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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往昔1 ...

  •   开门,进去,冬日院内很冷清,只有西边屋里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奶奶和小远已经睡着了吧。
      沈曼把包扔在堂屋沙发上进了里屋,陈娇正瘫在床上玩手机,只开了一盏床头灯,脸上糊了一层白纸似的面膜,在昏黄光线下怪瘆人的。
      沈曼身子一歪陷进了床头一个懒人沙发里,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半晌懒懒抬手向陈娇的方向虚虚一指:“我说你今天抽哪门子风,跑什么跑,我还指望你脱身呢,你倒好直接把我扔那儿了,你说你怎么想的?”
      陈娇用手扶着面膜坐正了身子,鼻子哼了声含糊不清的说:“还有脸说我呢,你倒是说说你们啥时候又勾搭上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很生气!沈曼同志!”
      沈曼笑了:“首先勾搭一词用词不当,其次我觉得真没什么可说的。”想了想又说,“我错了,娇娇大人请您原谅。”
      陈娇白了她一眼:“所以那天王月发的那张照片上的男的和在肯德基的老同学都是他?”
      “嗯,聪明。”沈曼说。
      “滚!”陈娇啐道,受面膜限制气势没发挥出来,又叹口气道,“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结婚或者有女朋友了吗?”
      沈曼看着天花板上的漂浮的光影说:“没有。”
      “那你们这男未婚女未嫁,还有再续前缘的机会啊。”陈娇说。
      沈曼想了想说:“几率为无限接近零。”
      陈娇:“既然他回来了,你要不要给他说小远的事,毕竟是亲爹啊。”
      沈曼:“还是不说了吧,这么多年没说这时候给他说他有个儿子我怕再吓着他。”
      “呦,你还怪为他着想。”陈娇把面膜从脸上扯下来,撇嘴说。
      沈曼笑了:“我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也不能便宜了他啊,不过这个便宜爹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当。”
      陈娇低头看小远,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我们家小远既漂亮又聪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才不找便宜爹。”
      “也就是最近他爷爷住院赶巧了,等着老人家出了院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也打不着交道了,人家本来是个海归回来的单身贵族,有望娶位名门淑女,这时候要是冒出个儿子也忒冤了。”
      沈曼越说越感觉头疼,原本她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何思求了,生下孩子对他也没什么影响,这只是自己的事,看来以前是自己太小,顾虑得太不全面了。
      既然孩子来到了这个世上,血缘便是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如果何思求知道了小远的存在,不管他愿不愿意,从法律和道义上他都得被动担下这个责任。

      可这是沈曼最不愿看到的,她只想自己做的决定自己承担。

      陈娇:“如果你们俩真没缘在一起了那干脆就捂好了,有个孩子在中间牵牵扯扯一辈子也断不了了,对你们俩以后都不好。”
      “嗯,但愿他永远也不要知道吧。”沈曼从沙发上艰难爬起来,“唉,就不能想这些糟心的事,头疼,我去洗漱了,你明天得早起上班先睡吧。”

      沈曼洗漱完回来换上睡衣,从橱子里拿出床被子在沈之远另一侧铺好,两米宽的大床睡他们三个人绰绰有余,沈曼躺到床上把床头灯熄灭。
      明明很累了却睡不着,不敢来回翻身怕吵到陈娇,就那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看着眼前浓的化不开的黑暗。
      “曼曼,当年你为什么生下小远?”寂静中响起陈娇沉闷的声音,如一把闪亮的利剑一下子把黑暗划开,直击心脏。
      好友这么多年,沈曼很少提及以前,陈娇也很默契的从来不问,今日怕被震撼到,忍不住了吧。
      沈曼苦笑了一下:“当时年龄小,懂得也少,我的例假一向不准的,等到发现怀孕时都已经四个多月了。”

      当年面临高考和爸爸病重的双重压力,沈曼一直没察觉例假没有来有何不妥,高考的时候爸爸又突然病危,她在医院守了一下午错过了英语考试等来了爸爸抢救无效去世的消息。
      那个仲夏午后,窗外骄阳似火,蝉鸣聒噪,医院监护室外空气裹夹着消毒水的味道,冷得渗入骨髓,一直是她这些年的噩梦。
      当年她十八岁,经历了生离死别,也经历了爱别离,求不得。
      好长时间沉浸在无边的悲痛之中,让她根本无暇察觉身体的异样,还是奶奶发现了她身体的不正常,她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来例假了。

      说到这儿陈娇就明白了,四个多月的宝宝已经成型了,以沈曼的性情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得引产的。
      她会感觉和亲手杀了一条生命没什么区别。

      “娇娇,这些年谢谢你。”
      黑暗给了人安全感,过往说不出口的肉麻话也不觉别扭了,反正今天够抒情的了,干脆就抒个够。
      “你要想谢我就收着了,不过我得给你说我还是不喜欢你说这俩字,尤其是这个时候,故意戳老娘的心呢!”
      沈曼笑了起来,笑声在黑暗里荡漾开来,陈娇也跟着笑了:“太傻了。”
      沈曼收起笑,拍了拍脸,吁了一口气:“睡吧。”

      翌日,陈娇白班一早就走了,沈曼上小夜班,吃完早饭坐在廊下懒洋洋的看沈之远折腾着玩,胡同里他的小伙伴都走亲戚去了,他们没有亲戚可走,沈之远落了单,只能自己玩。
      奶奶坐在小圆桌的另一边戴着老花镜看报纸,沈曼膝头上摊着那本看了好久都没看几页的《红与黑》。
      冬日温和的阳光照得人暖暖的,沈曼书看不下去,往后瘫在躺椅上。
      “奶奶你在看什么时候的报纸啊?”沈曼问,家里好多年没订过这东西了。
      奶奶看得很认真,头也没抬的说:“十年前的旧都市报,我收拾书橱翻出来的,本来想卖废纸呢,但是看到上面有几篇文章写得挺好的。”
      “十年前的了。”沈曼微眯了眼睛看着冬日灰白的天空喃喃自语,“够久远的了。”

      十年前,那是高二刚开学时。
      入了九月,北方早晨的天气有了些许秋高气爽的感觉,沈曼穿着市一中夏季的校服往学校跑,气喘吁吁跑到校门口还是晚了一步,学校关门了。
      她站在校门口摸了一把额上的汗,果断转身向学校后面跑去,准备扒墙进学校。
      一中管理严格,预备铃响就关校门,来晚的学生不仅要通知班主任,还要上报教务处,联系家长,沈曼高一时经历过几次,太麻烦了,因为迟到一次次被联系家长她也是在一中史上独一份了。
      后来偶然的一次机遇,让她发现其实扒墙是个不错的方法,当然这得在不被教导主任逮到的前提下,但是她的运气一直很好,还真没被抓到过。
      这应该归结于一中是市重点中学,学生们都是全市挑上来的好苗子,像迟到扒墙这种事做的学生真不多,所以教务处对这一块忽视了,才由沈曼钻了空子。
      她选择的地方是接近她们那栋教学楼后面的围墙,围墙与教学楼之间有一片茂密的杨树林,这简直是天然的遮挡屏障,只要翻过墙,从树林里溜进教学楼,很难被发现的。
      在这儿种一片杨树的不知道往前数多少位的校长,可以被评为学生心中对一中做出最大贡献的校长,这片树林简直是历届一中学生心中最难忘的地点,没有之一,虽然一中历史悠久,有宏伟大气,充满人文历史气息的图书馆,也有建造别具一格,充满艺术味道的艺术楼,还有各种精致得庭廊花园,但是都远远比不上这片杨树林在同学们心中的位置,甚至连每年四五月份那恼人的杨絮乱飞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我会永远爱你,杨树林。(沈曼语录)
      沈曼在围墙外找了几块砖垫上,长期扒墙扒出了经验,她虽然瘦弱,但胜在麻利和技巧,脚乱蹬了几下成功翻到了围墙上。
      翻墙这事要一气呵成,千万不能在墙上逗留,万一被教导处的发现可不得了了。
      所以她看也没看,接着脚往下踩,想在砖头墙面上找个支点缓冲一下,只觉得今天这支点找的有点太容易,还太平稳,还没等她有过多的想法,那支点突然一动,她整个人就失去平衡从墙上摔了下去。

      “………”

      她的脑袋是懵的,一片空白,只来得及嘴上吼出一声嘹亮的“啊~”

      “你想把教导主任喊来吗?”

      其实沈曼的叫声要停止了,听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冷冷的声音,再次受到惊吓,毫不犹豫的“啊~”声又扬了上去。

      “下去!”

      那冷硬出离愤怒的声音又响起。
      沈曼终于停止了尖叫,茫然四顾了一下,认清了形势。
      原来刚才找的支点是个人头,现在自己正横趴在一个人身上。
      “怪不得没感觉到疼呢。”
      她自言自语,从那人身上爬起来。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儿有人。”沈曼道歉,忙伸手去拉他。
      男孩没理她,自己麻利的一翻身站了起来,拍身上的草屑和泥土。
      “我帮你吧。”出于歉疚心理沈曼上前想去拍男孩背后沾的草屑和泥土。
      “不用。”男孩退后一步躲开她的手,目光冷冷从眼尾扫过来。
      沈曼也不在意,收回手拍自己身上的泥,刚把人给砸了,人不高兴是正常的。
      “真是对不起啊。”她最后拍拍手说。
      男孩依然没理她,转身就向林子外走,沈曼也跟着向外走去,和他保持了几步远的距离。
      刚走到林子边就遇到了教导处主任钱老大,看来他是在这儿等着的,估计是被沈曼那一嗓子嚎来的。
      钱老大看到他俩明显一怔,随即质问道:“你们俩在这儿干什么呢!”
      高大的杨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林中一点阳光也透不进来,在夏末秋初的早晨,光线阴暗,沈曼感觉凉飕飕的。
      她就站在男孩的侧后方不远,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很帅气,但此时也很冷峻。
      他俩都没有说话。
      沈曼脑袋疾速飞转,她的想法是不能让钱老大知道翻墙的事,万一学校采取措施给墙上装上带刺的铁丝网什么的对以后再翻墙太不利了。
      可是她不说,他会说啊,他应该没有那个好心替她隐瞒吧,刚把人给砸了,正不痛快呢。
      事实上,沈曼多虑了,何思求也是翻墙进来的,也不知道今天怎么那么寸,刚从墙上翻下来,正站在墙根低下拍身上的土就被从天而降的东西,呃,人给砸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倒霉无止境…

      现在又被教导处主任逮了,他也不想让学校知道翻墙的事,尼玛,关键是现在怎么辩解,看钱老大那样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果然

      “何思求!你做了什么!”钱老大低声喝道。
      剧本在向别的方向发展,沈曼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俩。

      她明显看到男孩面无表情的俊脸抽搐了一下。

      瞬间,她就明白了钱老大的潜台词:你对人家女孩做了什么,人家嚎成这样。
      沈曼环顾了一下杨树林,感觉它灭亡的时间指日可待。
      事关别人的名节,一切都可抛诸脑后,她也不惦记以后能不能再扒墙这点小事了。
      上前一步说:“那个钱主任,不关这位同学的事,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刚才是我自己喊的。”
      男孩挑眉看了她一眼。
      钱主任怀疑的看着沈曼说:“你没事大清早的跑树林里来干什么?练嗓子?”
      沈曼本来都打算把翻墙头的事说出来了,但是听钱老大这么一说,鬼使神差的点了下头说:“嗯,您说对了,我想看看我嗓子行不行,可不可以走艺术生。”
      “胡闹!”一听这话钱老大厉声喝道,“重点大学的苗子不想着好好学习还想走艺术生!你以为唱歌这么容易啊!看来我得和你家长好好谈谈了!”
      沈曼立马怂了,特狗腿的凑到钱老大跟前:“钱老师您可千万别啊,我这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吗,您放心我已经认清我不是唱歌的料,绝对绝对不会再有去当艺术生的念头了。”
      鉴于沈曼同学平时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钱老大很容易被她糊弄过去了,说:“嗯,知道就好,快去上课吧,这都晚了。”

      凉风吹过,何思求的脸色简直不忍直视。

      这,都能混过去。

      钱老大你身为堂堂一中教导处主任,智商何在?以后可怎么与同学们斗智斗勇?

      沈曼一听,喜不自胜,刚想拔腿就跑,突然想到这儿还有自己的难兄难弟,犹豫了一下很好心的说:“这个,这位同学也只是来树林里溜达着玩的,对吧?同学。”
      何思求明显不感激她的好意,一副“关你屁事”的表情看着她。
      确实他现在想得是,这傻妞还不快滚,她还真以为钱老大这么好糊弄啊!
      他可不想让这傻妞围观自己挨训的场面。
      幸好钱老大说:“沈曼你先回教室上课。”
      沈曼没敢再说什么,赶快向教学楼跑去,走出一段距离往后瞥了眼,树林里阴暗,只能看到何思求依然直挺挺的站在那儿,少年身量已经长成,比钱老大还要高出半头,俊秀挺拔像棵小树,隐在了高大的白杨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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