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颂你》橦鹿

12、人间

　　一周后。

　　梁程澄无意间和学长提了辛妍的事，学长又把这事透露给那位纪录片导演，一串下来，辛妍本来没决定要不要尝试，就改成了先见面聊聊。
　　梁程澄抱歉自己多嘴，辛妍倒也无妨，当面聊也挺好。

　　地点一开始定在网红炸鸡店。

　　梁程澄最近恶补近三年大火的韩剧，关于炸鸡和啤酒更配这个梗，急于尝试。
　　辛妍无语，转手给常去的五星酒店打电话，让他们留好雅间。
　　梁程澄只好打包炸鸡啤酒过去。

　　坐在人均消费5000+的餐厅，辛妍闻着炸鸡味儿，靠着女王般坚硬的意志力才没虎口夺食。
　　这炸鸡是哪家店的？要不要这么香！

　　辛妍深呼吸，喝咖啡。

　　梁程澄小嘴叭叭感叹韩剧诚不欺我，但在女神多次的死亡凝视中读出“本女神从不吃垃圾食品，而你，永远不会成为女神”的意思后，最终悄摸摸闻闻手指上沾着的炸鸡香味，端坐好等导演来。

　　三点整，雅间门再次打开。

　　辛妍不紧不慢放下杯子，刚要起身，视线里出现的人叫她一怔。
　　男人穿着英伦风牛角扣大衣，鼻梁上架着银色金属框眼镜，整体气质像是从校园中走出来的大学生，英气勃发。

　　“雷学长？”
　　雷卓笑容温和，说：“万幸，我还不算太泯于众人。”

　　辛妍和雷卓做过一学期同学。
　　雷卓是交流生，虽是短暂停留，但产生的影响力可不小。
　　他在小提琴上的造诣完全够得上演奏级，和辛妍在圣诞节晚会上合奏的《梁祝》，更是在柯蒂斯学院掀起一股中国热。

　　雷卓性格比较直，寒暄两句就说起本行。
　　“我构思的这部纪录片叫做《忆城旧事》。灵感来源就是我毕业前在国内的游历，我想让人们看到中国的美是多么震撼人心，像是南方边陲的……”

　　辛妍含笑倾听。
　　在她的阶层里，雷卓绝对是异类——穷的异类。
　　可讽刺的是，艺术这么烧钱的玩意儿，他们这帮富得流油的人极少有坚持下来的，雷卓却始终抱着一颗赤子之心，不断前行。

　　“辛妍，你的实力我知道，要试试吗？”

　　辛妍回神。
　　她给雷卓添茶，说：“要是别人，我可能还真敢。在学长面前，别班门弄斧了吧？”

　　雷卓也没急着游说。
　　想了想，他提了个折中的想法：“过段时间，我的团队会到海城边界的一个百年小镇进行拍摄，你要不来感受下？看看有没有灵感。”
　　“去吧，姐姐。”梁程澄笑道，“还能去小镇看看，就当旅游啊。”
　　雷卓也笑了：“就是。”

　　其实刚才有那么一刹那，辛妍想起自己当初为三个音符的组合只睡四个小时的经历。
　　这样的经历在现在的她看来，简直是自杀式毁容。
　　可此刻，却莫名有点儿怀念。

　　“学长这么关照，”她点点头，“那就去看看。”

　　*

　　回去路上，辛妍心情不错。
　　她让司机把音乐换成德彪西，除了《月光》，她还喜欢德彪西的《水中倒影》，那种朦胧的美感能让她放空大脑。

　　只是曲子放到一半，手机煞风景地响了。
　　司机调小音量，辛妍划开手机唤人：“二姑姑。”

　　姑侄俩说了几句家常。
　　之后，辛景溪问起段闻萧：“闻萧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啊。”
　　“身体呢？”她又问，“出院到现在没有什么不适吧？”
　　辛妍纳闷为什么这么问。
　　辛景溪也不瞒她，直说：“现在有传闻说闻萧隐瞒病情，其实他的腿受损严重，最好的结果就是能站起来，大概率是瘸了。”
　　辛妍：“……”
　　她作为女人的第六感在这上这么准？真残了？
　　“心宝，姑姑希望你……”辛景溪又止住话头。

　　当初，她并不同意把辛妍嫁到段家。
　　虽说联姻命运在他们这样的家庭不可逆，但选个叫辛妍中意些的联姻对象不是不行。
　　可辛妍的爷爷，辛家的绝对大家长辛峰就看中了段闻萧，认为段闻萧可以让辛家更上一层楼。
　　这才定了段闻萧。

　　两年过去，辛景溪多少看得出辛妍和段闻萧的夫妻关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和睦。
　　可那又能怎么样？利益纠缠下的关系，太难剪断。

　　“姑姑，您想说什么？”
　　辛景溪暗暗叹气，还是没说出口，只道：“想说有时间和闻萧回家吃顿便饭，姑姑做你最爱吃的黄焖牛肉。”
　　辛妍默了默，说：“好”。

　　司机适时将音量调回去，可辛妍让司机关了。
　　她扭头望着窗外，面无表情。

　　辛景溪想说的应该是让她多关注段闻萧，探探谣言是否属实吧。

　　*

　　回到倾月水畔，辛妍先洗了个澡。

　　收拾得差不多，天色也暗下来，佣人通报晚餐已经准备就绪。
　　辛妍见佣人又要去书房再通知段闻萧，犹豫半秒，吩咐佣人去忙，她去就好。

　　段闻萧刚结束越洋视频会，靠在椅背上小憩。

　　华铭的产业链很大，涉及领域众多。
　　支柱型经营主要是房地产，主攻高端别墅、度假酒店、CBD写字楼，在全球都有品牌；其次是综合型商城，全国最大的奢侈品商城便出自华铭旗下的子产业。
　　还有其他的，像是医疗、运输、电子科技，等等。
　　管理如此庞大的商业体系，难度绝非普通人能想象。

　　段闻萧闭目五六秒，睁开眼拿起眼镜戴上，翻开新文件。

　　辛妍进来时，他正在标注有待商榷的部分。
　　他眼皮也没抬，淡漠道：“有事？

　　就这，怎么探消息？

　　辛妍扫了眼男人的腿，夹板还牢牢的固定着，内里是什么样，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晚饭好了，我过来和说一声。”她背着手站在距离书桌一米远的位置，像极了畏惧班主任的学生，“你忙吧。”
　　说完，麻利走人。

　　打探什么打探？他就算真瘸了，她不也得守着他？
　　不过，要是真瘸了，她是不是就可以自由飞翔？到时候没准儿就真能有朱砂痣了？

　　段闻萧合上文件，说：“忙完了。既然来了，推我下去吧。”
　　辛妍：“……”
　　行吧，她得赶紧适应瘸子妻子的角色。

　　辛妍推着轮椅进入电梯。
　　不大的空间往往有利于注意力的集中，说是适应，可她还是忍不住打量那条腿。

　　段家是什么级别的豪门，她有一定发言权。
　　如果段闻萧因为一场倒霉车祸，而被迫倒霉地失去段家继承人的机会，那可还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以后段家后辈问起来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段老五为什么退出历史舞台？
　　答：瘸了。
　　这答案绝对让人想双击666。

　　辛妍心里自动为段闻萧点蜡，没发现到她的塑料腿老公一直在看她。

　　*

　　正餐厅里，两人吃饭吃得跟上供没有区别。

　　手机震了两下，重建的【饺子、虎子和仙子】群开启群聊。
　　饺子：[什么时候去小镇？人家也想去~]
　　虎子：[我查了，叫彩水镇]
　　虎子：[还没被旅游业开发，看着挺原始]
　　饺子：[惊恐.JPG]
　　饺子：[祝你们旅行愉快]
　　就辛妍那种真·精致女王，一分钟能对卫生环境和基础设施做出比市领导还要精辟狠辣的点评，一般人受不住。

　　辛妍猜到苏皎的想法，唇角勾起，正要回复就听——
　　“吃饭时最好不要看手机。”
　　辛妍：“……”
　　她爷爷活着时都不会这么事儿。
　　段闻萧擦擦嘴，继续道：“有研究表明，吃饭使用手机会分散胃部接收食物的信号。换句话说，你会不知不觉越吃越多。”

　　低头看看小碟里的虾丸和鱼排。
　　辛妍：“……”
　　默默扣下手机。

　　上完供，辛妍调休片刻又去瑜伽房练瑜伽。
　　今天的她总爱走神，练完瑜伽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些，等再泡完澡做好全套护理，将近十一点。

　　手机落在瑜伽房，她在取回来的途中路过段闻萧的书房。
　　门没关严，一束淡黄色光线穿透门缝，落在她脚面。

　　“我不同意董事会的决定……我不反对权重倾斜，但倾斜前先考虑考虑接收人有没有这个能力……成绩？在澳洲八个月，利润只比去年增长0.3%，小段总的能力恐怕不足服众。”

　　澳洲，小段总。
　　目前在澳洲掌管分部的应该是段家五儿子段寅的独子——排行第八的段烨轩。

　　辛妍见段烨轩的次数不多，印象里对方风趣幽默，亲和开朗，比他这个五哥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现在听这意思，段烨轩是想趁着段闻萧受伤时夺权？

　　辛妍也是乱猜想。
　　她没有偷听的习惯，正想离开却打了个喷嚏。

　　段闻萧刚挂断电话，听到动静叫人进来。
　　辛妍：“……”
　　唯一一次听墙根就被逮个正着也是没谁了。

　　辛妍进了书房，也没解释，只说：“时间不早，我先睡了。”
　　“等等。”
　　她停住脚步。

　　段闻萧坐在轮椅上，目光不加掩饰地看着她。
　　明明也没什么旁的意思，但辛妍却在无形中感到压迫，又或者说是因为自己心虚而产生些许胆怯。

　　“有事直说。”段闻萧说。

　　到了这节骨眼儿，辛妍的个性叫她也藏不住偷偷摸摸的事，不如挑明。
　　“现在外面在传你的腿落下残疾，以后最好也只能是站起来。”她顿了下，“是这样吗？”
　　段闻萧沉默片刻，说：“过来。”
　　辛妍磨叽着过去。
　　段闻萧拉住她的手把人带到面前，让她靠着桌边。

　　“如果我真的残疾，你会怎么办？”

　　能怎么办？继续咬牙过呗。
　　可话虽如此，她似乎又不希望他那么倒霉，毕竟争到这个地步，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明争暗斗。

　　段闻萧见她不说话，又问：“去找朱砂痣？”
　　辛妍：“……”
　　你是福尔摩斯闻萧吗？
　　她清清嗓，说：“如果你真……这么不幸，我不欠你的，你总不能拉着我一起不幸吧？不过我这个人比较善良，不会和你离婚。”
　　这样的话，你要是完了，起码辛家还能给你撑撑门面。

　　辛妍被自己这样大公无私的想法给感动了，塑料夫妻能做到这步，简直感天动地。
　　可段闻萧似乎没领她的情。

　　他脸色有些冷，盯得她莫名发憷，脚尖下意识往外转，人又忽然被拽到了他腿上。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残疾。”
　　男人略带灼热的气息喷吐在耳边，辛妍只觉得痒，没太理解他说的这个“残疾”是哪个“残疾”？
　　“你说什……”
　　话没说完，唇被堵住。

　　这次的吻不像之前。
　　段闻萧明显带了攻击性，强势地吞掉她的每一次呼吸，连一丝嘤咛都不留。

　　辛妍叫他吻得快要烧起来，在窒息前一秒才被他松开。
　　可还没顾得上呼吸，男人的鼻尖碰碰她的耳垂，声音低哑：“验证下，看看这条‘腿’残没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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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辛妍：哪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