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外室》墨青丫

29、第二十九章

　　九九重阳，大昭皇宫万菊分列，灿然眩眼，入了夜四处点上菊花灯，略如元夕，因今年天子没打算大办重阳夜宴，故只在朝会上赐于重臣菊花糕和菊花酒便罢。

　　当然宫中家宴还是要摆的，太后、安国大夫人，明贤公主，和一众后妃奇聚一堂，自然也少不了明娇长公主温渺渺。

　　众目睽睽之下，天子一身明黄龙袍牵着一身黑袍的长公主入席，宴中除明安太后面色如常之外，一众女人食不下咽。

　　她们几时能得天子给亲手夹菜，亲声劝哄着多吃些……

　　“既然如此宠爱，却又不纳入宫中封妃，真不知天子是如何想的？”

　　两侧的菊花争奇斗艳，菊花香满溢扑鼻，丽妃却无丝毫兴致赏菊，只冷冷瞅着前头正要登上万里亭登高的的一对丽人和德妃肩并肩缓缓走着，手中锦帕都要揪碎。

　　一旁的德妃轻笑，“李御史入了大牢，怎么大司空竟也没吩咐你守紧嘴巴！”

　　丽妃闻言色变，凑向德妃低声问道，“姐姐，大司马可知天子为何？只是些微小事，天子怎的就不能睁一只闭一只眼了？”

　　德妃冷冷斜她一眼，“你真想死，莫拉着本宫！”

　　丽妃顿就停步，心头大惊：竟如此严重，就连德妃也要如此谨慎！

　　她父亲递话入宫，吩咐她收敛言行低调行事，她那会还不以为然，谁家没个阴私，但天子温和，只要不过他底线，天子素来也就罢了，为何如今竟好似有锱铢必较之势？

　　登上高高的万里亭，温渺渺已有些娇喘，朝呼吸平静的明晰帝白了一眼，埋怨说，“怪不得你的女人没一个跟着上来！”

　　“她们是没胆子上来扰你我清净……”明晰帝笑眯眯伸出手去，帮女人摘了大昭长公主镶钻镶珠的黄金宝冠，递给了身后的许公公，牵着她走至亭栏边，眺望昭都的万家灯火。

　　“渺渺，这也是你以后的万疆子民，朕定要拉你上来一同瞧瞧！”

　　温渺渺软软背靠着明晰帝，心思复杂，半晌没有答话，明晰帝瞅她神色轻问，“可是思家了？”

　　“嗯……”温渺渺直视前方眼角生泪，“父王母妃定也很想我。”

　　明晰帝紧搂了温渺渺几分，低头轻轻啄吻女人的面颊，“渺渺可知，这三年，每逢佳节，朕有多想你……”

　　温渺渺回了头，仰望男人眼中的温柔在月色下更显旖旎，一时间心潮彭拜踮了脚吻向明晰帝的唇……

　　明晰帝激动的粗喘声在静寂高耸的亭间越发容易惹人遐思，但许公公何许人也，弓着身低着头，静立在阴影角落依旧犹如入禅，只是听得天子一句幽怨的话后，他的老脸几要破功。

　　“渺渺，你说话不算话……”

　　温渺渺如今很能适应慕明晰的这般变脸，诧异万分，“陛下何意？”

　　明晰帝颇有几分委屈，“你答应了朕不见公孙契，可他竟在上林苑登堂入室！”

　　温渺渺撅噘嘴翻了个白眼，“陛下的醉言我岂能当真，且陛下自己说，陛下的要求难道不荒唐？我难道还不能有朋友？”

　　“朋友当然可以，可他同你太过亲密，竟还声声唤你做妹妹，朕心里不舒坦！”

　　温渺渺不以为然，“只是个称呼罢了，我以为陛下计较这个实在太小气！”

　　明晰帝坦然点头，“朕无法不小气，朕嫉妒他和你亲密如故，朕十分不喜！”

　　温渺渺瞧了眼脸已阴沉了几分的明晰帝，不耐的挣出他的怀中，没好气的说，“陛下不喜可是就要杀人，那成，你便先杀了我！”

　　明晰帝顿就无话，心头闷闷不得抒发，习惯性便想压下情绪转个话题，莫弄遭了今晚的好气氛，可转念他实话实说，

　　“你爱屋及乌对呼延小娃都能那般友善，可见公孙契在你心中分量不一般，朕恼恨是自己给了他机会，但朕也应该谢他，在你伤心时日，费尽心思令你开怀……朕不会杀他，只是朕……”

　　明晰帝走上前重又搂住了温渺渺，低头和她额碰额叹息一声，“渺渺，你可是对他有情，你对他的情可会多过对朕？”

　　温渺渺鼻头酸酸，不答反问，“陛下的心里话听来如此不自信，怎的也还要说出来？”

　　“因为朕自作孽，到如今是生怕渺渺对朕仍留下的几分情真的全都断了，那朕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陛下……”温渺渺晶莹满眶轻摇了摇头，“我视公孙契为知心朋友，我只有视陛下才是心间爱人。”

　　明晰帝霎时嘴角高翘，眼中星辉必露，却被温渺渺下一句搅得重又不是滋味。

　　“可公孙契被赶出了家门，求我收留他一阵，我作为朋友怎能不管不顾，更莫说他一片诚心要来助我办女子学堂。”

　　明晰帝瞅着认真的温渺渺满脸无奈，“渺渺，朕不否认公孙契对你的心意，但他的出身，怎可能真如你所以为那般天真烂漫，他说被赶出家门，就是被赶出家门啦！”

　　温渺渺面色一顿，沉了脸，“他不像你，他从没有骗过我！”

　　明晰帝顿时被噎的心塞，半晌才说，“你有意请李依依来助，朕反复思虑，确有道理！”

　　温渺渺果然心神立转，仰着头笑意盈盈等着明晰帝未尽之言。

　　明晰帝正儿八经肃了脸，“你的女子学堂建成容易，最难是实至名归，自古以来，天才万民皆推崇‘女人无才便是德’，你即便头期免费招生，又能来得几个……”

　　温渺渺自然想过这些问题，闻言便连连点头，“这正是我想寻李依依的缘故，一介寡妇学才兼备行商天下方取得如今成就，正是我的女子学堂，树立门面人物的最佳人选！”

　　“嗯……渺渺竟想到这么远，朕的渺渺果然长大了……”明晰帝马屁一句，温渺渺笑的眼都不见，明晰帝宠溺的亲了亲她的鼻，才缓缓道出，

　　“李依依和公孙契，朕便允你一个，若你更中意李依依，朕便给公孙契安排个差事，如此，他在大昭有了落脚地，又有朕看顾，你大可放心做你的事业！”

　　若论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才女和老板娘兼备的李依依，温渺渺踌躇着半晌没吭声。

　　明晰帝一旁偷瞄，心里头总算舒爽了些，至少此刻女人心中，公孙契的分量比不得女子学堂。

　　果然温渺渺主动依偎进明晰帝的怀里，双臂搂着他的腰间，思虑了许久，仰头笑眼弯弯甜甜说，“渺渺谢陛下！”

　　昭都人潮熙攘的清平街，温渺渺着一身墨蓝男袍带青玉冠，手持把美人红木折扇，难言兴奋的和今日黑袍上身的公孙契一起，隐在人流中东望望，西瞧瞧。

　　昔日在楚朝，她们这般出街游耍已是平常，今日，她也想带着公孙契寻个如同在楚朝，她们去了多回的那类清雅舞馆。

　　赏赏大昭舞姬，品品大昭美酒，在比较惬意轻松的气氛下，她才好跟他说说慕明晰的意思。

　　可一路上一旦她和公孙契走近亲密了些，跟了她许久的两名大昭女卫，便会站了出来有意无意将她们两人隔开。

　　头一两回，温渺渺还没在意，只以为是女卫要护她行路偶尔凑近了些，可四五回后，就连公孙契都黑了脸，她哪能没明白过来这是慕明晰的授意，只觉哭笑不得。

　　“够了！退下！”

　　公主发怒，女卫老实听令，公孙契笑笑，摇着玉扇朝温渺渺眨眨眼，似乎极为好奇，“竟是个醋坛子？”

　　这是再见公孙契，第一回他问起了慕明晰，温渺渺尴尬的扯扯嘴角，默默点点头。

　　公孙契不由摇头啧啧，“在楚朝，明晰公子的才名如今仍在流传，而大昭天子的名声也是风光霁月，我是怎的都想象不出，到底是怎样个醋坛子！”

　　温渺渺掩嘴轻笑，“你别怕没机会，陛下有心见你一见。”

　　“见我？我不学无术一纨绔子，天子见来作甚？”

　　温渺渺抿抿嘴不好意思，“他听说你的境况，说可派你份差事做做……”

　　公孙契闻言就黑面轻哼，“这是防我如防贼！可他堂堂天子，我一世家小儿，何至于！！“

　　“你莫误会！本宫清楚你一身本事，只是不愿夺了你大哥风头不出彩罢了，可若是在大昭，山长水远，你得份正经事认真干干，也不枉来此一趟，男儿大丈夫，何处不能立业！”

　　公孙契不满的斜了眼温渺渺，“妹妹可知，你这般替他说话就是在哥哥心头撒盐！”

　　温渺渺面色顿闪过愧意，“阿契……他……”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从来就只爱他，而我只是你一个谈得来的朋友，我若不是清楚这点，管他是不是天子，我定拐了你逃到天涯海角去！”

　　公孙契收了玉扇顿步，伤心落寞低头，“我前来大昭，只是想确定你日日真心笑颜，那我也不会茶饭不思、不能安寝，可没想，我离你近些，他都容不得！”

　　温渺渺愧色更浓，“阿契……”

　　“我要干点子什么，哪里不成，何必到他手下见他脸色，你若也同他一般意思，你便直说，我一时半会回不得家，便四处漂流去！”

　　勤德殿中，调派去保护温渺渺的暗卫，事无巨细回禀每日公主例报，明晰帝闭目聆听给气乐了：公孙契这小子脸皮果然不简单，悲情计随手就拈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