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双凰》恺洛

39、茫然

　　银月一早起来才侍候姚琳梳洗，李夫人就打发人来吩咐道：“请孙少奶奶备好礼服，午后要和大少爷，萧少奶奶一起拜祖先的。”
　　姚琳答应着，打发来人去了，回身坐在镜前，呆呆地看着镜子，连银月替她绾头发不小心扯了一下都没有反应。
　　银月见了主子这般景象，不由有些担心。她进府不到一年，原来是在李夫人房里侍候的，因为还算伶俐，姚琳进门后李夫人便给了姚琳当贴身丫环。
　　她也听说大少爷原来是娶了亲的，后来因为从军，原先的大少奶奶就被娘家接回去了。娶了现在的孙少奶奶后，又听说老爷夫人想接原先的少奶奶回来，大少爷却不愿意，当时还替自己主子，当然也替顺便替自己庆幸了好一阵，心想自己的主子虽然出身寒门，却也是受宠的吧。
　　却不知才没过几天，又说原先的萧少奶奶要回来了。她虽然没见过原来的少奶奶，却也听一些老人说她如何能干贤良，聪明美貌，甚得人心的，而且出身大户，非现在这个孙少奶奶可比。
　　银月听了，心里便隐隐有些担心，日后自己主子的日子怕不容易了吧？妻妾争宠的事就算没见过，也听得多了。现在虽说两头一样大，可是看自己的主子，心地倒是好，待下人也和蔼，可是这争斗算计的心思，怕是不如别人，更何况没个底气厚的娘家撑腰？主子不容易，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想当日夫人把自己派给大少奶奶，还兴奋了好久，心想做这大少奶奶的贴身丫环，地位怎的也不低吧。

　　姚琳呆坐在那里，心里有些空空的，只是望着镜子出神，哪里知道银月的心里已经转了这么多心思。
　　李元希前几天从广陵府回来，就说在陈家见着萧桢桐了，但是要他九月初六大张旗鼓地去萧家庄接才回来。李廷昆夫妇听说，十分高兴，真个儿像娶新媳妇似的张罗起来。
　　昨儿便是九月初六，李元希一大早就带了礼物花轿前去萧家庄，晌午却打发人回来说要在萧家大宴亲朋，要留宿一日，明天才能回来。
　　自姚琳在泸州见回李元希之后，心情一直就是起伏不定的。大师兄另外娶亲原来是有因的，所以不能怪他；萧姐姐于自己也是有恩的，所以不能也怪她；师傅，干娘，婆婆的意思都是叫自己和萧桢桐二女共侍一夫，连自己也觉得该是这样的，所以也就这样劝大师兄去接萧姐姐回来了。
　　如今见李元希真的要接萧桢桐回来，心里却又觉得忐忑。刚知晓自己身世时，心情只有悲恸，后来又回乡认祖，也没空思及旁事，如今安顿下来，却发现处处不适应，虽说萧桢桐也是情投意合的姐妹，可是自己真是能够和她共侍一夫么？

　　姚琳正在出神中，连银月替她梳好头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末了银月大声说：“大少奶奶，该起身了，太太在前厅等着呢。”姚琳这才醒过神来，换了礼服，来到大厅与李老爷李夫人请安。
　　李夫人见了姚琳，自然又是一番安抚，不外又是姐妹要和睦相处，一起孝顺公婆，服侍丈夫之类。
　　姚琳嗯嗯啊啊地应答着。很快有昨天跟着李元希去萧家的下人回来报：“大少爷，萧少奶奶马上就到了。”
　　除了李老爷夫人及几个姨娘仍在厅内等候外，姚琳和其他兄弟姐妹都出到厅外迎接。众人交头接耳，俱是一副热切等不及的样子。
　　他们站了一会，便看见李元希骑着马及一顶轿子在门外停下，李元希下了马，笑意盈盈地撩起轿帘，从里面扶出萧桢桐，一起往大厅走来。
　　姚琳站在堂前看着，想起当年李元希接新娘的景象，耳边又想起李元希的声音：“我也要大红轿子娶你回家。”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冷汗直冒，竟有些站立不稳。她身边的银月觉察到，赶紧扶着她：“大少奶奶，您怎么了？”
　　李元希在下面见了，连忙放开萧桢桐，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扶着姚琳：“琳儿，怎么了？”看见她脸色发青，冷汗淋淋，也顾不得别人了，一把把她抱起，说道：“琳儿不舒服，我送她回房去。”
　　众人一阵慌乱，又连忙打发人去请大夫。
　　李元希把姚琳抱回房中安置在床上，萧桢桐也跟在后面。姚琳一直闭着眼睛不说话，眼角竟似有些湿润。
　　大夫很快就来了，搭了脉，说道：“没大碍，只是有点脾虚，不要累着，歇息歇息就好了。”于是留下药方，吩咐多些歇息，就去了。
　　李元希坐在床边，有些忧心地握着姚琳的手，问道：“琳儿，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姚琳睁开眼睛，却是看着李元希身后的萧桢桐，说道：“萧姐姐，对不起，耽了你的好日子。”
　　萧桢桐连忙说道：“妹妹什么话，你保重身体要紧。”
　　这时候李夫人打发人进来，说道：“大少爷，萧少奶奶快点出去准备拜祖先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了。夫人说孙少奶奶既然不舒服就歇着吧，不用去了。”
　　李元希说：“琳儿你躺着，我很快回来。”
　　姚琳勉强笑道：“我没事，你们去吧，不用管我，不要耽误了时辰。”
　　李元希担忧地看了姚琳一眼，终是放开手，和萧桢桐一起出去了。
　　房里众人跟着李元希他们鱼贯出去，只余下银月和两个小丫头。银月过来替姚琳掖掖被子，忧心地问道：“少奶奶现在觉得如何了？”半晌没见姚琳回应，心想这么快就睡着了？谁知伸头一看，却见姚琳已经泪流满脸。
　　银月吓了一跳，心里大概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却又不敢大声声张，却只能小声问道：“少奶奶哪里不舒服？”
　　姚琳吸了一下鼻子，说道：“没事，你扶我起来，吩咐人打水给我洗把脸吧。”
　　姚琳斜靠在床上，心情慢慢平复，心里暗暗生了主意。

　　到了傍晚，李府家宴，因不是真正娶亲，也没有铺张请客，只是李廷昆兄弟三家人，李元希两个外嫁的异母妹妹也接了回来，加起来也有三四十人，刹是热闹。
　　李元希和萧桢桐拜完祖先，中途回过房间看望姚琳，见她已经没什么事，才放了心。
　　李夫人因为也打发了人来探望，又吩咐道：“若是身子好些了，晚上家宴便撑着出席吧，难得家人团聚，也好与叔伯亲戚多多亲近。”
　　李元希倒还担心，想回李夫人免了吧，还是姚琳说不碍事才罢了。

　　席间少不免要敬酒，开始自然是晚辈向长辈敬，还算规矩有序。后来气氛慢慢轻松了，晚辈们之间也开始互相敬酒。因为高兴，又是家宴，李廷昆也不约束大家了，随他们闹去，于是气氛更加热烈。
　　萧桢桐自然成了众人恭喜的对象。她以前本就颇得人心，这次回来，又带众多礼物，在宴前就派了给大家，公婆叔婶兄弟姐妹妯娌们人人有份，于是众人更加愿意亲近她。平辈们纷纷拿酒过来敬她，相形之下，到显得有些冷落姚琳。
　　李元希本有些忧心，时不时关注姚琳，却见她脸色平静，不曾见有啥怨愤不平的神色，才慢慢放下心来。
　　散席之时，即使李元希代饮了几杯，萧桢桐也已经被人灌得醉醺醺的，要人搀扶着回房。李老爷夫人倒不以为忤，只是吩咐下人好生伺候萧少奶奶醒酒。

　　送走了客人，李元希被李老爷夫人叫去吩咐了几句，等他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姚琳萧桢桐都已经各自回房。
　　李元希犹豫了一下，往姚琳的房间走去。才进门，就被姚琳推着出去：“今天你和萧姐姐虽不是新婚，却胜似新婚，自然该宿在那边。”
　　李元希还想和她说几句话安抚一下，却被她强推着出去，没有办法，李元希只好折去萧桢桐那边。
　　那边萧桢桐刚刚吐得一塌糊涂，陪嫁丫头初儿和一帮丫环媳妇正伺候她洗刷。
　　萧桢桐从泸州回来之后，看青儿年纪也大了，又感激她这几年陪着自己到处流浪，着实吃了不少苦，就求父亲替她脱了奴籍，又在附近寻了一户算是殷实的老实人家，替她作了亲，便是下个月就要过门了，所以这次回李家，另外带了个叫初儿的陪嫁丫头。
　　萧桢桐昏昏沉沉中见李元希进来，强撑着说：“相公，你去琳儿妹妹那边吧，我，我不能伺候你了……”话未说完，哇地又吐了一口，初儿等人赶紧上来伺候。
　　李元希见状，连忙过去扶她，担心地问道：“桢桐，你怎样了？”
　　“没事，你去……”萧桢桐伸手推他。
　　李元希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出去。他来到姚琳的房门伸手一推，却是锁着的。他举起手犹豫了半天，终于没有敲下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往书房走去。

　　夜深人静，姚琳轻轻叫了声在床外软榻睡着的银月，没有声响，确信她已熟睡，便悄悄地爬起来穿上夜行衣，从墙上取下李元希送给她的宝剑揽在怀中，站在窗前看向萧桢桐的房间，心中念道：“师傅，您叫我行事但随心意，不必强求也不必委屈。只是我却不知我的心意到底是什么？如今萧姐姐回来了，我竟觉得我像是个外人一般，不该留在这里。罢了，大师兄如今有萧姐姐，我却还有大仇未报，待我上京报了仇，如果还能留得命在，我便回青陵山跟师傅继续修行。师傅你保佑我！”
　　姚琳探身从床上取出早打好的包袱，轻轻一跳，从窗口跃出房外，展开轻功奔向院墙，准备越墙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