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蓝胖子》司本不鸽

6、第五章 沿途风光不及你（上）

　　自从去布谷山游学的这个消息传了出来，几乎所有人议论的话题都成了这个。
　　“你说我穿裙子去呢还是穿短裤？”
　　“午餐晚餐要自带吗？”
　　“听说这次好像还要过夜！”
　　“终于可以放飞自己了……”
　　……
　　几乎全没有心思学习了。
　　但是这些，到目前为止，还都是学生之间的小道消息。

　　王伟正式宣布是在游学的前一天晚上。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他走进教室，抿了一口枸杞茶。
　　“你们宋主任最近有事，我是你们的代理班主任。有个事呢我要跟大家说一下，明天啊，我们学校组织一场区布谷山的游学旅行。早上还是正常到学校啊，别忘了。然后七点半我们上大巴出发，晚上要在山谷过夜，午餐是要自带的，这个也不能忘。”他神情淡然地看着我们。
　　“太棒了！是真的！”第一排的有个胖胖的男生忍不住叫了出来，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激动。
　　“你们呢，也不要太激动，先苦后甜。等你们回来了，该你们面对的你们还是要面对。”王伟这句话我总感觉话里有话，有一种要上断头台之前的大餐践行。
　　“唉……”一阵鬼哭狼嚎。
　　我转头看向陆梓，陆梓好像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一样，同时转头看向我。我因为他的猝不及防而来的目光，感觉到耳朵发烫。
　　“那……那个，真的要去玩呢。”我支支吾吾。
　　“那不然呢，老子能骗你不成？”他高傲地昂起头，眯着眼睛看着我。那双桃花眼在灯光底下好看到犯规，我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我要好好想想带什么去吃。”一想到午餐自备我就有一种奇奇怪怪的庄重感。
　　寿司还是三明治呢？
　　想想就让人心情超级好呢！
　　“想什么呢，笑得跟个什么似的。”陆梓轻轻敲了敲我的脑袋。
　　“诶，你都不激动的嘛？”对于游学这件事情，陆梓反而是最冷静的那个。乱哄哄的教室里，他低着头咬着笔头在刷着题。
　　“有什么好激动的，没见过世面的人哪！”他淡淡一笑。
　　但是他的行为已经出卖了他，我笑着凑到他耳边：“哦？那你为什么抖腿抖得那么带劲儿？”我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然后他的耳朵红彤彤的，像是被拆穿了心事的小男孩一样。
　　“蓝胖子，我跟你没完……”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仿佛要将我捏碎。

　　“妈，我们明天要去游学，你记得给我准备午餐！”我回家第一句话就是游学，解决午餐问题。
　　民以食为天嘛，这不怪我。
　　“什么游学啊？”我妈突然精神。
　　“我们这不是有个布谷山嘛，我们就去那里游学，就是玩一圈会来写游历的感受。”我感觉自己地语言概括能力简直是到打了一个新的高度，自成一派。
　　“噢噢，要交钱吗？”我妈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我。
　　“你不说我都忘了，要交六十。”我满脸期待得看着我妈。
　　“还挺贵啊，你明天中午打算吃什么，我明早起来做。”我妈边说变打开冰箱寻找食材。
　　“我想想啊，做个黄金炒菜，再做一盒寿司吧。”
　　“行啊。”我妈好像还挺高兴？

　　第二天我到教室，刚坐下，从我鼓鼓囊囊地书包里拿出一盒炒饭和一盒寿司的时候，陆梓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后来他想了一会，终于开口：“你这……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我自豪：“那当然，我妈手艺一绝！”
　　那一瞬间，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羡慕。
　　于是我很大义凛然地说：“放心，肯定有你的啦。”
　　他突然笑了，伸手来揉我的头，满眼温柔。

　　韩温婷又是卡点到班，她进班的时候刚好看到我满桌子的美食，双眼发光。
　　“我去，姐妹儿，可以啊你。”她书包往桌子上一甩，立马奔向我。
　　一个盒子一个盒子地打开，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啧啧啧”的赞叹。
　　“你死远点，别把口水流我饭盒子里。”我推开韩温婷几乎要贴在我饭盒子上的脸，我满脸嫌弃。
　　“诶诶诶，别推我啊，吃的时候记得分享啊！”分享你个大头鬼啊！
　　“行行行，老王要来了，赶紧回去。”
　　韩温婷依依不舍地回了座位。
　　王伟后脚直接就进来了，他淡淡地扫视了一圈，然后走到讲台前。
　　“都静一静，别太激动了，现在是七点钟，你们把东西都收拾一下，再过十五分钟我们就下去了。到了大巴上面，按照现在同桌的位子坐，不要随便乱调位子。不要以为你们宋主任不在就可以为非作歹了，你们可以试试看！”王伟双手撑着桌子，摆足了架子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陆梓突然转头看向我。
　　“你很喜欢出去玩吗？”他问的问题有点没头没脑的。
　　“为什么这么问啊？”我也转头看他。
　　“我看你满脸期待。”他几乎是想都没想。
　　“谁不喜欢出去玩啊，总比坐在教室里做卷子好很多吧。”没毛病啊。
　　“傻子才想着出去玩，聪明的人已经在学习了。”他满脸自傲，伸手挥了挥手里的物理卷子。
　　“那你好好坐你的聪明人吧，我宁愿做一个快乐的傻子。”也总比做一个一无所有的不快乐的聪明人好。
　　“有时候，还真是。”我们就这样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

　　上了大巴之后，我和陆梓坐的第四排，我靠窗，他靠着走道。
　　大巴上好嘈杂，各种声音吵得我脑子嗡嗡的。
　　我头靠在座椅上，发呆。
　　大巴缓缓启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醒来是因为大巴车一下剧烈的颠簸，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很不舒服，头晕晕的。
　　醒来后，我靠在陆梓的肩上，怀里还搂着陆梓的左胳膊，他的衣服上还有我的口水印。这也太丢人了啊。我迅速弹回，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耳朵里多了一个耳机，耳机的另一头在陆梓的耳朵里。耳机里是汪苏泷的《耿》，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很应景。
　　“你还有遗憾吗？你敢不敢回答，又是一年盛夏，会偶尔想我吗？……”这些歌词像是一个又一个问题，在问我。
　　我有遗憾吗？有的吧。
　　我敢不敢回答？不敢吧。
　　唱到“会偶尔想我吗”的时候，我脑子里都是陆梓地那张脸，我怀疑我真的是疯了。
　　我愣在那里。
　　身旁的陆梓睡得很香的样子，呼吸浅浅的，桃花眼闭起来细细长长的，整个脸的轮廓显得尤其好看。
　　“好看吗？”他闭着眼突然开口问我。
　　“好……好看。”我花痴一样地回答。
　　“好看你个头，还看！”他突然睁眼，正对上我的眼。
　　“你以为你把口水流到我的衣服上，睡觉搂着我的胳膊，我都不知道吗？”
　　“我我我……没有！”虽然事实如此，但是依旧不能承认。
　　“你这个人，睡觉一点都不老实。我看你一直皱着眉，想着是不是你嫌吵，好心给你塞了个耳机。你倒好，直接上手，挽着我的胳膊就睡了，我的胳膊到现在都还酸。”所以你是在买惨吗……
　　“这不是，挽着你的胳膊睡得更香一点嘛！”我理直气壮。
　　“那肯定，小爷的胳膊不是一般的胳膊。”
　　“行行行，不过口水流到你的衣服上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想想还是有点内疚。
　　“哎，没事啊。我又不嫌弃你。”他突然间笑了，笑得明媚。
　　“量你也不敢。”我能很明显感觉到我的耳朵烧起来一样的烫。
　　我赶紧转头看向了窗外。

　　下车之后，王伟扯着嗓子喊：“大家就在这附近走走啊，不要走得太远，五十分钟之后我们还在这里集合，然后去山上。记住啊，千万别走远，不然到时候找不到人。”
　　解散之后我直接奔向了湖边。布谷山周围的虎真的是像镜子一样，我低头看看水，说反射出了我的样子。红色的金鱼穿梭期间，欢快自如。
　　直到我从水中看到我的身后冒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嘿。”嘿你个头。
　　“干嘛？”我对着水中的他说。
　　“我就来看看你在干嘛。”无聊。
　　“看鱼呢，一起？”我客客气气。
　　“嗯。”
　　“你也喜欢看鱼？”
　　“还行。”
　　“……”
　　我和他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
　　“诶嘿！”韩温婷从我后面突然拍我，我吓得一个踉跄，还好陆梓突然伸手拉住我。
　　我看了一眼陆梓，他也看着我，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我心里特别感激他。
　　“嘿你个头嘿，我差点给你吓掉水里了。”我没好气。
　　“这不是想给你制造惊喜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韩温婷搂着我的胳膊。
　　“话说你知道我刚刚从那边看你和陆梓蹲在这看鱼，你知道像什么嘛？”韩温婷在我的耳边轻轻问。
　　“像什么？”
　　“像老夫老妻。”她突然笑得很大声。
　　陆梓抬头看着我们，一脸迷惑。
　　我心虚地捂住韩温婷的嘴，然后转头向陆梓摇了摇手：“没事儿，她脑子不好使。”
　　陆梓嘟囔了几句又转过头去。
　　“少乱说，再说打你。”我威胁韩温婷。
　　韩温婷倒也认怂，只是一直在笑。

　　五十分钟之后我喊陆梓一起集合。
　　我们跟着队伍一起上山。
　　耳边是动听的鸟叫声，眼里是满目的葱茏，余光里是陆梓高高瘦瘦的身影。
　　“在……想什么？”我溜到陆梓身边。
　　“噗嗤，你突然出现吓人的吗？”他轻笑，满眼温柔。
　　“就是吓你的。”
　　“我在想啊……你——书包里的寿司会不会很好吃。”他这大喘气可还行，我的脸好像又红了。
　　“别想了，不好吃，所以你别吃了。”
　　“那不行，老子偏要。”他拍拍我的后脑勺，又继续向前走，完全不顾及我这种腿短的人的感受。
　　一路上我一直跟在他后面，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本能的反应。自己回过神儿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后来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扎营的地方。
　　王伟在清点我们班的人数之后，大喊道：“我说一下啊，都认真听一下！这就是我们扎营的地方，今天中午和下午呢，我们都在这儿，周围都可以去逛逛，但是还是一句话啊，别走太远。还有就是，这儿山区比较危险，玩的时候注意点安全，我们五点半的时候集合吃烧烤。”我们随意地应着，等王伟说完之后就迅速跑开。
　　“小李子，等会准备做什么呢？”韩温婷一把抱住我，我有点呼吸不过来。
　　“还……不知道呢。”我扯开她的手，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
　　“要不，我们去那边的草莓园摘草莓吧，我记得你很喜欢吃草莓啊。”韩温婷提议道。
　　“草莓园？真的有吗！？好诶好诶！”我两眼放光。
　　“有啊，呐，就在那。”韩温婷指着山下的大棚说。
　　“绿瘦子，一……一起吗？”我看向陆梓。
　　陆梓抬头看我，斜靠在树上：“去哪儿？”
　　“草莓园。”
　　“好啊。”他语气轻快。
　　草莓园里的草莓红彤彤的，整个草莓大棚里都弥漫这一股甜甜的奶油草莓味。
　　像我的心情。

　　我们每个人拿了一个小篮子，抱在怀里，然后开始一排一排地挑选草莓。
　　我们都不说话了，整个大棚里突然变得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到我能清晰地听见陆梓的呼吸声，安静到我甚至能听见自己噗通的心跳声。
　　我一直摘一直摘，直到把篮子装的满满当当。
　　后来我们拎着袋子走出了草莓园。
　　我们在路上撞见了沐苏澈。沐苏澈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我对他印象还蛮少的，平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说话语气很温柔跟没脾气似的，连笑起来都很温柔。
　　“哈喽，你们也来了啊！”他主动打招呼。
　　“是啊，实在不知道干点啥好了。”韩温婷笑着说。
　　“也是，荒山野岭的，也没有手机玩。”
　　很奇怪的是，后来聊着聊着，沐苏澈和韩温婷就一起走到了前面，直接把我和陆梓扔在了后面。
　　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当我还在匪夷所思的时候，陆梓突然拍了拍我的脑袋：“蓝胖子。”
　　“嗯？”
　　“你觉得草莓像什么？”他突然问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像好吃的东西。”我很天真地回答道。
　　“还有吗？”他看向我，眼底一片深邃。
　　“还有……我真不知道了啊……”我躲避他的眼神。
　　“我一直觉得，草莓像心。”他突然不好意思地挠头，步伐放的很慢。
　　“心吗？好像是有点。”我仔细想了想，确实还蛮像的。
　　“你听过苏格拉底让学生在麦田里找最大的麦子的故事吗？”他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不是小学的课文吗？”我反问。
　　“好像是的，你刚刚在草莓园里有没有找到最大的草莓？”
　　“噗，你要变身苏格拉底了嘛？”我笑了出来。
　　“好像还真没注意，感觉都很好吃都很大。”
　　“我比你聪明一点，我找到了。”他站在夕阳余晖里，满眼的灿烂。
　　“在哪？”我有点好奇。
　　他今天有点反常。
　　他伸出一直背在后面的左手，举到我的面前，然后张开手心，一颗又大又红的草莓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草莓特别像心脏。
　　“好像是比我摘得都大噢。”我懊恼。
　　“傻子，不善于发现。”他拍我的头。
　　“所以这一颗，能给我吗？”我好想要那颗草莓，它看起来真的好好吃啊。
　　他把草莓轻轻地又隆重地放在了我的手心上，像是在举行什么重大的交接仪式，而交接的东西，是他的心。
　　然后我们又继续向前走。
　　我好像听见他轻轻地说了一句：“笨蛋，本来就是给你的啊。”然后声音融进了风里，飘到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