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狩猎[ABO]》眉远山

4、第四章

　　第四章

　　迟徊愣住了。睫毛轻颤了下，又颤一下。他眼睛微微睁大，直盯着程喻，被这句话砸得好久才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顺从心意应了下来：“好呀，我们中午再去吧？”想了想又补充解释，像是怕人家不能理解到意思，手也跟着比划起来：“一会出了校门就不能回来了，不先把学校里的事处理了吗？”
　　迟徊意有所指地将视线飘向教室下面，扫了一眼课桌边围了一圈人的徐松岩，“班长刚刚跟我说要去玻璃房领教材……你去吗？”
　　你要和我一起去领吗？
　　这话迟徊没好意思问出口。
　　他总感觉，这就像是翻版的，小女生之间的上个厕所都要手拉手……挺丢面子的。

　　程喻沉默了一会，垂下眼皮掩去眸光幽深，静静看着迟徊嘴唇一张一合地吐出了一堆话，挑了第一句回复问：“为什么是中午？”
　　他的嗓音就同他本人一样清清冷冷的，状作漫不经心地说：“不吃早饭，会有胃病。”
　　迟徊有些不敢看他，像是犯了错被批评的孩子，有些紧张地屈起指节，指甲陷入了肉里也浑然不觉。
　　他心里又高兴，像是吃了颗水果糖，漫上一种丝丝缕缕的甜。他觉得程喻是在关心他。
　　迟徊从小到大在私生活上，从来没怎么被约束过。或者说，他名义上的父母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吃饭，只要看上去足够体面就够了。

　　程喻撩了撩眼皮，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男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一起去领书吧。”
　　“你愿意吗？”

　　迟徊面颊发烫，程喻要邀请他一起领书就算了，反正是正经事，怎么还硬要加上一句“你愿意吗”？
　　他要是回答一个“我愿意”，岂不是跟结婚那套流程一样……
　　意识到自己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连忙把这个念头压下去，胡乱对程喻点了点头，忍不住小声嘀咕：“要邀请就好好说嘛，怎么还要问个愿不愿意的……”

　　“迟徊。”程喻喊了他一声，显然是将那句话听了进去。
　　他语气认真：“我尊重你，询问你的意见。”

　　迟徊又愣了，轻眨了眨眼。他实在看不懂程喻这个人。
　　但是……感觉还算不错。
　　他快步走到程喻身边，动作自然地朝对方伸出了手。
　　程喻没动，他耷着单薄的眼皮没说话，只投给了迟徊一个疑惑的眼神。
　　迟徊稍抬起脸，窗外泻进来的光落在了他眼底，落在他身上。他就在这片碎光之下绽出一个笑，“可以和你牵手吗？”

　　程喻指尖动了动，没答。迟徊见他没有抵触的表情，就当他是默认，小心翼翼地勾住了男生垂在身侧的手。
　　他感觉到程喻的手似乎有些不自在的僵了一下。那只被他捏住的手修长又漂亮，很温暖，让人不自觉想靠近。
　　但是下一刻，程喻就反抓住了迟徊的手，没用力，没把迟徊弄疼。
　　他察觉到了迟徊的手冰凉，嗓音不自觉有些沉，他问他：“冷吗？”

　　迟徊的体温偏低，每到秋冬时节，手脚总是冷的。这与他冷与否无关，只是天生的。
　　他还记得老一辈的人常说，到了冬天，手脚冰凉总是捂不热的人，那是没人疼。
　　“不冷。”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像是为了验证这个答案，他还牵起了一个笑，但看起来一点也不真实，假得可怜。
　　他惯常用这种伪装的笑容来伪装住自己，掩藏住那副光鲜漂亮皮囊之下的，那颗早已荒草丛生的、腐败的心。

　　程喻听了没说什么，只是握紧了迟徊的手。就像是在用行动，借自己的手温暖他。
　　迟徊轻声说：“走吧。”
　　然后他们就牵着手，走出教室。
　　忽视班上八卦的女生，毫不在意旁人的议论，堂而皇之地在讲台上聊了那么久天，然后又一起离开。

　　玻璃房是单独的一间房子，处在办公楼同侧，临近大门。它原是图书室，后来校方把发书的任务地点也定在了这里。从迟徊他们这边的教学楼过去，不远。
　　迟徊边走边把情绪处理好，他看向身旁的程喻。周边没了人打量干扰，迟徊这才开始小声问他：“程喻，你是混血儿吗？”
　　程喻嗯了一声，“母亲是俄国人。”
　　迟徊轻叹：“你眼睛好漂亮。”
　　程喻状作漫不经心地应，声音却不自觉带了丝丝愉悦：“没有你漂亮。”

　　迟徊眨了眨眼，他的声音天生带着一股小奶音，“你是在夸我吗？”
　　他自顾自说了下去，“如果你是想和我拉近关系，光是夸我可是不够的。毕竟这不是全校公认的事情嘛……”
　　“不过是你，我还是很高兴的。但是光是这样，可是不够的。”

　　程喻停住了脚步，微眯着眼将视线落在迟徊身上。迟徊被他看得不自在，更怕他是不是生气了，下意识就想松开牵在一起的手。他现在还没有摸清程喻的性子。
　　程喻任他松开，正好方便他拿东西。他拉开拉链探进书包里，抓了些什么出来，然后将手上的东西摊在迟徊的面前。
　　“那这样，够不够？”

　　迟徊低头，看见了两颗包装漂亮的水果糖。两颗都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他愣愣地接过了。他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什么来，就听见程喻低低的嗓音。
　　“听说你喜欢甜的。”

　　迟徊悟了。他嗜甜如命已经是一中公开的秘密了，几乎全校都知道他喜欢吃甜的。
　　……唉。迟徊默叹，人红就是这事不好啊，你要随便抓个人问问，能问出一堆八卦来，而且假的还多于真的。不过他喜欢吃甜这事倒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迟徊盯着掌心里的糖，撕开其中一颗的包装，含进嘴里，甜丝丝的。他很满意。迟徊本来还想打听一点程喻什么，但是程喻忽然停住了，他抬头一看，才发现到地方了。

　　前面已经排了一队人，但是并不多，他们很快进到玻璃房，领了教材。
　　教材有些多，挺重的。
　　迟徊坐到一边的椅子里，手里抱着书又取下书包，一起放到桌上，把书一本本放进书包。顺便把里面放着的一个罐子拿了出来，他有些开心地把它拿到程喻面前晃了晃。
　　“程喻程喻，你喜欢吃甜吗？”
　　程喻没有迟徊那么强迫症，早就收拾好了，坐在迟徊旁边的位子等着他。
　　程喻觉得他过于自来熟了些，会不会对所有人都这样？这样想着，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垂下眼皮，语调懒散地应：“喜欢。”
　　更喜欢你。

　　迟徊的唇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眼尾随着他的笑上挑了起来。
　　像是一个诱惑人却不自知的妖精。
　　让人总想把他提的一切要求答应下来，把他所要想要的东西送给他。
　　星星给他，月亮给他，心给他，命也给他。全都给他。
　　程喻这样想着。

　　“我和你说哦，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一种糖，特别特别特别好吃，甜又不腻，我还舍不得分给过别人吃呢。”
　　迟徊连用了好几个特别，知道他是有多特别喜欢吃这种糖了。程喻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糖罐上的商标，把它记下了。

　　“现在分给你吃两颗，不能再多了！”迟徊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凶凶的，落在程喻眼里却不能再可爱。这么说着，他又软下了嗓音：“就当作你送我糖的回礼啦。”
　　意思是程喻不可以不知好歹的拒绝。
　　……是有点奶凶奶凶的。
　　程喻嘴角稍稍牵起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给他个面子点头应下：“好。”
　　迟徊取了两颗给他。他看着程喻接过，看着他伸出舌尖含进嘴里。
　　他期待地看着，像是在等着夸奖，他舔了舔嘴唇小声问：“感觉怎么样？”

　　程喻觉得无奈又好笑，“很甜。”
　　迟徊高兴了，迅速利索地收拾好东西，拉上程喻的手腕就走出了玻璃房。
　　然后被秋风吹醒了神。
　　他紧张地捏着自己的指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呀？”
　　程喻：“先回教室。”
　　“啊？”迟徊一时没反应过来。
　　“书多，重。”程喻简洁地给出答案。

　　迟徊感受了一下背上背着的重量，沉默了一下，认同地垂着脑袋看脚尖，路也不看地慢慢跟着程喻走。
　　程喻忽然停了脚步。迟徊有些疑惑地抬起脸，就看到了一个omega女生红着脸拦在他们面前，手中捏着一封粉色的信。
　　“那个……”
　　迟徊心中登时警铃大作。这个omega不会是来跟他抢alpha的吧！他正想说点什么打断对方的举动，结果对方的语速和动作飞快。
　　“……迟徊同学，这是给你的！”女生把信塞到迟徊手里，就跑了。
　　就，跑，了。

　　迟徊惊了，哭笑不得。他沉默地看着手中捏着那封信，有些呆。
　　以为是情敌，结果原来是他的追求者。尤其是，对方居然还是个omega。
　　……他的魅力真的这么大？
　　真有人愿意为他搞同性恋？

　　程喻看着他盯着那封信那么久，以为他动了什么念头。眉目微敛，耷下眼皮掩住情绪，嗓音冷得厉害：“有什么好看的。”
　　迟徊怕他误会，直接一把将手里的信扔进了垃圾桶。嘴里的话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没你好看！”
　　程喻看着他。
　　迟徊反应过来，脸有些发烫。
　　然后程喻轻笑了声，没说什么，动作轻柔自然地牵起迟徊的手，走了。

　　他们又回到了教室。一打开教室门，所有目光齐刷刷看起来。一脸八卦，满含求知欲。迟徊习惯地无视了他们，迎着一群人的视线，随便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了。
　　然后发现程喻跟着他走了过来。
　　程喻垂着眼，神色淡淡的，他屈指敲了敲坐在迟徊右手侧的人的桌面。
　　“可以坐你这吗？”

　　被他敲桌面的是个戴着眼镜的女生，她抬起头来推了推眼镜，看向程喻。
　　然后——她手上拿着的几本书掉了下去。发出了很大一声响。
　　程喻微皱了皱眉。
　　女生慌忙地捡起来，低下头说了句：“好、好的……”就收拾好东西就捞起书包，给程喻让位子了。
　　于是程喻就理所应当地坐在迟徊旁边了。
　　迟徊：“……”

　　迟徊还挺高兴的。他动作轻快地把书包里的书拿了出来，拣了重要的几本留在包里没动，打算拿回去复习，一些放进桌肚里，剩下全摞在了课桌上。
　　“我收好啦。”语气也轻快。
　　他转头看向程喻，发现对方直接面无表情的把书全倒了出来，只留了几本看上去是他自己带的习题册。
　　“……”
　　迟徊缓慢地、缓慢地，低下了头。
　　难道真的是我太精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