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世》浮生六世

2、第二章骨生花和阴塘泥

　　“江南阴雨十余日，乌土黄泉，野骨湿腐生花。”
　　睡梦朦胧中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一世，生儿我哪怕穷尽一切....." 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也睡的很沉，一觉醒来我感觉身上神清气爽，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等等，等等，我居然可以感觉到我的身体了，我迅速的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许久不见的手，我使劲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我看到了自己的脚大腿还有。。。身边“嗯哼”的响起一声咳嗽声，我这才注意到这个陌生房间里面还有一个人，我赶忙拉上了被子，不好意思的对着他笑了笑，我看向了那个发出咳嗽声的男人。20出头的样子，头发披到身后用了一条黑色中带着红丝的绸带绑着，配饰倒是很符合我的审美。男人坐在红木桌边品着杯中的茶，眼神淡淡的看着我。他皮肤白皙的怕是我见过的所有姑娘看了都要自卑。我被他盯的发毛，他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传说中一分冷淡，三分凉薄。。。嘴角微微的上扬带有着调戏打趣的意味。我被看的发毛赶紧找了话题问到：“你好，我叫周奕生，先生怎么称呼。”那似有若无的一抹笑意消失了，男人脸上瞬间没有了一丝表情，口齿微起：“孔子贤。”接着他又开始品茶，不再看我了，也不愿多说一句话。我也懒得理他，自己一个人开始清理着思路，试图接受现在发生的一切。我记得我确实从楼上掉下来死了，我也还记得那无尽的黑暗却记不起来在黑暗里那歇斯底里大叫的人的声音了。想的我一头雾水，我只能先开始观察四周，那烛台，红木桌子，纸糊窗子明显都不是现代的物件，难道我穿越了？但是我笃定的是这里是南方，江南。姑且说是上一世，那时我就是个南方人，这里的物件还有空气的湿度，屋外不断的雨声让我更加笃定这里是江南一代，不过是江苏还是浙江我就不清楚了。
　　“孔先生，我想问一下这里是。。”我问题还没问出来，孔先生就打断了我说话：“我想你自己应该也意识到你已经死了，不过也像你看到的这样，你又活过来了并且来到了一个不属于你认知范围的地方。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你可以理解为我救了你，但是我有个条件就是接下来你要一直跟着我不准擅自离开。至于你现在的身体是由你的骨灰和泥捏的，所以我想你应该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和脸上的表情。”
　　我愣住了，什么，这都是什么，骨灰泥土？我看向了自己的手，这是泥土么？我轻轻的按着自己的手，还是软软的但是确实没有一点点温度，冰冰凉凉的，反正不是活人应该有的温度，孔先生说的可能是真的吧。
　　“孔先生我有些事情想问你一下。”孔先生慢慢的起身走到我床边坐到了床上，他看着我说到：“我想你需要再休息一会儿，详细的以后你会知道的，你身体刚刚做好，现在虽然下雨却也还是白天，阳气会灼烧你现在的身体。”说着他帮我掩了掩被子，转身出去了，没有再说别的话。“吱呀”一声木门关上了。留下桌上的那盏油灯照亮了一小块区域，向远方慢慢弱去，光芒散尽的地方又是另一盏灯，它们照亮着屋子，江南的有时候的阴雨天屋内确实是乌漆麻黑的，我这样像着听着窗外的雨声又睡着了。梦中孔先生来了，看着我的眼神里面有种说不出的意味，让我有些没理由的愧疚，可是他为什么要救我呢？他又是什么人呢？
　　一缕阳光照了进来，我睁开了眼睛，孔先生居然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的脸，我着实吓了一跳，他讽刺到：“你还真是能睡，从昨天白天睡到现在。”我虽然想怼他几句却又只能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起床吧，一起吃点东西。”我疑惑了：“我不是泥土做的么？怎么吃东西，我吃什么啊，不会让我吃泥土吧！”脑海里面出现了泥巴炒泥巴，泥巴汤的做法时，孔先生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嘲笑道：“别小瞧你的身体，那是我做的，忘川河水是至阴之物，用来给你做的身体自然是与活人无二般。”我心里吐槽：“那我为什么表情都不能做啊！”孔先生却答到：“因为泥不合适，我们来这苏州也是为了寻你身体需要的泥土，地府的泥土寸草不生多带邪气鬼气，若是给你做了身体，怕是你会成为鬼物了。”我惊讶到他怎么就知道了我的心声，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虽然听的一愣一愣的，但是我知道我至少现在是可以吃东西了。我开始疑惑孔先生是谁了，什么人会有那么大的能耐，不过我不是一个多嘴的人。孔先生似乎猜出了我的疑惑，嘴角若有若无的笑了笑。
　　“那个，孔先生，我我我还没穿衣服。”孔先生听了我的话，指了指木柜里挂着的那件衣服，然后转身出去了。我连忙爬起来，那件衣服说是古装却也不像穿起来还算方便，如果是古装的话，那我还真不会穿，我刚刚穿好，门就开了，孔先生端进来了早饭，我看向屋外，阳光明媚全然没有昨天下雨时候的样子。“吃吧，吃完我们一起去街上置办点物件回来。”孔先生说道。我啃着手里的烧饼，我感觉自己饿坏了。我撇了一眼旁边的孔先生，他吃的斯斯文文的，和我一对比让我有点尴尬，我开始细嚼慢咽，故作矜持。饭后我擦了擦嘴巴，先生给我拿来了一个斗笠叫我带上，我这才想起今非昔比，小爷我成了个阳光都见不得的泥娃娃咯。
　　出了屋门我才发现这是个大院子，种了许多花花草草还有南方常有的石榴树，院门口种着两颗不大的梧桐树。街道上车水马龙，各种服装的人们来来往往，许多小贩在叫卖着，孔先生随手从腰包中给我拿了点铜钱。“你若是有想买的东西可以自己买，但是一定要跟紧我，我知道你是个路....。话没说完他就停住了。我问：“路什么？”孔先生不再理会我。我咬了咬牙又掂量掂量手上的铜板，老实的点了点头，有钱就是爷咯。我跟着他一步也不敢落后，路过一家摊位，小贩在卖着各色的苏式糕点，青团和粽子糖，我这才注意到街上人们大多手里拿着粽叶或者艾草等物品，看来是端午节要到了。前一世有人说生活苦里吧唧没趣味的人会更爱吃糖，我从小心情差的时候就喜欢吃糖，说实话自从离开家四处上学以后，苏州很多甜点都很少有吃过，我停下问了问小贩多少钱，然后随意的称了几样，混了几个口味的粽子糖，我想着既然是花臭脸先生的钱，那就给他买一点可以和他一起吃。买好了以后一转身，几个小孩便撞上了我，咚的一下我被撞的摔到了地上，小孩迅速拿走了我掉在地上的糖包向前跑去，还不忘对我做了个鬼脸，看着他们脏兮兮的小脸我生不起气。“去去去，你们这群小乞丐，赶紧走开，客人你没事吧！”小贩把我扶了起来，我拍了拍衣服用剩下的钱又重新买了点糖，顺口问了问小贩那些小孩的事情。小贩说：“那群小孩这样下去不行的，野的很，没人管啊，听说平常住在郊外村子那儿，倒也是不远。”我听了小贩的几句抱怨，然后一回头才反应过来，坏了，孔先生不见了，我一直以来都是个路痴，这该怎么办才好，我连回家的路都不知道。我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我开始感觉不到自己是谁，在哪儿？又要做什么呢？像失去了所有依靠，我想是因为在这我谁也不认识，这甚至不是我的世界的原因吧，一种窒息的孤独和不安袭了过来。“我叫你好好跟着我，买东西也不知道和我说一下么？”孔先生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一转身，先生愣住了，原来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出来。孔先生不语也看不出表情，我不好意思的擦了一下脸，嘿嘿一笑说到：“风大眼睛进沙了”。孔先生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莫非我笑的太难看了？？？先生拿了一块手帕扔给我，说道：“擦擦你的手和脸，都是泥巴。”我之前摔在地上，后来又擦眼泪，糊了一脸泥巴印。我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低下了头。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了我手指的前端就那么轻轻的握着似乎随时都会脱落，却让我感觉到了安心，孔先生带着我继续向前走了。回家的路上孔先生再三提醒我要记住路上的标志，莫要迷路。原来那没说完的“路”是路痴啊！那他怎么知道我是路痴的呢？他莫非认识我，莫非是一个一直跟踪我研究我的变态，我没问出口只是听话的记下路上的标志。比如哪家石榴树长出了墙，谁家门上方边幅是什么字，记了一脑子的“平安富贵，紫气东来。”终于是到了家，我走回屋拿出了刚刚买的糕点坐在桌上吃了起来，我本来想坐在院子里，但是我不能晒太阳。“孔先生，这个糖给你，我们一起吃。”我把糖拿了出来递给了先生。轻轻一句“好”说着他拿出一颗放到了嘴里，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刚刚在街上先生买了很多的书让我看，字体虽然不好认但是大多带着些图画，理解起来不是特别费劲，我边看着书边吃着糕点。
　　就在这时“咚咚咚”有人敲起了门，我透过门缝看到了是一个老阿姨，她手上拿走一盘青团子和一把艾草。她用着浓重的苏州普通话和前来开门的孔先生聊着：“你们啊是刚刚搬来的啊，我住你们隔壁的呀，我和我家那口都姓陈，叫我陈阿姨就好，端午马上就到了呀，这是我自己用艾草做的青团给你们吃哇，这艾草要挂门上的啊，我们这边习俗。。。。”这陈阿姨着实健谈朴实。先生还在和阿姨客套着，我却看到阿姨腿边上有一双小眼睛看着我，阿姨往下一捞，把那小娃揪出来了，那小娃是她孙子，乳名：兰君。是来我们这儿串门的，小娃长得文邹邹的有种苏州的软糯的感觉。
　　谈论许久后阿姨恋恋不舍的回去的，先生端着青团进来了，他看了看我，把青团放在桌上坐下了。“可还吃的习惯？这青团是隔壁阿姨送来的，我看你吃了那么多甜点若是吃不下，我便帮你收到冰鉴里去。”我摸摸撑起来的肚子，点了点头。先生又说到：“今天是最后一天晴天，明日开始入梅了，我们要去寻找完善你身体的材料了。”我问到：“完善身体的材料是什么啊？”先生看着我的眼睛说到：“江南阴雨十余日，乌土黄泉，野骨湿腐生花”我们要找到骨上花和阴塘泥给你完善身体，骨花是连接黄泉和人间从尸骨上长出的花，只在至阴之地才会有，还必须是潮湿的雨天才会开花一点点阳气都会让它瞬间枯萎，而阴塘泥是聚集灵气的一方水土被怨气侵蚀的寒土，古有巧匠用这土作出了活如真人的阴兵，不死不灭。不过无论是骨花还是这阴塘泥都不是好找的，但这梅雨天的江南阴气重，适宜骨花生长，可懂？”我像是听神话故事一般的点点头。先生的眼睛黑漆漆的却很亮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了。“你身体也是至阴需要骨花连接阳间，然后用阴塘泥封锁住阴气。”
　　到了傍晚，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下起了雨，仿佛要把一切都淹没，梅雨季节是真的来了，先生端进来了晚饭和我一起吃过后便在屋内坐下看书了，我躺在床上看着小人书，时不时偷瞄几眼先生，先生手边放着我给他买的粽子糖。应该过了很久很久，我看先生看的犯困了，眼皮子重重的，我听到了先生的脚步，先生在我的身边躺下了。我们睡在一张床上，我能听见骤雨的声音和先生的呼吸声，有一点紧张却很安心，我睡着了。
　　凌晨的空气里传来的是远方婴孩撕心的哭喊，骤的雨像是停了，似乎从来没有砸入我的脑海，身上粘哒哒的，不知道是醒了还是睡着，稠的像血，包裹着我，哭声近了，仿佛就在院外，雨又开始下了和那哭声很是般配，突然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配着婴儿的啼哭。我看到了满地的碎肉，看到了一个男人在树下埋着头颅，我不敢呼吸了，那个男人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我，一脸的鲜血和疯狂的笑容慢慢贴近，我想躲却躲不开，满地的野草变成了断肢，又一声女人的尖叫，我终于醒了，谢天谢地，我还沉浸在刚刚的恐惧里面，窗外的水滴声近了，靠近了床头，比雨声粘稠但是单薄的多，像是血在滴落。我害怕极了，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上了我的手，先生不知道是醒了还是睡了，但是他躺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让我很安心。我轻轻说了声：“谢谢。”先生的手握的更紧了，肩膀也慢慢贴上了我的肩膀，温度不断穿了过来，所有的恐惧都被驱散了。天也快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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