了顾淮夕一眼,将包袱掏出来抱在怀中:“不过是些易容的脂粉药材,你府上没有,我这才半夜出来寻的。都付了双倍的银两,可算不得偷!”
      “包袱放回去!一会儿再遇上官差,你准备说孩子出生了不成?!”顾淮夕将包袱塞回阿烟斗篷里,顺便还遮住了夜行衣的下摆。
      “可还差些什么?”
      “街口那家的桃花口脂。”
      “我堂堂长公主府,还拿不出一盒口脂?”
      “你懂什么,就算是一样的配方,出色还有不同。于面相的影响,更是大相径庭,如何能贪省事儿就马虎。”
      “你这大半夜的又是何苦,直接告诉我,我命人去办,一早的功夫也够了。既知晓明日要走,早些休息不好么。”
      “...师傅信里没提你都知道啊。本来以为,明日还得在你面前装不知道来着,这些,只能悄悄准备。”
      “此去也许一帆风顺,也许步步危机。江湖险恶,劳你听命行事的时候到了。”
      “客气,本就是之前就说好的,如今又是奉师命。只不过,就没见师父做过这样的亏本生意。我这保镖加耳报神,这回可算亏大了。”
      “不亏不亏,答应你的字画,还是会送你的。”
      “那我要最贵的!”
      两人压低了声响,可笑声还是飘散在寂静的街道上。月牙弯弯,仿若头顶黑夜,也弯起了嘴角。
      人一旦有了依赖,便会忘记,自己其实什么都可以;亦或是故意忘记,借此正大光明去寻求依赖。也许,此间慰藉,才是此刻心中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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