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暇》笑河

34、门的秘密

　　那些门像是挂在枝头，又像是悬浮在空中，它们不停旋转着，一开一合，而门扉处渐渐形成一道道暗影，似通向幽深未知的去处。

　　文辛夷首先忍不住，说话时舌头都打颤：“这，这什么啊……”

　　“门。”易玹答。

　　“我知道，可这树上长门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你们看，”宁暇手指一处，“那扇门是闭上的。”

　　众人随她所指方向看去，果然，有一扇门与其他不同，虽在旋转，却不见暗影，就像被永远焊死了一般。而在众人惊叹于这扇门的奇特之处时，胡秋英发现了第二处异常。那一处与那道闭合的门正相反，只有个隐隐约约的门框的形状，门却不见了，就像被人拆掉了一般，混在一堆闪着光的门里，并不太起眼，不细看很难发觉。

　　一道闭合的门，一道被拆掉的门，给这树上挂门的景象更增了几分诡异。

　　这时，文夭夭开口了：“当年，发现秘境的其实有六个人。”

　　“除了您、太师父、太师娘、康前辈和王老前辈，还有一人？”宁暇诧异问道。

　　“不错，”文夭夭说，“我的胞妹，文娇娇。”

　　文辛夷：“师父，您竟然还有一个妹妹，我怎么从没听您说过……她，她去哪儿了？”

　　文夭夭抬手，指向那道闭合的门。

　　文辛夷惊呆了，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去门里了？这门还能吃人不成？”

　　文夭夭死死盯着那扇门，如果目光有火，此刻那门估计要被灼穿了。他说：“当时我们用树浆救活了康毕之后，没多久就出现了你们眼前所见的景象，娇娇年幼好奇，趁我们没注意，竟用手去触碰了其中一扇门。”

　　萧道晴忙问：“是那扇闭合的门？”

　　文夭夭摇头，说：“是那扇没有门的门。”

　　“怎么会？”

　　“当时她手刚碰上那扇门，门便消失不见了，而后门中光华大盛，如九天银河倾泻而出，就似打开了一条通路般。然而，另一扇门却极快地旋转起来，不过眨眼间，就将娇娇吸了进去，永远的闭合了。”

　　众人听完这段神奇诡异的往事，都为文娇娇的遭遇唏嘘不已。

　　姚阙也是第一次听文夭夭自揭伤疤，他拍拍文夭夭的肩膀，说道：“你们就没想办法把她救出来？”

　　文夭夭无奈一笑：“当然想过，可那之后任我们谁再触碰这里的任何一道门，都不再有任何反应了。我执意要在此建药谷，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兴许能等回娇娇。后来，我时常来此，也动过这神树两三次，却再不能重现当日场景了。”

　　易玹道：“这树虽能救人，可这树上的门却能吞人，太过邪乎，于是你们便决定守住这个秘密，绝不让任何人发现。”

　　“不错。另外，这树和门都太过离奇，我们也忧心神树一旦现世，将会被有心人利用。”

　　比起关闭的这道门，宁暇却对开启的那道门更在意。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虽然那扇门的存在感看上去是最弱的，却让她心生古怪，总想往那儿看。于是她问文夭夭：“您方才说打开了那扇门，就像打开了一条通路，您为何会有此联想？”

　　文夭夭听她这么问，眉头微微蹙起，似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想了一会儿，才答：“只是种感觉，毫无由来。”

　　宁暇一直不知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但不妨做个大胆的猜想——假如这树是一个枢纽站，而这些门便是联通一个个世界的通道，有一扇门被永远打开了，而那扇门说不定就是联通她原先那个世界的，于是这些年间，每当文夭夭潜入秘境中触动九须之根，就有人通过那扇门来到这里，这些人里有她，有萧道晴，而文夭夭说他启动过这神树两三次，加上最初的一次，所以有可能还有别的人。一扇门被打开，相对应的，另一扇门就得被永远关上，因为开门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那个开门的人要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如果真是这样，文娇娇必是去了另一个世界，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宁暇隐去她们穿越的部分，向众人说了关于树和门的猜想。人们听完这闻所未闻的说法，都被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有萧道晴，看着宁暇会心一笑，又盯着门，仿佛陷入了沉思中。

　　易玹说：“所以所谓的长生，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因而获得了新生。”

　　“长生的说法是当时康毕酒后失言，为了混淆视听，编出来的。不过照这个猜想，也可以如此理解。”文夭夭心想，如果宁暇的猜测是真，娇娇便有可能没死，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他本有些欣喜，但想到那扇门已经永远关闭，没人可以过来，也没人能再过去，他便又提不起精神了。

　　这时，从进洞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宗鄂突然开口，说道：“你们就没想过，如果这些门是通道，文娇娇可以通过门去往另一个世界，难道就没有人通过那扇开着的门来到这里吗？”

　　萧炀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兴许有异世的妖物混入了我们之间，搅得天下大乱也未可知啊。”

　　“萧宗鄂你阴阳怪气地说谁！”萧炀嘴上义正辞严，心里却不自主地冒出了些奇怪的念头。自从他与萧道晴相认后，他对她了解越多，对于她那些奇巧的心思和行事风格就越发惊叹。比如兴记原来是她开的，那些从未吃过的点心是她发明的，在蜀州兴起的选秀也是她在背后一手策划，还有许多许多……莫非……不会的，阿姐才不是异世的妖物，她只是他的阿姐。他稍稍侧步，挡在了萧道晴身前。

　　此时的宁暇，心里也有些忐忑。她方才说出猜想时，特地小心斟酌了言语，没想到还是被萧宗鄂一针见血指了出来。

　　“从异世来的不一定就是妖物，也有可能就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宁暇说道。

　　宁暇说完，胡秋英从一旁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回头，看到胡秋英眼神的那一刻，心中便是一震——娘知道，她知道我是从异世来的。她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从前便知？还是刚刚猜到的？但当宁暇感受到手腕处的温度后，这些纷杂的思绪又渐渐褪去，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娘是理解我的，她是接纳我的。想到这儿，宁暇最后的一丝担心害怕也不复存在了。

　　萧宗鄂没接她这茬儿，他对文夭夭说：“你不是奇怪为何这门再也不能开了吗？你难道没有想过，是因为人不对。说不定这门有个什么规则，只要开过一次之后，便不能再由这个世界原本的人开启。比如说，只有从异世来的妖物才能开……”他说完，不怀好意地望向了萧道晴。

　　萧道晴却似全然没有害怕担忧，她低头一笑，说：“你不就是想说我是从异世来的妖物么，呵，那我便告诉你们，我的确不是这世上之人！”

　　萧炀：“阿姐！”

　　萧道晴拍拍萧炀的手：“抱歉，你的姐姐生下来便死了，我只是借尸还魂。你好不容易找着亲人了，结果……不过你放心，我会为你完成最后一个愿望。”

　　她话音刚落，便出手如电，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时，一刀刺穿了萧宗鄂的心脏。

　　萧宗鄂倒地，却不停地笑，状若疯狂，最后在狂笑中咽了气。荑夫人见他那狰狞的死状，只觉一眼也不愿再看，而易玹脱下了外衣，盖在了萧宗鄂的身上，为他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众人见证着一代帝王这般不堪的死亡，都没注意到萧道晴正慢慢向神树走去。

　　“阿姐，你要干什么？”萧炀最先发现，声音发颤地问她。

　　荑夫人也含泪叫她：“囡囡，回来。”

　　萧道晴没停下脚步，语气轻松地说：“你们还不明白吗？我不是萧道晴啊。我一直在找这个秘境，没想到最后竟叫我发现了这么好玩的一个秘密。这个世界我也待腻了，不如去另一个世界……”

　　萧炀想追过去，而萧道晴对宁暇说：“你还记得我帮你逃出宫时你答应我的条件吧？现在我要你兑现，拦住他！”说完，她便伸手去碰其中的一扇门，那扇门被她触碰后急速旋转起来，顷刻便消失不见，只余门框之形，门中似有水华流泻而出，同时，另一扇门张开了口子……

　　宁暇没办法，只能拦住萧炀，而她拦住了萧炀，却没料到荑夫人从旁冲了过去。她没想到荑夫人的速度竟能如此之快，只一瞬间，她就跑到了萧道晴身后，才刚抓住萧道晴的手臂，两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走，随后是“砰”的一声，那门彻底关上，而萧道晴与荑夫人也消失不见。

　　这些事就发生在几个呼吸间，等人反应过来后，已经来不及了，众人只能眼看着那些门形的光华渐渐熄灭，而后神树恢复如常。

　　易玹怔住了，他方才想拦住荑夫人，却还是晚了一步。

　　这是她的愿望吗？她认定了萧道晴是她的女儿，想与之团聚？抑或是她和萧道晴一样，不愿在这个世界继续生活下去了。如果是这样，她以后在另一个世界是否会过得开心一些？是否会多笑一点？

　　宁暇没再拦萧炀，萧炀奔向树下，痛哭失声。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两个亲人，现在在他眼前消失了。他恨极了这一切，举刀便想往树上砍去，文夭夭和姚阙连忙制止了他。

　　姚阙：“阿炀，她们已经走了！这是她们的选择！你还有我！还有天下！”

　　“天下？我要这天下有何用！”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