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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年关多事 ...

  •   不管世间有多少不平事,光阴无转移,年关按时至。京城里总算太平了几日,大内阖宫上下忙得人仰马翻,就想叫这除夕之夜多添点儿喜气,大伙儿也能活得送松快些。顾清辉自是要在宫里过年,官儿虽芝麻绿豆大,却也是要拜谢君恩的。
      演月一家也没因着年前的意外颓丧,不过是过年过得朴素些。他们江家人,素来是“难得糊涂”的,当年江父就能当官又辞官,既不是自己的富贵,便是那流水,且去肥别家的田吧!
      然而除夕夜里,和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又是一夜电闪雷鸣。演月听着外头响动,眼皮子直跳,没了守岁的兴致,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日正月初一,大早还没拜完神明祖宗,便听外头嘈杂议论,说是城东惠福巷谷家的幺儿昨夜病重去了。这谷家,演月是知道的,八岁那年顾清辉还缠着她去吃过寿酒,那家八十八岁的老爷子,还叫顾清辉羡慕了好几日,如今也该近百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人家家里头穿红戴绿过新年,他家只能披麻戴孝哭灵堂。
      演月与谷家虽有些生意上的纷争,可大家同在京城商会,抬头不见低头见,待出了正月,也是要上门祭拜的,便让江伯去打听这小公子的病情和谷家忌讳,也好在祭拜时不出差错。
      才一个时辰的功夫,伙计便来报:“说来真是晦气,这谷小公子和大姑娘你同年同月同日的生辰…呸呸呸,咱大姑娘可是福寿双全之人。这小公子和隔壁小顾大人一样,也是出生便有心疾,八岁那年在他家老爷子寿宴之日不慎落水,差点儿就去了。可那位小公子运气好,有个游方道士赠了他家一柄宝刀,日夜供奉于祠堂,才叫那小公子健健康康活了这些年,就是落下的痴傻没法儿治。年关前半个月,就是那晚劈死犯人的那个雷雨天,也不知是被什么牛鬼蛇神冲撞了,谷氏祠堂起了大火烧毁了东南一脚,那宝刀也在混乱中不知去向。这小公子便是那晚开始病的,没想到才半个月的功夫,人就没了。”
      又是个同年同月同日生,还有心疾,不会就这么巧合吧?
      “既是半个月前就病了,怎的一点风声都没有?”
      “大姑娘你那会儿忙着和小顾大人置气呢,哪里还会理会这些小事…何况,祠堂损毁又不是光彩事儿,谷家约束下人闭嘴都来不及,谁还会往外头说嘴。小的我也是挑了嘴不严的打听的。”
      “那柄宝刀…可是知道长啥样?”
      “听说跟把普通匕首似的,也没什么特别,原本谷家也是不信那道士的。具体打听不出来。”
      演月心中如擂鼓般怦怦作响,曾经以为那老爷子的大刀便是演月刀,结果抱憾而归,她那日原是有感应的,没想到被自己当做错觉,硬生生错过了。
      若那谷小公子有如此机缘,是不是就说明,他才是那个在清灵台作妖,又推演月下界的黑衣人。这许多年不动声色,如今虽不知他是怎么死成的,却是早她一步回了天,若还有什么后招,也不知天界有没有防备。看来还是得循着什么机缘,再寻死试试。
      本是可以找顾清辉商议的…但谷小公子身份尚未证实,顾清辉也还是有嫌疑的,不便打草惊蛇。不若去找谭询,他是京畿衙门的,指不定知道得比顾清辉还多,如此,也更公道些。
      演月自己也未曾发觉,但凡抓住一星半点,能证明黑衣人不是顾清辉,心里便豁然开朗起来。即便是出于理性,还对他存有疑虑,但内心却如溺水之人抓住稻草般,满溢希冀。
      怀着一丝雀跃,演月又吩咐人笔墨伺候写了拜帖。一旁江伯还在纳闷:这谷家死了人,大姑娘怎么还看着高兴起来了?
      演月前脚刚出门,后脚顾家就上门拜年,来的不只顾清辉,还有他家祖父。以往两家是有走动,可从来没劳动过老爷子,今年,这是…
      没有流水般的礼品往江家抬,顾家送的都是合情合理的新年节礼,可仔细查看,却是小到描了福禄寿三星讨彩头的糕点口味,都特意做了江家人惯常喜欢的。江父也知顾清辉定是位好郎君,可那娘胎里带出的心疾…可怜天下父母心,女儿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却还是不顾闲言碎语与顾清辉交好,他这做父亲的又怎好从中作梗,只得一边忧心,一边装聋作哑。
      如今看来,怕是女大不中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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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月从谭府后门递了帖子,正月里拜访本就多有不便,演月便想低调些,然而谭询似是早就知道演月要来一般,守门小厮一看来人是位飒爽的姑娘,便径直入内通报去了。
      “我早知你要来,那谷家遗失的宝刀,八九不离十就是演月刀。”谭询自然是不知演月和顾清辉下界的缘由的,以为演月是为刀而来,演月正好顺水推舟,编了半天的幌子,也不必说出口了。
      “仙君见过那刀?”
      “自然见过,那刀看着一般,却是难入俗流,此刻就在京畿衙门里。前几日我父亲带人端了一窝流寇,搜罗出不少赃物。这些赃物都入了册,刀也没人认出是谷家的,年节一过,便会运往商会代为拍卖。以姑娘你和顾清辉二人的身份,要寻回演月刀,应如囊中取物一般。”
      演月刀!待过完年,它便要物归原主了!
      即便到了凡间,它就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即便那另外二十三道刀片,不知还落在清灵台哪处的犄角旮旯里,那都是演月生命的伊始,是天地间唯一不会背叛她的存在。演月刀选在此时浮出,是不是冥冥之中也在提醒她,不要冤枉了顾清辉?
      见演月喜不自胜,谭询却是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演月仙子,还是容我多嘴说一句,你与顾…”
      “演月,你怎么在这里?你父亲着人四处寻你呢。”谭询话未说完,却是顾清辉打断二人叙话。两人四目相望,目光灼灼。
      演月却是轻快地向谭询做揖告辞,而后故作不动声色地,向顾家马车走去,理所当然,双双离去。
      车内,顾清辉仍是不解,演月为何一夕之间整个人都快活起来。一定不是因为见了那谭询,一定不是!
      “顾清辉…我就要找回演月刀了!”一时间有些尴尬,演月只好找个话头。
      “我知道,我去你家找过你,正为此事。”
      “你消息倒是灵光,果然富可敌国就是不一样。”
      “除此以外,那位谷小公子的身份…”
      顾清辉欲言又止,演月却是接上了话头:“你知道那么多,怕是也在怀疑那谷小公子就是清灵台的黑衣人吧。正是因为他死了,若他也从千程万像仪中跌落,应该不能那么轻易死去才对。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死,也与天雷惩恶有关联。
      如今,尚不知那些遭了天谴的恶人都去了哪里,谷小公子也不是直接死于天雷。若那位谷小公子死后回了天,又有同谋为其遮掩罪行,那天界岂不是养虎为患。君上到今时今日都未来找我们,说明那晚之事已被人抹去了所有蛛丝马迹,而我们在凡间之事,不是有人刻意隐瞒,就是连凶手也不知我们去向。”
      “所以呢?”
      “所以我打算再死一死试试。我年前生意亏空不少,年后一定难熬,若是再出些纰漏,我这日子也是过不下去了。失意少女,投河自尽,悬崖失足,撞墙泄愤…这些都是顺理成章的死法。”演月越想越觉得可行:“到时候演月刀也找到了,待我回天,捉了那混账羔子,就来接你和星沉。”
      “你心里就只有天界和你家君上吗?那你来这尘世一遭,又算什么。
      你可想过你父亲,他知道你自尽该有多难过,还有你弟弟,他才七岁。你忘了你娘走的那一年,你父亲是怎么过的?心中思念亡妻已是悲痛,却还要为了养活稚子幼女,去茶肆说些俏皮桥段逗人发笑,这其中的酸楚,又能道与何人说?
      凡人穷其一生,于上天不过沧海一粟,你如此轻描淡写便翻过,于他人却是重如泰山。”
      “顾清辉,我的心,终究是石头做的。我有我的责任,我不会…不会因两个凡人的悲苦,任凭天界倾覆。”演月虽觉得心头气闷,却还是将这等伤人之话说出了口。
      何况,光阴自转,天雷自降。若是有何闪失,这繁华红尘,谁又能幸免?
      两人不语,车内归于寂静。终究,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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