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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蓝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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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玻璃是蓝色的,透进屋里的光也是如冰水般的冷冷的蓝色。在这光里,有一个杯子,里面装了桔色的水,水在不停地晃动。终于被什么吸没了,只剩下一个空杯子,杯子是印花的,花纹有些模糊了,透过圆形的杯子底,模糊可见一张红嘟嘟的嘴,正倔强而严肃地抿着。在这张嘴上方有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这双眼睛眨巴两下,眯了起来,似乎要看清楚什么。顺着这双眼睛看过去,有另一双眼睛,它长在两道浓黑的剑眉下,英气勃发,在满屋子的蓝光里,闪烁着迷离的光。这双眼睛下的轮廓刚毅的嘴巴开始运动了,于是在这蓝光充盈的房间,响起了一串声音,划破了冰水的冷寂。
“你好!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房间里似乎有放水杯的轻微碰撞声,接着是一阵悉悉疏疏的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产生的声音。
有一阵风吹了进来,扬起深蓝的丝绒窗帘,在窗口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四边形空缺,透过这空缺,那双长在浓眉下的眼睛看见一个粉红色的人影闪过。
突然,房间里有了另一种尖利而爽脆的声音:“佟雨你在找什么?”这是那个粉红色的身影发出来的。
“我在找我的眼镜……”
“在这儿,喏。”
于是那双大而无神的眼睛终于找到了生命的另一半,它透过这架蓝色的半框眼镜,看清楚了两米外的另一双注视了它很久的眼睛。
于是眼镜下的红唇说道:“哦……原来是你!”话音刚落,嘴唇以及它附近的部位就活跃了起来,形成了一个V字,露出洁白却有两颗上门牙微微向外突的牙齿。这时,粉红色的身影发出这样的声音:“真巧啊!你们有多久不见了?”
“两年!”“三年!”有两个声音同时说道。
“到底多少年?”
“不知道!”两个声音同时答道。
房间时一片冰水撞击的声音。粉红色身影在蓝光里晃荡,像垂死的蝴蝶般舞蹈起来。在冷寂的冰水搅动着如赶集的菜场。
在这菜场里,有两双眼睛久久地互视着对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双眼间流转。突然,戴眼镜的那双眼睛所在的躯体站了起来,另一个也站了起来。粉红色的身影跳动得更厉害,并发出可怕刺耳的笑声,在房间的四壁震荡,震荡得另外两个身身躯产生了共振。
于是这蓝光充盈的房间,有三具躯体在疯狂地舞手抖脚,仿佛要将四肢甩出身体,包括肩上有脑袋。
冰水被搅和得波光粼粼,粉红色身影的眼睛里泪水四溅,她突然蹲了下来,抱头痛哭。
戴眼镜的躯体,也停了下来。那两道剑眉的躯体颓然地躺在地上,从蓝光的最幽暗处,发出这样的声音:“是呀,我不会离开你的……”大约不到2秒钟,又爆发出这样的声音:“可是你当初干嘛要骗我?”这声音又大又猛,把冰水劈了个大波。这波触到了眼镜下面的那双眼睛,它顿时闪耀出一种异样的光彩来,这光彩里饱含了愤怒、快意和冷酷。许久都未消释。
那具躺在地上的躯体说道:“我完了,我早就知道了。”
“不……你们还没完,你们现在可以重新开始……”粉红色身影发出这样哀怜而无奈的声音。
“我的世界早就被你毁了,如今再回头,有什么意思!”
冰水沉寂了下来,每一双眼睛都在回忆昨天的太阳的色彩。
很久,戴眼睛的躯体说道:“我要走了,我本不该来的,可我太想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祝你们好运!”说完站了起来。
“你就这么走了?”躺在地上的躯体坐了起来说道。声音无比凄凉。
眼镜后面的眼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镜下面的嘴巴这样说道:“你不是早就当我死了吗?……就当我从来没有来过……”
“不!不是这样的!”躯体站了起来,他对面的那张红唇露出轻蔑的笑。既而发出这样的声音:“你从前不是说过我什么都不如她吗?怎么现在反倒舍不得了,哈!难道,你们男人都这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不!我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
“好了!——你不要再否认了!我记得很清楚!我是很笨,很傻,于是我拼命念书,念到现在,成了近视眼!我是真的不那么让人觉着笨了,可是我成了个青蛙妹!无论我怎么做,都不可能让你从心底里认为我是最优秀的!而她!你永远都认为是最好的!”这声音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在风中摆动的窗帘似乎更加颤得厉害。
“我真没想到,你会这样认为……看来,当初,我是做错了,我不该什么都没说,让你误会了这么久……”
“哈!哈!……你也太好笑了吧!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曾有过什么误会!自始自终都没有过!因为从头到尾,我都讨厌你!恨你!你从来就没有看得起我过!我受够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这个声音听来十分可怜。他的眼睛里满是痛苦的表情。
“事实上,是你在毕业留言簿上,写下了和阿月的留言簿上一模一样的话,我以为你只是把我当成和阿月一样的普通朋友,我当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你根本就只是把我当成和阿月一样的一般朋友!”说这话时,他猛然靠在了墙壁了,痛苦万分。他对面的那双眼睛,迷惑不解。
“我写过吗?”对面的眼睛看向粉红色身影。
粉红色身影蜷缩着,半晌才说道:“是我模仿你的笔迹写的,因为我知道,以谊的性格,他决不会问你为什么,他只会以为你我对他根本没感觉。”
靠在墙壁上的躯体惊骇地动了一下,喃喃地说道:“是你?……所以,后来你还变本加厉地骗我,佟雨已经死了?……哈,这真是……”
窗帘被风吹得呼呼响,戴眼镜的躯体伸手去触摸,只抓到一片空气。在空气的另一角落哭泣。戴眼镜的躯体终于慢慢地走了出去,并带了门。
外面,风很大,却有阳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