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妆》涂亚娟

5、4、误入黑店

　　4、误入黑店
　　在天黑之前，果然看见青山客栈。
　　实在是小得可怜，远看上去不过三间房大小，木制房屋，结构古旧，给人一种阴森森的压抑感。
　　听见马蹄声，机灵的店小二忙迎出来招呼。
　　交了定金，将马车牵到后院，要店小二好生招呼，看管好我的货物。
　　走进房间，才发现里面是迂回的，比外部大十倍不止。
　　我暗暗打量周遭的情形，恨不得把一幕幕全部深刻地印在脑海里，估计融合历史学和建筑学的智慧，都难以建筑出如此精妙的房屋。
　　客人不多，几个角落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男人，每人面前一壶酒加一碟小菜，安静地吃喝着。不过，看上去都不像一般老百姓，身材魁梧，似乎是练武之人。
　　在一张方桌前坐下，店小二立刻倒上了茶水。
　　慕容冷月突然将右手手腕搁置在我的肩膀上，吓了我一大跳，不过，他并没有使用内力。
　　一边的小怜护主心切，涨红了脸想阻拦。现在是男子，自然不能扭捏作态，我笑着，不动声色地按住小怜。
　　一分钟时间之后，慕容冷月将手移开，假装不经意地问：“付兄弟怎么和女人一样有耳洞？”
　　糟糕，怎么疏忽了这一点？
　　“还在襁褓时期，一个老和尚就对家父说：如果想保住公子的小命，唯一的解煞方法，就是穿耳洞。”
　　这个借口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于是，我尴尬地笑一声，端起茶杯准备猛灌一大口水。
　　慕容冷月一弹指，将我的茶杯抛在地上。我望着满地的碎片正要发火，却看见那滩茶水化成了一股浓烟，瞬间蒸发了。
　　好险！差点中毒。我惊魂未定，发现角落里的男人全部虎视眈眈地望过来，手里都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我们三人迅速站起来，背靠背围成圈。看来入了黑店，今天要命丧此地了。
　　“呵呵呵呵——”一声银铃般的笑声响了起来。
　　我循声望去，一身宝蓝色绸缎的女子从二楼款款走下来。乌黑亮丽的长发，美目樱唇，有一股清高豪放的气质。
　　“慕容公子别来无恙。”
　　“一年前玉笔山一别，没有想到璇玑姑娘还记得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慕容冷月客套地回应，没有一丝感情。
　　原来是旧识，我退后一步，准备和小怜换到另外一桌，给他们留点空间叙旧。慕容冷月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急忙拽住我的手腕，有点懊恼地瞪着我。
　　璇玑姑娘走近，勾着我的下巴说：“这位姑娘好标致，是慕容公子的熟人吗？”
　　怎么能当面揭穿我的身份呢，以后还怎么行走江湖？
　　我连忙挪开脸，认真地说：“璇玑姑娘真会开玩笑，在下不过是江南人士，因为水土气候导致皮肤较江北人士细腻而已，不过，即使在下装扮成为女人，终究比不过璇玑姑娘貌美。”
　　璇玑姑娘得意地笑起来，我知道她的内心是不相信的，不过，我的马屁拍得很在点子上。
　　再看看慕容冷月，一脸铁青地望着我。
　　四人围着方桌坐下来，璇玑姑娘一拍掌，店小二立即送上满桌食物。
　　我看着酱香猪肘，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忙抽了竹筷开始吃。
　　“公子，你很饿啊？”小怜被我的吃相吓住，婉转地提醒我。
　　“付安，放心吧，璇玑姑娘现在是好朋友，怎么会下毒？”我故意朝璇玑眨一下眼，看得出来，璇玑对慕容冷月有好感，她绝对不可能再下毒，即便是下毒，她也不至于见死不救。
　　突然想起来慕容冷月还有伤在身，吃了发物不利于伤口愈合。我移开了酒壶，给他夹了一大筷青菜。
　　其他三人一起望过来，我急忙解释：“多吃青菜可以增强身体免疫力。”
　　“免疫力？”
　　“慕容公子该不会是身体有恙吧？”小怜和璇玑一齐问起来。
　　慕容冷月此刻看向我的眼神，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我这个人一向都是乐于助人的，真的没有其他想法啊！
　　在渐渐冷场的气氛中吃完了饭，慕容冷月挡在我前面告辞。
　　璇玑笑起来，美艳动人，只是她的笑脸在我眼前越来越模糊。这个卑鄙的女人，竟然还是下毒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醒过来，意识还有点模糊。
　　听见推门的声音，璇玑说：“算算时间，你也该醒过来了。本来不想对你下毒，谁会料想你去动酒壶呢？”
　　我迅速爬起来，冷漠地望着她。
　　“慕容公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哦，原来是吃醋了。我得撇清事实：“他在路上受伤了，被我撞见，不过是带他一程而已。”
　　“那就好，付姑娘你有急事的话，还是尽早赶路吧，慕容公子就留在我这里养伤。”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能够主动出击，这样的态度还是值得赞赏的。不过，看情形慕容冷月对她非常冷淡和客套。
　　我走到隔壁房间和慕容冷月辞行，发现他脸色绯红，浑身无力，看来中毒和我不一样。我回头看着璇玑，她的嘴角向上翘着，挑衅地回看我。
　　这是一个用毒高手，我绝对不是她的对手，唯一之计就是先行离开，去搬救兵。可怜的慕容冷月，被强行留在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身边，一定非常痛苦，先委屈一下吧！
　　我走到床边，贴在慕容冷月的耳朵上，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告诉他，我一定会去找人来搭救他。
　　他说不出话来，用手点点我的腰带，慢慢地说：“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以后何时才能相聚，付晴，你可会记得‘慕容’？”
　　最后两个字，他咬音很重，应该是条重要的线索，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和小怜再次上路了。
　　腰佩在昏暗的马车厢内发出清幽的光来，一条盘绕的龙围着一个象形的“月”字。这块玉石价值肯定不菲，慕容冷月的背景应该很不一般。
　　天要亮了。
　　终于看见集市，我和小怜欣喜不已。
　　第一次在古代逛街，新奇感前所未有。泥土路的两旁满是吆喝的小贩，有热气腾腾的包子大饼，也有绣工精致的布艺，更有敲着锣鼓的杂耍艺人。
　　小怜目不暇接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仿佛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
　　突然，前面的人群吸引了我们的注意。
　　拨开人群，看见一个小叫花子倒在地上。巴掌大的脸庞脏兮兮的，看不出来颜色，嘴唇有点发白。
　　人们只是站在一边指指点点，可能是嫌弃他脏。
　　我蹲下来，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中暑了。本来已近秋天，天气还是闷热得厉害，叫花子沿街走动，估计也没有吃饱，不中暑才怪。
　　我连忙疏散了人群，将小叫花子抱到荫凉的大树下，换小怜去附近的小贩摊位上讨了小半碗盐水和一小段竹签。
　　当我捋高叫花子的袖子，看见他雪白干净的手臂，内心“咯哒”了一下，救人要紧，来不及多想，开始给他刮痧。
　　以前，我中暑过一次，妈妈就是这样为我刮痧的。
　　当他的手腕、脚弯处被我刮出红印来的时候，我停住，大约三分钟之后，他慢慢转醒过来。
　　他睁着蒙胧的双眼扫视一下四周，当看见被捋高的衣袖，他大惊失色，那仓皇的神态，我断定他是女儿身无疑。
　　看见我的时候，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小怜大喊一声：“不好了，公子，我们的马车被人偷走了！”
　　追了半条街，都没有看见马车的影子，一定是刚才人多的时候，被小偷浑水摸鱼了。
　　当我们气喘吁吁地走回原地的时候，发现小叫花子也无影无踪了。
　　混蛋，该不会是做笼子引我上套吧！
　　我狠狠地踢了一脚小石子，如今没有了马车，一切美好的打算都化为泡影，真使人欲哭无泪。
　　再看看小怜，也只剩下一身单薄的衣衫。除了一点点散碎银子，我们连干粮都被人偷走了。
　　小怜眼泪汪汪地不住责怪自己失职，我抓住她楸头发的手，用阿Q精神安慰她，更安慰我自己：“幸好人还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必须节省路费，竹伐便宜，而且走水路更快一些。我们按照地图的指引，很快来到了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