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之春》西西里刀

4、烟花

　　乔鸢薇在抽签这件事上运气不太好，从小读幼儿园开始就总是在做游戏组队时落单。别人的搭档都是个子相仿年龄相近的同学，偏偏自己只能和老师一队。

　　游戏多玩几次搭档就成了朋友，乔鸢薇常常趴在桌上看他们玩滑梯，心里想上去和他们一起玩，又怕被拒绝。

　　这种情况直到在放学回家的校车上，遇到了隔壁大班同样落单的吴淼淼才有了改善。

　　“自己一个人玩儿挺好的。”康嘉阳听她说完才发表意见，“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要往东绝对不会因为其他人的意见被迫往西，自由自在。”

　　“可是一个人会很孤单啊。我遇到高兴的事会想告诉吴淼淼或者钱僖铎，他们听了开心我也会更高兴。遇到很烦的事，讲出口心情也会变好。就像现在，你不觉得有我一起聊天比一个人孤零零的跨年好很多吗？”

　　“……才没有。”

　　“你可以选择挂断聊天啊。”乔鸢薇揭穿他，“你现在明明就比一开始高兴。”

　　康嘉阳也觉得奇怪，按道理他早就习惯康鸿辉临时接到任务需要出省的事了，更别提这次他还破天荒地主动提出要给自己买游戏碟片。

　　“是因为过节才这样的。”他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以前我爸妈没在节假日留过我一个人在家。”

　　“听上去你爸妈好忙哦。”

　　“你爸爸不这样？他不是我爸的战友吗？”

　　“我爸已经退伍了，在上班呢。我妈以前在少年宫教小孩跳舞，现在身体不好就没去了。”乔鸢薇问他，“你家里没人怎么不出去找朋友玩？你也感冒了？”

　　康嘉阳摇头，“我和谢绪离得太远了，我们上学虽然是一条道，但从他家骑车到我家差不多要十五分钟，跨年夜人多地滑，出了事就不好了。”

　　“呸呸呸！”乔鸢薇叫他别说了，“你也快点呸三声。”

　　“为什么？”康嘉阳一脸震惊，像是真的被喷到了唾沫星子。

　　“过年不能说不吉利的话，说了就要呸三声，你没听过啊？”

　　康嘉阳哪里听过这样的话，他爸妈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家里长辈也是党/员，自然而然接受的是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的家庭教育。

　　“呸呸呸。”他半信半疑地跟着说了，“你别告诉你爸啊，要是被我爸知道了肯定要说我迷信，思想觉悟不够高。”

　　“你们家的规矩真多。”

　　乔鸢薇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本名康嘉阳，别名康少爷，和自己这种在放养式教育下成长的小孩是不一样的。

　　“那就别聊了。”康嘉阳突然变得正经起来。

　　眼看着他站起来像是真的要结束聊天，乔鸢薇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挺新鲜的。”

　　小少爷果然更生气了，“你当是在科技馆里瞧新鲜呢？”

　　乔鸢薇卖可怜是有一套的，她电脑的摄像头又没贴过胶布，所以抬眼又垂下头去的一套欲言又止的表情被康嘉阳看得清清楚楚。

　　“阳城是小地方没有科技馆……”

　　“你也别误解我的话呀。我那样说是因为认识的朋友里没有像你这样的，不是嫌你家的规矩麻烦或者讨厌，只是一句感叹没有别的意思。”

　　“我也知道我不太会说话，所以才没什么朋友吧……”

　　乔鸢薇把话说得有技巧，让康嘉阳听了想真心实意地回一句“你这还不叫会说话”都显得太阴阳怪气。

　　镜头那边的人凑近了，眼睛忽闪忽闪的像他小时候跟着康鸿辉在西北夜晚见过的星星。

　　星星问他，“你应该没生气了吧？”

　　“没。”

　　“那就好，马上就是新年了可不能生气。”

　　康嘉阳闷闷不乐，“这也是你们阳城的习惯？”

　　“这是我给自己规定的，不知道别人家里是不是。”

　　“你给自己定的规矩也不少。”

　　乔鸢薇听了只是笑，“你说得都对！”

　　康嘉阳觉得自己被糊弄了又找不到证据，他听到她那边的声音突然变得嘈杂，笔记本电脑的收音比不上台式电脑，他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们这边开始放鞭炮了。”乔鸢薇怕他听不见特地放大了声音，“你们那边多久开始啊？”

　　“我家附近不能放烟花爆竹，得五环外才行。”

　　“啊？那多没意思。”乔鸢薇觉得他有些可怜，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不能出门也很可怜，“等你过年来阳城，我给你买□□玩！一盒要十多块呢。”

　　“行。”

　　康嘉阳不好意思说自己没放过几次烟花，更不知道□□又是什么东西。

　　镜头那边乔鸢薇突然站起身往镜头盲区的方向走过去，他没出声，他猜她应该是拉开了玻璃，因为烟花炸开的音量瞬间大了一倍，另外响起的还有她喊“吴淼淼”、“钱僖铎”的声音。

　　康嘉阳单方面结束了视频聊天，刚刚听得耳朵发烫的烟花声从书房里消失，他想自己也算是报了中午被她挂断聊天的旧仇。

　　他给谢绪发消息。

　　[死亡骑士]：去不去放烟花？

　　[мe緒爷〃]：五环外疯了吧

　　[死亡骑士]：我出钱，找个出租车过去。

　　[мe緒爷〃]：不去 wow11月新开了首届竞技场全国挑战赛你忘了之前被我妈盯着不能玩游戏现在我要全补回来

　　康嘉阳懒得理他，关了对话框看哪儿都不顺眼，没过一会儿乔鸢薇的头像重新跳动，他点开果然还是视频聊天的请求。

　　[Dehluqce]：不是本人？

　　[死亡骑士]：是。

　　[Dehluqce]：你怎么不接啊？我给你看烟花。

　　康嘉阳点了同意，屏幕里是阳城黑漆漆的夜，紧接着几簇亮光冲上天空，红的、黄的、蓝的花火应声炸开，颜色混杂着点亮天空。

　　乔鸢薇在窗户面前抱着电脑兴奋地问他，“好不好看？”

　　“好看。”他其实看得并不清楚，网络有延迟，烟花绽放的瞬间硬生生被拖长了好几秒。

　　“那你刚刚怎么挂断了？网不好吗？”

　　康嘉阳没回答，反问她，“你朋友呢？”

　　“他们买烟花棒去了，我们本来约好一起跨年的，我发烧了不能出门，所以让他们帮我多放一根。”乔鸢薇说，“我让他们也帮你放一根。”

　　康嘉阳“哼”了一声，“又不是我自己放。”

　　“那还要不要帮你放？”

　　乔鸢薇不吃他这一套，她在三人帮里可是老大，就算现在钱僖铎高她一个头了也还是得听她的。

　　“要……”

　　“这不就行了，想自己放就等春节吧，春节我带着你放。”

　　乔鸢薇听到楼下有人在叫自己又高兴起来，跨年吴淼淼和钱僖铎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羽绒服外又围着格子围巾，头上还戴着帽子。

　　“我们买回来了！”

　　钱僖铎蹦蹦跳跳的差点摔倒，吴淼淼扶住他问，“先放你的还是康什么的啊？要一起放吗？”

　　乔鸢薇问康嘉阳，“你听得见吗？你想怎么放？”
　　“都可以。”

　　“好。”乔鸢薇往楼下喊，“那就一起放吧！”

　　钱僖铎怕打火机会烧到自己，特地摘下右手的手套放进兜里，他和吴淼淼配合默契，抖着手把一根烟花棒点燃了再去引燃另外一根。

　　他们怕乔鸢薇在楼上看不清烟花棒，所以格外卖力地在楼下挥舞，一不小心灭了一根，楼上楼下的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喊，“新年快乐！”

　　乔鸢薇让康嘉阳和自己一起说，“新年快乐！”

　　等到道别完，她关上窗户打了好几个喷嚏，连锁反应又带着咳嗽起来。

　　康嘉阳听着像是自己的肺也要咳出来了，磕磕巴巴地劝她最好先多喝点热水压一压。

　　“没事，就是刚刚说话太大声了，嗓子又痒又痛。”

　　康嘉阳坚持多喝热水的观点，“那就是扁桃体发炎了。”

　　“可能吧。”乔鸢薇没当回事，她兴奋完不久前吃的感冒药也起了作用，“康嘉阳，我可能撑不到零点跨年要先睡了，新年快乐。”

　　“你今天说过了。”

　　“好吧，那我等你春节来阳城，那时候我再祝你春节快乐。”她对着镜头做出拉钩的手势，“要来找我玩哦，我还没有交到过阳城以外的朋友。”

　　康嘉阳和她隔空拉了钩，“好，我过年一定来找你玩。”

　　“谁不来谁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