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日志》霜风雪凛

26、生命

　　踏上列车，那时的气温分明是不低的，我却浑身冰冷，说不清道不明的疲倦席卷了那时那个即将离开南京，回到江城的我的身躯。
　　现在写下这些的我当然知道那些疲乏是来自哪里的了，但也依旧没有勇气去真正面对那些真实存在过的情绪，恐怕等到我真正面对的时候，将会是我未来命运改变的起始点……
　　——说远了。
　　依旧是拥挤的车厢，拥挤的人流，过道橫躺着的蛇皮袋与流浪汉，小心翼翼的脚步，在这快速移动的列车上，我感受到了来时都不曾有过的彷惶与无措。
　　那时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安，指甲掐入手心的痛感才总算能将我的思绪从黑暗中拉回，我将手中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的车票递给了面前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而满脸不耐烦的乘务员，片刻后又接住。
　　我只是不断地在祈祷着，祈祷这列车能再慢一点，再慢一点，慢到可以让我在很久以后才会再次回到江城。
　　祈祷大概是有用的吧，时间似乎真的慢了一些，即使是错觉——实际上真正是我的错觉，这不过是我心底的祈望，时间往往是无情的，在人们的病痛面前，冷淡无情的仿若无睹甚至显得有些残忍。
　　罢了罢了——即使现在，我的心底依旧有着这个愿望——再慢一点，再慢一点吧，我……终究不舍他们。
　　可无论是多长的旅程，正如同人类的生命而言，终究是会抵达尽头的，只是看这尽头到底是近，或是远了。
　　那时，这尽头是极近的，近到我只需要往车窗外看去，就能看到那尽头的影子，也或许那时的我打开车窗跃下车厢，便能迎面撞上尽头；现在我的年岁早大了，那尽头却远了，分明此处我正身在高楼之上，可我依旧自我折磨地等着时间自然地将我带走……
　　到时，天正破晓，晨阳像极了破裂了的心脏——也许是太阳神的牺牲罢，在这雾蓝色中炸开了一片的血红，我甚至希望我的心脏也能被碾碎，一同融入那片赤色之中，再也不被人辨出。
　　晨晓不算温暖，江城的晨，在这汹涌的秋老虎中，依旧是冷的，我掏出身上仅有的钱，略回忆起叔叔同事同我讲的，转身走向通往那个老房子附近的大巴。
　　一路上伴随着不停歇的颠簸，总算还是在两个多小时后截止了，再转了一次车，我回到了那个小区。
　　还未进门时，我已听到了争吵声，有些熟悉的激烈，但主角已经换了人——我心底的不安因此愈加浓烈。那两位都成了女性，其中一位的声音十分熟悉——那正是我的母亲，另一位的声音……熟悉而又陌生——是我那位不久前急着赶来江城的奶奶。
　　即便我心底祈愿着她不会来这里住，但她也已经来了。因为她和父亲的血缘关系。
　　这于我，已经是个不大好的消息，可进门后，那我从来不曾预料到的事令我更加措手不及——那人的肚子竟然有些鼓起来了。因为她本身偏瘦，所以这一下，在那时早已经看过许多书的我便看出来，她的身体里，多了一条生命。
　　那时我的心底隐约有着担心与希冀。
　　她的子宫，将孕育出怎样与我不同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