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看见我的水晶鞋了吗？》涂亚娟

1、宾朋满座

　　1
　　宾朋满座。
　　婚纱是特意请法国的著名设计师为我量身定做的，雪白的拽地长裙，细碎的亮钻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
　　我挽着车文彬的胳膊，一边对着进入餐厅的亲朋巧笑倩兮，一边暗自留心玄仁表有没有来，餐厅大门口的铃铛一直没有响起来。ˇ︿ˇ
　　很遗憾、很失望地走到神甫面前，听见他絮絮叨叨地问一系列问题，我心乱如麻的，根本不在乎他说到哪里了。
　　就在车文彬拉过我汗津津的手，想要戴上戒指的时候，大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了，玄仁表颀长的身影映照在朝阳的光线里，耀眼极了。
　　我抬起手，遮住刺眼的光，耳边只听见匆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有力的手掌拽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到一边，我听见玄仁表大声地说：“臭丫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观众席窃窃私语起来，神甫压制不住骚动，有些气急败坏。
　　车文彬无比哀伤地问我：“智慧，你难道对我没有一丝感情吗？”那语气，柔和得快要熔化我，可是，身边玄仁表的手加重了力道，我紧紧咬住嘴唇，说不出话来。
　　天啊，这两个男人到底怎么啦？难道不知道我的手快要被他们拉得分离了吗？我吃痛得喊叫起来，他们这才各自松开了手。可是，眼神仍旧烈焰一般瞪向对方，没有丝毫软化的痕迹。
　　我的内心斗争得厉害，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件，才能把对任何一方的伤害降低到最低。
　　正犹豫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动我向大门跑去。我只看见眼前玄仁表的发丝在阳光中飞扬，内心一种刺激和兴奋的情绪如泡泡一般扑腾着。
　　一个瞬间的安静，只听见两双皮鞋敲击地板的声音。
　　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玄仁表猝不及防地倒在血泊中。
　　不要啊！！?︿?
　　原来是一场梦啊。我环顾一下四周，窗外是沉沉的夜幕，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只是好奇怪，为什么会梦见玄仁表呢？这个臭小子，在学校里除了打架闹事，从来没有认真听过课呢。想我韩智慧温柔乖巧、成绩优异，怎么可能会和这样的人有交集呢？更何况是抛弃了无比优秀的文彬哥，和他一起跑开。
　　天啊！恶梦一场而已！
　　2
　　阳光明媚，刚打开大门，就看见文彬哥笑眯眯地在等我。
　　每天早晨，文彬哥都会来我家接我去上学，因为我们两家的父母是至交，所以我们可以说是青梅竹马。记得小时候，文彬哥的妈妈总会开玩笑似的说：“文彬要照顾好智慧，知道吗？等智慧长大了，就给我们家文彬做新娘子吧？”如今，我们都长大了，这样令人脸红的玩笑再也没有人提起了，可是，我的内心已经将这作为誓言，只等待时机成熟的那一天了。我认为，再也没有比文彬哥更好的男子了。我们都互相喜欢着，一定可以幸福地携手走过漫漫人生路。
　　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我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将恶梦告诉他。
　　快到学校的时候，文彬哥突然停车，说：“智慧，明天，我就要去首尔参加封闭集训了。”原来，作为优秀学生的文彬哥，就要在教务处主任的带领下，去首尔参加一个为期半年的集训，为国际数学竞赛做准备。
　　也就是说，我半年都不会见到他了。想到这里，我飞一般跑开了，把文彬哥一个人丢在原地。
　　由于没有看路，我一下子撞倒了人。
　　来不及看清楚倒在地上的人，我道歉后，继续莽撞地往前冲。
　　“喂，死丫头，我的腰都快摔断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听见这话，我只得转身返回，准备把伤者扶起来，毕竟是我先不对。
　　居然是玄仁表，这个可恶的家伙，如果不是因为在恶梦中梦见他，怎么可能在大清早就收到不愉快的信息呢？真是厄运的使者啊，我气极了，趁他准备爬起来的时候，对准了他的小腿就是一脚，痛得他“哇哇”大叫起来。
　　我的心情这才好转了一点。(^人^)
　　来到教室坐下，同桌金姬珍睁大了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我。好半天，她才无比惊讶地说：“你的胆子真大啊，居然敢踢学校赫赫有名的魔王玄仁表！你难道不担心他会报复你吗？”
　　我摇摇头，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情顾及别的事情啊。
　　听说文彬哥要离开的消息，金姬珍比我还要消沉。她可是文彬哥的重量级粉丝，光是看见她收集的文彬哥的照片，我都自叹弗如。
　　不等我详细说完情况，金姬珍的眼泪都掉下来了。这个讨厌的丫头，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刻刺激我敏感的神经呢？我的鼻子一酸，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智慧，明天就是周末了，等送走了文彬哥，我们一起去唱歌缓解一下心情吧？”
　　只有这样了。
　　3
　　离别前最后一个礼节性的拥抱，我的眼睛满是水雾，怎么都睁不开。
　　文彬哥拎起背包，柔和地对我说：“智慧，你要好好读书，等我回来过圣诞节。早上，再没有人送你上学了，记得不要迟到……”
　　我挥挥手，打断他絮絮叨叨的话语，再说下去，我一定会当着两家人的面嚎啕大哭。
　　汽车往车站驶去，我望着远处发呆，一辆计程车停在我身边，金姬珍招招手：“上车，我们一起去车站。”
　　一路沉默，我们都百感交集。
　　赶到车站，发现校长和老师们都来送行了。于是，我和金姬珍躲在大柱子后面，偷偷地望着文彬哥。
　　半年时间那么漫长，没有了文彬哥的陪伴，我会不会感到非常寂寞呢？这样想的时候，金姬珍已经靠在我的肩膀上哭成了泪人。　?﹏?
　　她一边哭一边喃喃：“我从来不敢奢求什么，只是想远远地看着他就够了，等半年过去再参加竞赛完回来，我都毕业不知道去哪里了。老天爷为什么这样残忍？……我真的好喜欢文彬哥……”
　　我震惊了，没有想到金姬珍的感情会埋得这样深。如果没有这场离别，我绝对不会意识到她对他的感情是爱情，而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崇拜和迷恋。
　　抽泣了一会，金姬珍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向我解释：“智慧，我知道文彬哥心里只有你，我也从来没有抢夺的意思，我……”
　　“别说了，我们快去上课吧。趁校长到校前一定要到教室。”
　　为了避免惩罚，我们逃难一般往学校奔去。
　　想起有条小路，翻院墙可以直达学校的后门。也顾不上讲究淑女形象，我们达成一致意见。
　　金姬珍穿着长裤，很麻利地翻越了墙。其实墙并不高，只是，我穿着保守的校服裙，稍微幅度大一些就有把裙子撕裂的可能。
　　我急得直挠头发，听见金姬珍在墙那边不住地催促。
　　突然，我的小腿被一个力量托举起来，使我牢牢地趴在墙顶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别回头，坐上去别动，我帮忙你下去。”
　　玄仁表伶俐地撑跳上墙并跳下去，朝我伸开了双臂。
　　“小心。”金姬珍叫起来，我知道她的意思，其实我也以为玄仁表在报复，可是我拿不准他内心到底在卖什么药。
　　预备铃响了起来，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跳了下去，被玄仁表接个正着，安全着陆。*^︹^*
　　我趁人不注意，掐了他的手腕一下，轻声说了声“谢谢”。
　　4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我和金姬珍往钱柜跑去。今天晚上一定要一次唱个够本才罢休。
　　包间内没有窗户，空气不怎么流通，使人感觉有点闷气，但是作为穷学生，能够来这样的地方唱歌，也算是一种奢侈了。
　　准备点歌的时候，金姬珍的手机响了起来，又断掉，回拨回去也无法接通。于是，金姬珍说：“我家里打来的，这里没有信号，我出去回个电话，顺便买一些零食回来。薯片和果珍可以吧？”
　　我笑着示意她悄悄地装进书包带进来。
　　已经唱了两首歌曲了，金姬珍那个丫头还没有回来。我推开门，准备出去看看她是否就在大门口。
　　一群尚高的男学生和我擦肩，无意中听见他们说：“车文彬算怎么啊，长得又矮又丑，能够又差，哪里能和我们老大比？这次集训，一定会被淘汰回来。”
　　胡说，绝对没有人可以这样鄙视文彬哥！
　　我如一头发怒的小豹子冲上前理论，完全没有意识到面前是三个大个子的男学生。
　　从争吵到扭打，我一直坚持要他们为刚才说过的话道歉，却愈发激起了他们的嘲笑。
　　钱柜乱成了一锅粥，全校以淑女著名的韩智慧，今天却披头散发地和几个大个子卯上了。这几个臭小子也太没有道义了，面对一个文弱的小女子，居然还打这样重，可怜我的纤细手腕都被拽紫了，疼得我差点掉眼泪。˙０˙
　　“住手！尚高就是这个水平吗？”一声爆吼，感觉玄仁表如小铁塔一般站在我身前维护我。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三个臭小子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迅速作鸟兽散。暴跳如雷的玄仁表带着几个兄弟追了出去。
　　看热闹的观众呼啦啦地顿时出去了一大半。我的手臂痛得厉害，腿也有些站立不稳，只得慢慢地挪回房间去。
　　房间的空气好闷热，即使开了冷气，也感觉潮湿的汗水不停地流出来。
　　我念叨着金姬珍怎么还没有返回，忽然一声爆炸，我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5
　　我醒来的时候，眼睛只留下一条细缝，其余的部位都被白色纱布包裹得密不透风。
　　艰难地望一下四周，床头柜上摆满了鲜花和水果，床边趴着一个人，竟然是玄仁表，他的脸对着我睡得沉沉的，口水顺着嘴角慢慢地流下来。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嘴角牵扯得皮肤好痛。
　　我想伸手摸摸脸颊，可是手怎么都抬不起来，浑身酸软无力。
　　我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
　　玄仁表被我歇斯底里的喊叫惊醒了，他连忙喊来了医生。家人和金姬珍也很快来看我了。
　　我闭上眼睛痛苦地回忆了一番，只记得当时放在后院的焰火因为受不了高温突然爆炸，我就被送到医院来了。终于知道为什么人在倒霉的时候，连上帝都要落井下石了。
　　没有人给我镜子照一照，从他们勉强的笑容里，我知道自己的伤势并不是他们轻描淡写的简单。
　　我什么都不想听，装作睡着了躲避大家关切的眼神。房间顿时安静下来，我听见远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以及，玄仁表的说话声，他说：“阿姨，您放心，我留下来好好照顾智慧，您回去休息一下吧。”语气斩钉截铁，仿佛立下永恒的誓言一般。
　　眼泪禁不住流出来，巨大的痛苦让我恨不得立刻去见上帝。文彬哥才走，我就变成这样，我该如何去面对他呢？一个废人，如何有资格做完美的文彬哥的美丽新娘子呢？上帝怎么可以对我如此残忍！≡(▔﹏▔)≡
　　眼角被毛巾贴住，听见玄仁表焦急的声音：“别哭，会感染伤口的。”
　　听见这话，我愈加激烈地反抗，甚至手舞足蹈一番想拂开满身的束缚。
　　“够了，你以为现在只有你那么痛苦吗？”
　　玄仁表有什么资格朝我吼叫？我想起了恶梦，想起了爆炸，如果没有这些起因，现在的我一定是坐在电脑前给文彬哥写邮件。
　　“如果不是你这个灾星，我又怎么会这样啊？”我尽自己全身力量吼回去。
　　空气顿时凝固了，玄仁表用他深邃的眼睛定定地望了我一眼，转身摔门而去。
　　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消毒药水的味道弥漫了整个房间。我望着雪白的墙壁，心神恍惚。看吧，变成丑八怪的我，没有一个人受得了了。
　　没有想到，不出五分钟，玄仁表如一阵风般跑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晚热气腾腾的炒年糕，难得温柔地说：“听话，如果好好养伤，三个月后你又会和往常一样漂亮健康。”
　　“真的吗？你发誓！”
　　“真的，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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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仁表逐渐来得少一些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一些什么。偶尔会来，吃力地睁着红红的眼睛安慰我几句就赶着离开。
　　不过我也知道，肯定又带着几个兄弟到处打架，估计是脸上时常挂彩不乐意被我看见吧。
　　想起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总是会讲笑话和学校里的新鲜事情给我听，又要我忍住不能笑。现在才知道，一个人孤单地留在这个苍白的房间内，是多么凄凉。
　　金姬珍有时候也来看看我，但是要面临考试了，大家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我劝她全力复习，代替我取得好成绩给文彬哥看。
　　这次灾祸，不仅毁了我的身体健康，也毁了我的成绩，甚至毁了我疼也要抱紧的爱情。
　　光是想起文彬哥临走前要我拿第一名的成绩单迎接他的话语，我就忍不住温热了眼眶，可是为了不感染伤口，我又不得不咬牙忍回肚子里去。
　　那个夜晚，再次梦见文彬哥回来，看见我一塌糊涂的成绩单，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我试探地问他：“哥，你还记得给我的圣诞礼物吗？”意外地，他板起脸，严厉地说：“智慧，你使我很失望，我以后不想再看见你了！”
　　我哭喊着从睡梦中惊醒，周遭安静得可怕，只有小虫子的鸣叫声哀哀地传到耳际。
　　手边没有任何可以消遣时间的物件，我只得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睛出神地望着窗户，真希望从中看出圣诞老人来。
　　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窗玻璃上，吓得我差点昏过去。不敢惊动来人，我只好硬着头皮装睡，从眼睛细缝中偷偷观察，以不变应万变。
　　“恶劣的医院真是的，为什么深夜不能探访病人，折腾死我了。”
　　是玄仁表的声音，也只有他才说得出这样无赖的话。
　　“臭小子，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啊？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哈哈，怎么了？亲爱的智慧，你开始想念我了，那是不是表示你开始喜欢我了呢？”
　　“去你的，等文彬哥回来，我的伤也好了，那个时候，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沉默，那一阵心碎的声音，难道是我听错了吗？
　　“真的那样讨厌我吗？”
　　我不是真心要说这样伤人的话的。其实，我是要感谢他一直以来的照顾的，可是条件反射地拿这样的话反驳他了，倔强的我又不愿意立即道歉。
　　“那么好吧，你休息吧，我要回去了。”玄仁表起身往窗户走去，没有回头地补充了一句，“我的人生的最大目标，就是智慧幸福的微笑。”
　　为什么我感觉夜晚如此冷呢？
　　7
　　三个月后，医生给我拆去纱布，我看见他眼睛里的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我不哭也不闹。经过三个月的思想反复斗争，我想好了全部可能性的应对方式，事已如此，我迅速作出了决定。
　　一个人偷偷地去办了休学手续，在班级信箱内给金姬珍留下一封信，只有几句话：文彬哥就拜托你了，保重，请一定要幸福！
　　文彬哥，我爱你，但是，再见了。≡(▔﹏▔)≡
　　嘱咐了家人保密，关闭了手机，我独自去束草老家休养。每天看看书、散散步，生活也悠然自得，只是内心有一处伤口，怎么都无法弥合。
　　当时离开得匆忙，没有来得及和玄仁表道别，好好地感谢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转型开始认真学习了呢？想想一个叛逆的少年，如果突然变得温驯上进，辅导主任一定会惊讶得合不拢嘴巴吧？
　　时间过得真快，圣诞节要来临了，大街上到处可见欢欣的年轻人。
　　一番激烈的心里斗争后，我打开了电子邮箱。113封邮件赫然入目，标题都是：智慧，你在哪里？我可以想像金姬珍焦急万分的脸。
　　一封封邮件看下来，我的眼泪忍不住湿润了整个脸庞。只有不停地擦拭，才不至于影响我看邮件。
　　这时，一封新邮件到了，内容很简短，却十足地震撼：智慧，文彬哥带了金牌回学校，他到处找你。
　　文彬哥果然不负众望，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取得成功。只是，我如何能让他看见我现在的模样？王子一般的文彬哥，他需要的是一位光彩照人的公主，而不是我这个丢失了水晶鞋的灰姑娘。
　　跌跌撞撞地回到家，玄仁表拎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面前。他看上去很疲倦和憔悴，可是他却狂喜地抱紧了我：“终于找到你了。”紧接着，他就晕厥在地。
　　我吓坏了，七手八脚地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诊断后说：“他的身体非常虚弱，过度的劳累加上长期营养不良，而且，身上还有淤伤，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玄仁表的眉头紧紧的蹙着，恶梦中他中弹的情景在我脑海中重现。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的手，心开始尖锐地痛起来。
　　从什么时候起，玄仁表在我的内心开始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
　　趁玄仁表没有醒，我回家清理一些洗漱用品。
　　无意中翻到一本心里测试书籍，按照测试方法，结果太出乎人意料之外了，说什么我都无法接受玄仁表是我最爱的人。
　　再说，如今我变成这样，还有什么资格和权利去选择爱的人呢？
　　8
　　回到医院的时候，玄仁表已经醒来了，正坐在床头，抱着他的背包发呆。
　　看见我进来，他非常高兴，连忙把背包塞给我。
　　好奇地打开来，除了一堆换洗的衣物，还有一张存折。
　　“怎么？你准备借着休养的名义，长期借住在我家吗？”
　　过了好半天，玄仁表才扳过我故意嬉笑的脸，认真地说：“别欺骗自己的心了，回学校吧，文彬哥回来了。”
　　为什么要这样赤裸裸地剥开我快要结痂的伤口呢？文彬哥，这个词语，也许是我这一辈子的痛了。
　　原来，从我住院起，玄仁表就不怎么去学校上课了，他兼职打几份工，把钱全部存起来，准备给我做整容手术。我离开后，他千方百计地打听我的消息，又不能随便误工。正因为太累了，所以才会晕倒。
　　存折里的钱，已经足够我支付整容的首付款了。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因为——智慧——你是我想珍惜的人。”看见我睁大了眼睛看他，玄仁表黯然地继续说，“放心，等你去做手术的那天起，就再也不会看见我。钱我会慢慢存，直到你恢复如初。”
　　我阻止他说下去，什么都不重要，关键是他得恢复体力。
　　吃完紫菜包饭，玄仁表的精神明显好多了，他强烈要求出院。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我就把他带回家。
　　我真的没有想到文彬哥和姬珍会出现，蓦然想起玄仁表说自己四肢无力，将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们俩是有说有笑地走回来的，在外人看来，和一对亲密无间的小情侣没有什么差别。
　　千万不要被文彬哥误会什么了！我连忙甩开玄仁表的手臂，也不管他差点摔个趔趄，一边手忙脚乱地拿丝巾遮住脸，一边大声说：“好了，看你恢复得差不多了，你也早点回学校去吧。”
　　“智慧，你——”玄仁表的声音听起来如快要断裂的弦，让人很痛心，可是为了文彬哥，我又不得不这样残忍。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开去，紧接着一个刺耳的刹车声。我不敢回头，只听见姬珍慌乱的尖叫：“天啊，玄仁表——”
　　满眼都是狰狞的血红色，急救车上，文彬哥一边一个紧紧握住我和姬珍的手，要我们别担心。姬珍一边抽泣一边告诉我：玄仁表为了早日凑足我的医疗费，他同时打四份工，常常累得一靠在课桌上就睡着了。他甚至带头并动员兄弟们去卖血。……
　　玄仁表——帮我拾得水晶鞋的王子，求求你早日醒过来。
　　9
　　玄仁表被送进急救室，我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眼泪似乎都干涩了。
　　金姬珍仍旧“嘤嘤”地哭泣着，抓住文彬哥的衬衣不放，文彬哥不得不揽住她的肩膀，耐心地安慰她，一边用焦虑的眼神望着我。
　　也许，在我离开的几个月的时间内，真的发生了许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患难才容易见真情，比如他们，比如我和玄仁表。
　　除了对玄仁表的担心，我的脑海里呈现出近日来的种种想法，越来越明晰地告诉我自己：玄仁表的身影已经慢慢重叠并覆盖住文彬哥的身影。文彬哥的温厚和包容，给了我一个蔚蓝的天空，是我的美好过往，我一辈子都会好好珍惜和回忆；而玄仁表的坚持和成全，为我遮挡了一切阴霾，如果不能握紧这样的爱，我一定会懊悔一辈子的！
　　艰难的四个小时过去了，玄仁表并没有什么大碍，我们都放心了。
　　走出医院大门，文彬哥说要赶回学校准备论文，他按住我的肩膀，温柔地说：“智慧，回家吧，我还准备了圣诞礼物给你。”
　　我难过地抚着头发，想要遮掩伤痕，他却拉住我的手说：“心灵永远比外表重要，在我们所有人心里，无论你的外表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最迷人的。”
　　听见这话，我的内心涌起了一股热流，可是，我必须留下来。
　　看见我坚持，文彬哥和姬珍先回学校了，我答应他们，等玄仁表一恢复，我们俩也立刻回来会合。
　　守在病床前，我默默地祈祷着，真希望早日看见玄仁表爽朗不羁的笑容。回想起我们认识以来的一切，其实，玄仁表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恶劣。
　　擦干了眼泪，我决定回家做一份紫菜包饭，等明天玄仁表一醒过来，就有热气腾腾的东西吃了，他一定会欣喜若狂。
　　翻来覆去的，我一个晚上都没有合眼，好不容易等到天蒙蒙亮，我抓起饭盒就往医院跑去。
　　空荡荡的病房里，床头柜上一个粉红色的信封特别醒目。展开信笺，是玄仁表的笔迹，上面晕着眼泪浸过的痕迹：
　　智慧，我爱你，但是我得兑现我的诺言，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