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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好一个同年同月同日 ...

  •   自打那日料理了那些仙中败类,演月便一直思虑“三世富贵”一事。“一世记忆”是人人都兑现了,按理说“三世富贵”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如演月,虽算不上富甲一方,但也是锦衣玉食,更别说隔壁顾清辉了,他家就差贡品没有了。还有御史台的林大人,第一茶庄的裴老板,甚至裕王府的王妃娘娘,哪个不是下凡来过得好好的,其中也不乏原先仙阶法力比土地庙中那几位低的。
      那千程万像仪怎么说也是众神倾力打造,哪里会那么不靠谱?要说那日黑衣人动了手脚倒是更可能些,可这些人年岁都比演月大,显然是早前就下凡来的。若说运簿出了岔子,那更加不可能,君上那笑面虎的能力,演月最是了解不过,会掉链子的,绝不可能是重华殿。
      真是下界了还得操碎了心,还不如别给这一世记忆呢。
      演月神游的功夫,马车便到了戴月楼。这戴月楼,乃是京城商会会长在京中的一处饭庄,自打娶了位貌若天仙的娘子,妻奴会长便将这处饭庄,送给了妻子,以便满足她隔三差五张罗聚会的嗜好。
      这位会长娘子,原是瑶池操持蟠桃盛宴的仙侍,张罗歌舞吃食最是一把好手。如今下了界,也不用每每等上三百年,她要是高兴,每三天办一回都不打紧。
      要说这戴月楼,地处披星巷,枕着雾笼河,楼如其名,华贵无比,前头楼阁连着后头园子,在会长娘子的督办改造下,与瑶池盛景形似了七八分,估计也就皇宫大内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演月生意做得也不算大,本是没有受邀资格的。奈何四年前京郊踏青,她拦下一辆惊了马的马车,车上坐的正是这位会长娘子,作为神祗遗物的演月,一眼就被认了出来。包括之后的林大人、裴老板,也都因此结识了演月和顾清辉,自然也为二人的事业提供了诸多便利。
      演月做梦没想到,到了凡间,她还有靠脸混饭吃的一天。
      演月实则不太喜欢这些凡人的交际,小姐夫人笑得太假,老板掌柜夸人太酸,一屋子惺惺作态之辈,一个字:累。可会长娘子每回都着身边儿最体面的管事送帖子,按照凡间的惯例,不能不来。全京城都知道江家大姑娘对会长娘子有恩,即便看不起她小门小户,也不得不装模作样敬她三分。
      喝盏茶的档口,第一茶庄裴老板裴雨舟又凑上来,天南地北地跟演月吹牛,花孔雀似地炫耀自己。顾清辉总说,这裴老板是有些能耐的,可在演月看来,这位口才就该去当个说书先生,正好家里也卖茶,整出个茶馆子绝对不在话下。
      偏今日顾清辉有差事不能来,也没个人来给她挡挡。演月冷冰冰那一套,人家早就习惯了,又不能出手揍他砸了场子…做凡人,好难呐!
      演月只得趴在临街的栏杆上继续出神,任裴雨舟唾沫横飞,自个儿挑起一出“大戏”。可…楼下这位…是在唤她?只见下头一位锦衣公子,兜头被演月泼了一头的茶水,正仰面行礼询问。
      忙不迭下了楼,致了歉,演月递了帕子让人擦那一头的茶叶沫子,这才想起眼前这位,不正是那日京郊土地庙,收拾残局的俊俏武官。那位自然也认出了演月,大方一笑,垂手作揖。
      谭询此人,原是京畿衙门谭大人家的独子,受家族荫蔽任职。下界前,曾在卯日星君座下任过仙侍,难怪眼熟。
      正愁那晚土地庙之事不得善了,谭询带来的消息却让演月更加不解——那些人,只判了终身监禁之刑。
      “就算是凌迟,他们也死不了,许是被派遣下来历人间疾苦,怕他们胡乱寻死凑数。之前有位仙僚作恶,本判了处斩,但行刑那日乌云蔽日,飞沙走石,刽子手愣是连刀都抬不起来。本以为是桩冤案,老天也为他鸣不平,不想,那日夜里,他却被天雷劈死了;还有一位,本是病入膏肓,药石不灵的,可生生拖了三年,形如枯槁,痛不欲生,最后磕伤脑袋失了记忆,说了半日胡话才归的天。估摸着,这回上头大大方方给了一世记忆,还真是要让大伙儿活够本,才能回天。”
      “你是说被天雷劈死?”难道说,就是那次雷公失手,未免太过巧合了吧。“可那群人里有人说过,害死过其他下界的仙人。”
      “他们忌惮你,自然要先唬住你。害过凡人却是不假,他们会受到惩罚。”
      “可我不明白,原先说好是三世富贵呢,怎的还是有那么些人,过得并不顺遂。千程万像仪,还能见人下菜碟?”
      “这诸多仙僚中,过得好的好坏的坏,单单在京中,被我和我爹逮着的也是不少。可见那三世富贵不过就是个噱头,若无妥善经营,坐吃山空,挥霍无度,金山银山也有淘空之日。天界,变着法儿地抛弃庸碌之辈;这下界,自然也不养浑浑噩噩度日之人。”
      对于这番言论,演月是发自内心地认同。这很像是那些天界大佬会干的事儿,既收拾了那些蠢的笨的不勤勉的,又考验了那些明事理知上进的。三世于上天不过须臾,待时辰一到,记忆一消,那些千年百年赖活着的,便都落在这红尘里打回原形,到时候人人自危,又有谁会计较这些。这手段,高明啊!
      眼前这位谭公子,不愧是卯日星君教出来的,这道理讲的,真真跟晒在太阳底下一样通透。
      “不过,那日我见你与顾清辉在一处。你…以你们二人的过节,怎会?”
      “过节?”她之前冤枉顾清辉的事儿,连卯日星君宫里都知道了?“就那件事儿啊,我已经道歉了…可顾清辉也有对不住我的事儿,咱两,算是扯平了。”
      两人还想再叙上几句,就见城门方向,浩浩荡荡行来一队人马。车驾华丽庄严,随行井然有序,鸣锣开道,一看便是大家风范。演月眼尖,还未来得及诧异那押队引路之人竟是顾清辉,便被一个熊抱撞得差点儿站不稳。
      “仙子,仙子我可算见着你了!”竟是星沉!
      说来还是星沉最会投胎。同样是临时下的界,演月和顾清辉都曾遭逢坎坷,唯有星沉,托生于洛氏名门,从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十六年来油皮都没磕破过一点儿,更别说什么冬夜里浣衣,日头下走货之流。
      洛氏是渤辽一带的名门,星沉父母承袭祖业为家主宗妇,星沉比之郡主县主,身份地位也差不到哪儿去。果然君上还是偏了心眼儿,耍了手段,不过是下个界,也要叫星沉过得金尊玉贵。
      然而星沉下界,却不是司命安排。星沉,是演月出事那会儿,自个儿…从千程万像仪里跳下去的。
      “你好好的,自个儿跳下界?你…你你你,有人擅闯清灵台你不去禀报,你跳下来作甚?”
      “我那不是害怕么,你被推下去,那么大动静也没人赶来。那日千程万像仪后头还躲着一人,你与那黑衣人缠斗,他却迟迟未出手,想来是同谋共犯。我一没看清他的样貌,没法指认;二若落在他手里头,打也打不过,还不如下来找你更稳妥些。”
      星沉说得四两拨千斤,演月却是听得胆战心惊。还是得想办法回天啊,不然待哪日,轮到仙界那些个肱骨下界,可是要出大事儿的!如此算计,难道是妖界反水?若不是妖界,祸起萧墙岂不是防不胜防。
      耳边星沉还在叽叽喳喳,将渤辽的趣事儿说个不停。演月隔着马车帘子,看着前头引路的顾清辉,瘦削的双肩虽比年少时宽厚了些许,明明与谭询一般高的个子,却看着弱不禁风。
      这个叫演月看顾了整整十年的同伴,这个说被黑衣人同党丢下界来的骗子,这个生来就有心疾的倒霉蛋…星沉迟演月一步下界,便是十六岁。那么能与演月同年同月同日生,又是心疾缠身的,唯有那个黑衣人,那个心口被演月刺了一刀,又推演月下界的黑衣人!
      顾清辉,事事如此凑巧,叫我如何不疑心你?!
      演月攥紧了手心,不叫这股悲愤发泄出来。之后送星沉一家住进洛氏在盛京的别院,与星沉相约再见之事,演月一路隐忍。
      都说忍字头上一把刀,演月本就是刀魂精魄,却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好奇,这有刀悬于头顶的感受,是否亦同她现在这般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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