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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伯曼中将放下话筒后，喋喋不休的电话虫便合眼陷入休眠的状态。他站在原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稍微费了点功夫才平静下情绪。
他知道阿库莉斯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人，说话荒诞，做事随性，虽然谋的是金规铁律下海军编制内的工作，却比海贼和赏金猎人还要任意妄为。没有人能看透这个女人，也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他转身向船舱深处走去，当走近关押桃子的那个房间时，守门的两名海军士兵立即端正地行了礼。他微微颔首，面朝其中一名士兵问道：“朱桃子现在在干什么？”
“报告，她刚吃了点干粮，现在睡着了。”
关押室的门打开窄窄的一道缝，屋内的情况可窥一斑。门侧刚好对着长沙发，桃子侧躺在上面，双眼闭合起来，长长的睫毛遮住灯光，在脸颊上扫下淡淡的阴影。眉毛舒展开，神情平静安宁，似已进入深度的睡眠中。双腿像婴儿般蜷缩，手抓着盖在身上的一件海军外套。
道伯曼收回目光，扫了一眼站在一旁只穿着制服衬衫的士兵，后者没等他开口询问，便立即主动汇报：“报告，是我借外套给她的。”
道伯曼没有责备这名擅作主张的士兵。这艘船的人都知道，桃子不过是一个无辜无害的女孩，却因误食了重要的科研成果，而被海军定义成必须要控制起来的目标人物。他能够体谅下属们面对她时的愧疚和心软，但是事已至此，按上头的意思，桃子不加入海军便是他们的敌人。
“去把她叫醒。”他吩咐道，然后扭头又对另一人说道，“去倒点热茶过来吧。”
睡梦中的桃子感觉到手臂被人轻轻推了推，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便睁开了眼，看向沙发对面的人时，目光里还是懵懂和茫然。
与她不同的是，道伯曼望向她时的目光深沉而坚定，就像峭壁边缘面向大海的灯塔，透亮温暖的光芒穿破重重迷雾。
“朱桃子，我们谈谈吧。”
……
卡库和卡莉法坐在路奇的房间内，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两颗恶魔果实。由于这两颗果实没有在恶魔果实图鉴中收录，故而无从得知究竟能让使用人有何种能力。虽然长官并没有要求他们一定要食用，但是卡库心明如镜，恶魔果实既是作为嘉奖，也是作为期许，其他人都希望他们吃下后，战力有所提升，成为更强的人，更好地执行来自上头的命令。
他花费五年的光阴潜伏到七水之都，为长官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得到这样的荣耀和奖励，似乎是情理之中。但只有他知道，自己瞒着组织做了一些事，早已不是一个纯粹的命令执行者。他对待弱者有怜悯之心，但当他做出选择，去保护弱者时，他对于一直养育、栽培自己的组织又萌生了愧疚之情。
他沉着脸，觉得自己并没有获得如此贵重之物的资格。
路奇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所以把他和卡莉法都招呼到自己的房间来。大家聚在一起，围绕要不要食用果实聊了起来。在交谈间，卡库发现，卡莉法似乎也在犹豫，因为她担心压错宝，吃完果实后获得一个糟糕的能力，不仅没有变强，反而变成了旱鸭子。
路奇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然后靠着沙发轻轻摇晃手中的酒杯，冰块发出轻轻碰撞的声响。他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管是什么能力，重要的是运用方法。十有八九会增强你的实力的，而且变得不能游泳，也没什么不方便的。”这番话，是在开导卡莉法。
他的目光看向卡库，另有所指地说：“为了寻找一个恶魔果实，不知道多少海员丢了性命，可不是谁都有运气获得的。能把这两颗果实交给你们，可见上头对于你们接下来的表现充满了期待……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够得到世界政府的重视，并给予杀人的特权的。既然肩负着这样的使命，那么变得更强和更加专注，是理所应当的。吃吃看吧，很有意思的。”
路奇的话有点触动到卡库，他拿起摆在面前的香蕉形状的恶魔果实，若有所思。桃子被带走了，令他分心的人此时已经不在眼前，难道他还要继续沉浸在复杂的愁思中吗？一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动手作出更出格的事，其实已经说明内心的选择——他还是愿意与世界政府站在一条战线上。
在此前，短暂的心神摇曳令他迷茫。可是眼下还不是能容许他放纵的时候。
卡库想起在七水之都有过短暂交手的绿发剑客。那双在兵荒马乱的黑夜中仍迸发出夺目光芒的眼睛，令他难忘。他敢肯定，那个男人的实力绝不仅限于此。
如今，穷凶极恶的海贼竟然为了一个命中注定要悲惨死去的恶魔之女冲杀到这个地方，可见其野心和胆识都远超寻常宵小。维护司法岛的安宁和颜面，是世代镇守此地的CP9肩上重任。恶徒当前，他必须要站在这场战役的前线，与其他同僚一起击退敌人。
层层愁绪渐渐散去，卡库的目光越发清明起来。
他向面前那颗怪异的果实伸出手去，没有犹豫地剥开果皮，将果肉放入嘴中。
身旁的卡莉法见状，不再迟疑，也拿起果碟旁边的刀叉。
……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路飞兽一般的怒号震得斯潘达姆双腿一软，惨叫着跌坐在地上。
“……！把路奇他们给我找来！把他们全都给我找来！我要对CP9下达针对草帽路飞一行人的完全抹杀命令！！”斯潘达姆一声令下，士兵慌手慌脚地跑开。本要押送离开的罗宾和福兰奇则在慌乱中被众人遗忘，站在一边。
“妮可罗宾，抬起头来吧。”福兰奇开口说道：“他们终于到这里了，这可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啊。其实我一直就想问你了，那个小姑娘明明已经告诉你世界政府不会履约的事情了，你乖乖听话根本帮不了任何人，为什么你还要跟着CP9走到这里来？”
“……”罗宾依旧低着头，默不吭声。
福兰奇说：“看来你像是在一个人逃避某件事情。你害怕自己的伙伴死在这里么？如果你不敢看着他们，他们就没办法救你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我已经抗争过了。”罗宾终于开口，眼中尽是遗憾，“我不需要他们冒险来救我。”
“这还不到你认命的时候，我现在就让你去见草帽小子他们！！”福兰奇的脸上挂起了势在必行的笑容。
几分钟后。
“Super——！！！”福兰奇双手奋力一扯，铁链哐当哐当被扯断，然后是一记重拳！拳头接触墙体的瞬间爆发出一声巨响！接着尘烟滚滚，坚固的墙壁被生生凿出一个大洞！
风依旧，阳光依旧。这个世界的自由气息扑面而来。
罗宾呆呆地看着墙外的宽广蓝天，下意识有些迷恋地吮吸。弗兰奇扭头看她如此，便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露出善意的笑容。
“喂——！！罗宾！！”路飞手舞足蹈地大喊，灿烂得不输骄阳的笑脸慷慨附送，“太好了，你还没有被带走！！”
看着少年高兴的样子，罗宾眼前被水雾模糊，但很快被她生生压下。她神情复杂，看着路飞似要运用橡皮能力飞冲过来，忍不住大喊：“等等——！”
路飞缩回伸长的胳膊，疑惑地抬头。
罗宾咬着牙，压抑着内心的澎湃，尽量把握住情绪：“还要我说多少次！我不会再回到你们当中了！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们的脸！！”
……
桃子端坐在沙发上，身上还披着海军制服外套，手里被塞进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夜晚凉意透骨，她心中很感激对方能提供这件外套和这杯热茶。
眼前这位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道伯曼中将，铮铮铁骨，傲气逼人。桃子面对他时，总忍不住有些小心翼翼的。
“上头对你的处置已经确定了，你将作为实验样本接受科学研究。在得到命令前，你不准私自离开，否则格杀勿论。”他开口便是公事公办地口气。
桃子下意识点了点头，其实她脱逃时就做好心理准备。她以实际行动拒绝加入海军队伍，那么摆在她面前的选择就少得可怜了。她要么能够成功逃跑，不再被捉住，要么被捉住，成为囚犯，将不会再有当一名海军的机会。但是，她已经答应过基德了，她会追随他，而且她也不喜欢海军，她不愿意加入就是不愿意加入！
“你还能这么镇定，是一件好事。”道伯曼阴沉地盯着她，说道，“接下来，负责对你进行研究的科学家，也是你见过的人。Dr.阿库莉斯。”
桃子一怔，脸上唰的一下全白了。
在医疗船上的事给她带来的影响是刻骨铭心又剧烈深远的。经过那一遭后，她整个人世界观都被颠覆了。和平年代的她一直被教育的是“有困难找警察”，她对于维护政权的国家暴力机关从没有什么敌意和怀疑，以至于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保留着这样的思维惯性。
但是阿库莉斯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在这个世界里，她落入海军手中，就如同羔羊落入虎口，游鱼闯进网箱。她已经变成一个被海军乃至世界政府都觊觎的对象，他们只看得到她身上无人能及的科研价值，却不会记得，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桃子的反应，很明显印证了道伯曼的一些猜想。很显然，在阿库莉斯护送桃子回海军本部的过程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此后一系列的检查都没办法检测出桃子曾在身体上受到伤害，而桃子本人也对此避而不谈。
起先他还没有太过在意，直到桃子逃跑，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他才隐约想明白，阿库莉斯一定是过早地向桃子展示了海军的真实目的，导致桃子对于他们这支秉承“绝对正义”的队伍产生了戒备之心。
桃子没有告诉任何人阿库莉斯对她做了什么，其实也正是为了隐瞒自己由此而生的怀疑与惊惧。
道伯曼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孩。作为世界上最大最强的军事力量，海军庞大的情报网络每天都会从世界各地收集到各种各样的信息。可是从锁定桃子那一日开始，任凭情报人员如何努力，对于她身份信息的探寻最早只能追溯到东海的霜月村。
从她的外在细节、谈吐行为乃至思维习惯，都能看得出，她有着从小养尊处优才能培养出来的气度，又似乎一直以来被保护得很好，所以性格阳光、直白，对于别人没有太多戒备，就连哄她试穿海军服饰这种事，都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口舌。
从到达海军本部那日开始，桃子就本色出演一个笨乎乎的小姑娘，所以包括道伯曼在内的很多海军士兵，都下意识地觉得，这样的她一定早被自己看透了。故而在对待她时，都少了一些本应有的谨慎和怀疑。
那头桃子已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了，开口问道：“阿库莉斯她……到了吗？”
道伯曼见她脆弱得像张纸一样，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他对那个疯子科学家同样没什么好感。于是他语气放缓了一些：“还没有。她让我把你关押到研究所里，稍后才来接走你。在此之前，我的军舰会在附近海域巡视，不会立即离开。”
听到对方把行动告知自己，桃子反应过来，他是在给她最后的机会。她抬起头来，看向道伯曼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还在等着我加入你们吗？”
“你有着热忱而正直的品性，如果你愿意成为海军，我相信你会成为独当一面的强者，能保护很多需要救助的弱者。但是如果你执意要走另外一条路，那我就不会再把你当成自己人。”
桃子沉默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会让这位中将有这么高的评价。明明她弱小、可怜，又无助，别说帮助别人，自身都难保。她知道他是一片好意，可是她只想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她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1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