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狩猎[ABO]》眉远山

6、第六章

　　第六章

　　迟徊一头扑倒在自家小公寓床上，躺尸得无比安详。
　　回想一天下来和程喻相处的经历，他觉得这位冷面男神就是个行走的荷尔蒙。
　　跟程喻吃了午饭后，他提出要去超市购物。虽然舍不得和程喻分开，但是人都是有自己的事要做的，他没想把程喻捆在自己身边。
　　可迟徊没想到，程喻表示没什么事，陪着他一起去买了猫粮，还去看了巷子里的小白猫。

　　如梦似幻。
　　迟徊都快觉得这是他的臆想了。

　　等整个回想完毕，也回味过来了，他的脸颊才后知后觉的发烫。
　　……程喻太会撩了吧！
　　明明寡言少语，却行动力爆棚。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人狠话不多，社会你喻哥？甚至时常语出惊人，动人心弦。
　　迟徊怀疑程喻就是表面高冷，内里绝对腹黑闷骚得一批。
　　想到最后，他猛地拿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忍不住声音闷闷地喃喃：“……他别是个花心萝卜，只是找我玩玩吧。”

　　*

　　这边迟徊在纠结，程喻那边也在思索。
　　嘴角微抿，唇形紧绷。他垂着薄薄的眼皮，盯着自己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扫过一条条纹路，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主动会不会太冒进呢？”
　　会不会把小少爷给吓到？如果他接受不了呢？

　　许多疑问堆积在了心底。索性他将眼前那只手抬起，搁在眼皮上。半晌，颇为讥讽地扯出一个冰凉的笑。
　　反正他是个恶人、是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多年的怪物。渴望向往着拥有光明，却又害怕着自身的污浊弄脏了那抹纯净的白。
　　等到露出真实的一面，小少爷会更怕吧？会离他而去吗？
　　他真怕那一天到来时情绪失控，忍不住对那样干净的人做些无法挽回的事。

　　……但也早就想这样做很久了不是吗？
　　只要让他属于我，就好了。
　　程喻想，他会慢慢引诱的。

　　引诱天使爱上恶魔，并心甘情愿堕向地狱。

　　*

　　迟徊回去时是下午四五点，他无知无觉地睡着了，又在晚上近十一点被饿醒了。
　　或者说，惊醒更为合适。

　　他半阖着眼，水雾的眸带着些茫然。勉力抬腕，揉了揉发胀得一跳一跳的太阳穴。目光继而落在虚空中一点，原先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是涣散的，没有焦距。

　　迟徊又做梦了。
　　无比厌恶的梦。

　　梦中除了那一片白之外，还出现了别的细碎的过往回忆。
　　都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真不知道一次一次在梦中回味体验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徒增烦恼。

　　毫无睡意了。

　　迟徊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睡醒的下一刻才觉出腹中空荡荡，没吃东西的饥饿感涌上。
　　他知道这间小公寓里没放什么吃的，以往他都是在外面吃了再回来的。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才意识到连校服都没换，也不打算在意那么多了。他准备出门去二十四小时营业便利店买点什么东西，垫垫肚子再说。

　　迟小少爷很宝贵自己的身子的。他的饮食向来规律，虽然大多数不是出于自愿，但过了这么些年也养成了习惯。
　　这一天纯属意外。
　　谁知道只是埋被子里了会，他就睡着了呢？

　　进了便利店里，收银员看到身穿校服的迟徊，目光里染上了些许诧异。明天是工作日，要上课的，这名一看就知道是乖学生的小少年怎么还没睡觉？
　　她没想多管闲事。
　　事实上，她要是问一句，知道迟徊是睡醒了来的估计会更惊讶的吧。

　　迟徊仔细挑选了两个面包，观察包装袋，确认是沾了酱的，甜的，这才放到收银台付了钱。
　　精致少爷，绝不亏待自己。

　　回到家，热了牛奶，开始慢悠悠地吃。然而一个没吃几口，皱了皱眉，又拆了另一个的包装，咬了几口。
　　他开始觉得嫌弃了。
　　其中一个面包不够甜，另一个甜是甜，却太腻了不好吃。

　　迟徊小时候是很会吃苦的，但是被收养到迟家以后就下了决心，要把小时候没得到的东西，都好好弥补给现在包括以后的自己。
　　尤其在吃食这方面。穿戴服饰都是次要的，表面的光鲜不过是给外人看的。
　　他始终有一套自己的理念。能过好日子，为什么要亏待自己呢？

　　所以他很少去便利店买东西吃，却没想到这一次突发状况买的面包这么难吃。
　　去惯了高档餐厅的迟徊决定委屈一下自己，做什么也不能和身体过不去。
　　最后他喝完了牛奶，却听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他眸色深了深，这个时间会打电话来的……
　　拿出手机接听，看到上面的备注名字，心下了然。
　　算了算时差，对方现在应该是中午十二点多，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

　　“喂？回回？”一个冷淡的女声响起。
　　迟徊应了一声，面上神色近乎冷漠，声音却很温柔。

　　他刚被迟家收养以前没念过书，认不得自己的名字，上了几天学之后索性认字认半边，称自己为回回。
　　迟家人纠正了几回，可是迟徊幼时没怎么说过话，念字发音不标准，他们听久了觉得亲切，依着他也这么叫。

　　可是这么个小名也挺讽刺的。
　　不说象征着他年幼无知的贫瘠过去。回哪去呢？哪有他的容身之所？
　　不过倒也该感谢迟家给了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摆脱了于泥沼中挣扎的岁月。尽管迟早有一天是要还回去的。

　　“还没睡觉吗？”
　　打来电话的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她拥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林四月。
　　四月，取的是似月的谐音。
　　“睡过了，醒了。”
　　林四月没问“是我电话把你吵醒了吗”这样的问题，因为她不在乎。她从来不会考虑迟徊在做什么，早先就已经有过数次了。

　　“你明天要正式开学了吧，记得好好上课。高二学完就要高三了，不要让我们失望。”很客套，像是普通母亲对孩子的叮嘱。
　　但是迟徊明白她的意思。
　　他得做个优秀的孩子，要各个方面的优秀。
　　不止出挑的外貌，优异的学业，还包括精通多种兴趣。

　　她没管迟徊有没有回应，只是接着说：“记得我们给你说过什么吧，考个好大学。”
　　这句话背后的意义是，他必须得凭借自己的能力，考上一流大学。
　　迟家不会给任何帮助。
　　如果不能做到，迟徊的处境会变得很艰难。

　　“我知道了，妈。”
　　他听见自己这样生疏地应。

　　“还有件事，因为你的分化问题，我们最初的计划不得不终止。”
　　迟徊不由扯出一个讥讽的笑。所谓的“计划”，不过是盼着他分化成omega，好直接卖给那些德高望重的家族。
　　毕竟他们收养他，教育他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这个罢了。他只是一个笼络权力的棋子。
　　可惜了，他怎么成了alpha呢？

　　“我给个提议。你最好找个不介意你的alpha或者喜欢你的beta，但前提是要门当户对。”电话那头的女人声线逐渐冰冷。
　　门当户对，意味着他的另一半必须是那些有钱有权的成功人士。

　　为什么她不愿意他选择omega呢？
　　因为她不允许自己想要收养omega，却没能如愿的事暴露，那会很丢脸。所以对外来说，迟徊始终是个omega。
　　如果他的对象再是omega，外人看来就是双o同性恋。这样的舆论压力，又会给家族蒙羞，带来污点。

　　林四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迟徊就已经分析出了背后的一切。
　　“我会的。”他尽量保持唇上微笑的弧度，嗓音平静地说。

　　手机传来忙音。
　　电话挂断了。

　　迟徊毫不留情地扔开它。
　　浅色的眼睛暗沉下来，身后分明就是照耀的灯光，那双瞳眸里却仿佛照不进一丝光亮。

　　……我该是无药可救的。
　　他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