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外室》墨青丫

17、第十七章

　　在外人眼里，她是助天子登基的丞相一系，又素有才名，颇得挑剔的天子赏识，还赐了她四品御前女官之位。

　　可谁又知天子谨慎，最信任的心腹唯有三四，在前世，天子对她的信任一直都隔了一层。

　　而如今天子在心头所爱跟前如寻常丈夫，却并不避忌她的存在，足见天子对她的那层信任隔层已在悄然打破。

　　有这样的改变，她心知肚明，是因走对了一步：讨好温昭妃！

　　今生昭妃不知为何提早来了大昭，但前世她是在封妃圣旨传至了楚国，于明年春末才远嫁而来入了后宫。

　　因天子所赐的妃位封号叠了国号，还惹了朝堂不小风浪，由此便坐实了宠妃的身份。

　　但天子除了给予昭妃的封号有些过度之外，对待昭妃的一切同对待德妃、丽妃似无差别。

　　而她便同满宫众人一起皆被蒙在了鼓里，愚蠢的以为，昭妃只是天子喜爱多一些的寻常宠妃。

　　直到那回南昭江决堤，朝廷救灾却出现严重贪腐，天子微服出宫亲自查办，后脚有多人守护的昭妃却上吊身亡。

　　就算是天仙美人，上吊身死的情状也不会好看，尽管她对昭妃的妒不比后妃少，可瞧了第一眼也不忍在瞧第二眼，更酸她鼻的是，昭妃已有两月身孕，身下鲜血艳红，而昭妃死前或还不知……

　　那时满宫后妃均暗里欢庆也心知肚明，昭妃正得盛宠怎会自杀，但幕后人势力不可小窥，手脚干净，人人都料天子回来后大怒彻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谁能料到，素来温和且顾及朝堂大局的天子悲怒攻心至心性大变，一反往日温煦作风，不顾朝野反对，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人，对深宫展开最残忍也最有效的血腥清查。

　　那场令满宫惊惧的报复清洗，还波及了前朝重臣，大昭朝堂也由此掀起更残酷的血雨腥风，她一直默默爱着的温煦天子，转眼成哀毁骨立的暴皇！

　　此刻的天子还是那般的温柔，搂着昭妃在轻声笑哄。

　　她瞧着涩然之余，祈愿今生的天子一世温煦不变，绝不能看着他痛失所爱而自责自恨，万念俱灰，但她也愿天子怀里温柔以对的女人，有一日或也能有她的位置……

　　温渺渺的耳朵被男人温热的气息弄的一阵发痒，可她左闪右躲愣是被男人牢牢锁在怀里，气的转过身，粉拳一股脑的大力砸向男人的胸膛怒喝，

　　“陛下女人众多，为何偏就是要为难渺渺！换了皇商李夫人，陛下莫非也舍得这般对她！”

　　明晰帝听了这句心头便有了底，面色如常语气更是如常，“朕本打算得闲了，便召她来见见你，没曾想渺渺倒是自个先见上了。”

　　温渺渺恨恨冷哼，“渺渺真是蠢，为她和你争闹不休，却自知道她的遭遇后又心愧难当，一直派人去寻未果，却原来陛下一直和她都有首尾！！”

　　昔日李依依的话题不能触碰，初期提起，只会令明晰帝对自己堂堂男人，竟被捉为面首的怨恨更添上一笔，越发对温渺渺横眉冷眼，惹她伤心。

　　爱上温渺渺之后，就换成他对这个话题避之不及，只如今他晓得，盼着女人能看懂他是不成的，重要问题上一定要掰扯清楚。

　　他坦荡荡的在女人耳边低声细语解释，“朕同她一起长大，对她确有过几分关注，初初拿她为由伤你的心是朕愚钝不堪，很快朕爱上了你，就知情意之天差地别，可你妒性大，朕不愿你我为她再无辜争吵，故也不敢提她，只隐晦话知于你，勿在寻便是……”

　　“陛下到底是怎的了？”

　　温渺渺扭头过来与明晰帝对视，眼中满是失望，“陛下可是做了天子便没了本心？欺骗之语张口就来，渺渺不聪明但话还是能听懂几句，李夫人不愿进宫受束缚，与渺渺想是选了同一条外室路！”

　　明晰帝闻言便肚里一沉，李依依行事大方又明事理，竟行如此挑拨之举？

　　只现在不是思虑这个的时候，他抿了嘴极其认真的端视女人，“渺渺，朕和她清清白白，朕只爱过你！”

　　温渺渺冷笑摇头，“渺渺一直不解，陛下满宫后妃，怎能轻易言爱？还是，陛下如今无情却也多情，能爱每一个女人？！”

　　明晰帝满腔心意顿被浇了个透心凉，可他满宫后妃却是事实，面对女人的此番质问，他沉着脸无言可对，偏偏温渺渺不刺他入骨不罢休，

　　“陛下放心，渺渺早已无所谓陛下博爱，但只求陛下见了渺渺，莫要爱字常挂嘴边，渺渺听了，觉得恶心！！”

　　两人一直都在低声私语，许公公和蒋秋蝉又特意离至最远自是听不太清，可现在九公主高声的“恶心”二字，清晰飘进了耳。

　　他们不约而同惊异抬头，果见天子紧抿了嘴唇，面色平静的可怕。

　　而九公主已经起了身正对着天子，虽不知她神情如何，只从背影看来，似乎很有些宁死不屈的架势。

　　若是平民家，这就是小夫妻吵大架，可若是皇家，天子被宠妃骂恶心，砍头都是事小！

　　许公公再也没法子老神在在，继续垂眉低头做柱子，蒋秋蝉更是心惊疑惑。

　　昭妃前世虽有些小性，与天子也是举案齐眉，今生却如此恃宠而骄，竟对天子出言大不敬？

　　她怎知，温渺渺梦到了前世之死，一直悍勇长存在心，怎还会有前世在大昭后宫的如履薄冰，对天子的百般隐忍。

　　而明晰帝这个喜于玩弄权衡之术的天子，从温渺渺身上尝到了前世未尝到的挫折，自然也不如前世那般左右顾及，深藏着对女人的情。

　　不去论他前世藏情对错与否，今生他早早露了对温渺渺的心，偏偏女人就是不信，听到一声恶心后，涩苦难当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夜行至小行宫修整，明晰帝召了几位忠心大将饮酒赏舞，任谁看，天子谈笑风生、兴致极佳，竟还与众位将领说上些荤段子开怀不已。

　　其中一位二十有五，身着大将金色盔甲，气质风流、长相英俊的白面青年将军却借着举杯，反复看向静立一侧殷勤侍奉天子的许公公。

　　许公公被瞅的不耐烦了，方和他对上了个眼，几无可见的点了个头。

　　宴散之后，青年将军闷不吭声跟在天子后头上了一处六层高阁远眺行宫夜景。

　　仍拎了个白玉酒壶在手的明晰帝，遥望明月诗兴大发，“行宫满映伤心色，但见空中孤月轮！”

　　这诗也太悲的慌，青年将军嘴角抽抽，双手一奉，“陛下，秋夜风凉，酒多伤身，臣请陛下回殿安寝。”

　　“安寝？林卿可知，朕龙床上的那个女人，今儿个当面骂朕恶心！！”明晰帝苦笑着仰头，就着酒壶嘴连连痛饮，竟有不能停下的架势。

　　林将军忙忙相劝，“陛下，九公主得陛下喜爱，不正是因她的性子至纯至真，依臣看，三年时光物是人非，而九公主却在陛下跟前性子依旧，陛下实应大喜！”

　　明晰帝摇头轻嗤，“朕本也如此想来着，可哪里依旧……昔日她同朕闹是要得朕的心，如今再闹是为求她的利……她对朕怕是情意已失，她也不信朕对她有情……”

　　“可臣一事不明，陛下贵为天子，掌天下生杀王权，九公主一小朝公主，是凭了何底气同陛下争闹，竟还能胆大包天骂出恶心二字！她不怕砍头，难道也不怕连累楚朝……”

　　话音一落，明晰帝愣了一瞬便抬头眼眸生笑，大掌拍向青年将军的肩，愉悦道，“朕的子安将军能耐，一句便能点醒朕！”

　　林子安毫不谦虚拱手，“陛下之能可与日月争辉，但臣打小多在女人堆中打滚，自然比之陛下，能知多些女人心事！”

　　明晰帝闻言朗然大笑，“朕自有林卿便如虎添翼，细细述来，子安已为朕立下无数大功！”

　　林子安闻言便整了面色，恭敬鞠躬行缉礼道，“子安若不是得陛下青眼，至今还是九公主府一名上不得台面的洗马小奴，怎会有如今的荣光耀祖，子安永谢陛下伯乐之恩，生生世世愿为陛下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明晰帝伸出长臂，握住林子安双拳欣慰摇了摇，“朕知你忠心！朕望有朝一日，你能做朕的大司马护朕大昭江山，不负你楚国名将之后的出身，莫要让朕失望！”

　　林子安激动下跪叩首，“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唔，平身……”明晰帝将玉壶仍至了许公公怀里，负着手遥望远处深幽的山缘，面色严肃沉声说道，

　　“军中八部，朕五部在手，余下三部皆老迈大将，但对大司马极为忠心，朕要尽速全盘把控，也要军权和平过渡，朕绝不愿军中起了纷争，波及朝堂，你，切不可过于急躁……”

　　“是，陛下！”

　　明晰帝满意颔首，郑重和林子安又细细吩咐政事几番，突然话锋一转有了笑，“不知渺渺会否想见见你？”

　　林子安面皮子一紧，“陛下，九公主当年可是拿把剑要砍臣人头的，应不会想见臣吧！

　　明晰帝不置可否，他也是随口一提，回殿后，女人理不理会他都还是个未知数，便道，“待朕问了她来再说，若她想见，你便多准备些笑话段子，与她解解闷！”

　　说完明晰帝转身便下了高阁木梯，林子安哭丧着张脸瞅了瞅许公公。

　　许公公朝他竖了个大拇指，露齿笑出，那笑容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哽的林子安脸色发黄。

　　明晰帝全然不知自个一时兴起，宠臣叫苦连天，匆匆回途，行经一路撞见了不少他这回带去秋弥的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