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梦》山尖小树

15、甜蜜的感觉

　　我每天分秒必争地学习着，总认为书里有我们学不完的东西，我不只是为了在学习上获得更好的成绩，而是为了提高和丰富自己，如果只是为了得到更高的分数，之前的努力程度已经足够了。分秒必争只为珍惜时间，完美自己，不辜负他人。我曾多么希望老师们能让我跳级呀，那样我就可以学习更多的知识，更早念完书，更早去掉学生的枷锁，就可以向景老师倾吐衷肠了。原本班里同学的年龄就有差距，大体可以分成大小两部分，大的有十三四岁的，小的有十一二岁的，而我上学本就晚，自然属于大的那一类。我坚信以自己现在的精力足以越级学习，只要稍有人指导，继续保持这个成绩也是没问题的，可惜一切我只能在心里想想，不相信会有人同意让我这么做，便只能按部就班了。
　　因为学习成绩一直不错，所以从低年级开始我就一直是班干，而且多半是班长。今年也不列外，我是五（2）班的班长。不管是贫穷的还是富有的，是成绩好的还是成绩差的同学，只要有问题问我，我都是很耐心地给别人讲解，讲了一遍不懂再讲第二遍，直到别人满意而去为止，仿佛我不是他们的同学，而是他们的有耐心的孜孜不倦的老师。因此当时大家不仅只是喜欢我，还有崇拜的成分在里面，即使我不去玩，大家也会主动和我说话，然后跟我变得关系亲密。也是因为这样，我每天都快乐而自信地学习着。
　　一天，杨云同学拿题目来问我，我同样耐心地给她讲解，过后杨云拿了一本本子送给我。“我有的，谢谢你。”我客气道，像一个受到尊敬的大人对小孩子那样坦诚而感激。
　　“你有那是你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觉得你这个班长很好，对每个人都那么好，我喜欢你，所以想送你东西，可我没有什么，妈妈给我买了不少本子，只能送你本子了。”
　　“不用的，我是班长，我有责任帮助每个同学。即使不是班长，帮一下别人也没什么关系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收下吧。”
　　“不用，我有的。”
　　“唉，干脆我还是给你说了吧。我是一个孤儿，我从小只有妈妈，爸爸坐牢去了，大家都说我是牢改范的孩子，都瞧不起我。我一直觉得你这个人很好，不会像他们一样瞧不起我……”杨云说着，泪花在眼里打转。
　　我这才了解她的心情，便安慰地说：“其实你爸坐牢不关你的事，别人不会瞧不起你的。”
　　“只有你才会这么想，别人怎么看我，我最清楚了。你还是收下这本子吧，不然我会觉得你是瞧不起我，或是看不起这个本子。”
　　我想了想，说：“好吧，你送我本子，那我就送你橡皮擦吧。”说着打开文具盒，拿出自己喜欢的带有香味儿的橡皮擦送给杨云。几天过后，杨云对我说：“我向我妈妈提过你，她听了也很喜欢你，并希望你能去我家做客，也认识一下你。”中午放学后，我跟着杨云来到了她家，她妈妈很热情地招待我这个小客人，像招待远到而来的客人一般，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应该得到的款待。在闲谈之中，她告诉我说：“我家小云是个可怜的孩子，还没出生她爸爸就坐牢去了。小的时候我带她去看她爸爸时她就哭着说：‘爸爸，你快点出来吧，别的小朋友都说我是牢改范的女儿，都不跟我玩，你快出来吧。’把她爸爸也逗哭了，”她擦了下眼泪接着说，“小云真的很可怜。那天她回来告诉我，你是她们的班长，人很好，只有你才不会瞧不起她。今天看到你，发现你真的很懂事，从你的一举一动，我感觉你是个天真、成熟、可爱的孩子，可有时又感觉你并不很快乐，孩子，你是不是也有心事呀？”
　　“心事？好像没有吧。”我对她的提问感到诧异，在别人眼里，我是不快乐的吗，可即便是，我也没有在别人面前表露呀？也许在别人看来我跟姐姐一样是个文文静静的孩子吧，大概我是变了，变得越来越像姐姐，长大了就多愁善感了，一年前我还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呢。
　　“嗯，那就好，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乖巧懂事，不像小云，感觉永远都长不大。”她这么热情，这么称赞自己，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心里充满了成就感，回答说：“可能是我比小云大的原因，看起来就比她要成熟些”。于是她问了我的年龄，我的确是比小云要大一岁。只是我小时个子不高，跟小云是差不多高的。从那以后，我便多了一个知心朋友，多少年后即便我们很少有机会见面却一直是好朋友，心里永远装着彼此，如果有人问我们有哪些好朋友，彼此都会说出对方的名字。
　　这年春天，一个晴朗的下午，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帮景老师家插小秧。别的同学都走在前头，就我和景老师走在后面，这大概也是我们有默契的关系。一辆摩托车从前方驶来，从我们身边驶过，我情不自禁地随摩托车看去。车上是我们校长的一家三口人，脸上充满笑意，看上去很幸福的样子。“将来我也会和景老师带着我们的孩子坐在一辆摩托车上，我们一家三口也过着幸福的生活。”我幻想着，景老师也注意到了我的神情：“你在看什么？”“没，没看什么。”我回过神看着景老师，他微笑着，那样的微笑总是让我热血澎湃，我红了脸，低下头继续向前走着，而景老师还在微笑着观察我的表情，似乎很关注我的举动。他如此看着我，让我很快乐，感觉他这是在跟我谈恋爱，心里说不出的暖暖的、美美的感觉。”
　　在田里是两人坐在一个长凳子上插小秧，六年级的一个女同学主动要跟景老师坐一张凳子，还跟他开玩笑，看得出来，她也很喜欢景老师。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不时地朝他们看去，有时刚好与景老师眼神交汇，我们的眼神碰出的火花似乎比阳光还要耀眼。即便我始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那眼神里还是显示出明白我心事的样子。景老师还是那样微笑着，如同这灿烂的阳光。“他们都姓景，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不必担心的。”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况且她哪里能跟我比呢，长得不如我好看，学习不如我优秀，也没我有内涵（一个女生太主动便是没有内涵的，在我看来），任她怎么喜欢景老师，景老师也不可能喜欢她！”她如此外露自己的感情，我有些不屑，却也隐约有些嫉妒和羡慕，即便我在内心对景老师的感情是汹涌澎湃、翻江倒海的，表面却永远表现得波澜不惊、风平浪静的，总是跟景老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仿佛我给他画了一个圈，我不舍得离这个圈远一丁点儿，甚至想要进入这个圈内，却又害怕进入这个圈内后，景老师反倒会消失掉，或者这个圈会不会变成一个火圈，把我给熔化掉。见他们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我心里说：“为什么跟景老师坐在一起的不是我，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她一样说出那么大胆的爱慕的话语，为什么我跟景老师永远只是这样暗送秋波，总是去猜想对方眼神所表现的思想，而有时那眼神却还故意跟自己的心思相背？”这些问题像一块块石头一样堆叠着压在我心上，压得我实在难受，我想一吐为快却是不可能的。
　　这时，一位帮忙的大婶对景老师说：“到时你和你哥谁找到没工作的就谁干农活吧？”我抬起头看了看景老师，他微笑着，看了我一眼后回答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很多时候我发现景老师跟我一样，存在着那种不可言表的感情，而且他也像我一样很多时候想把这种感情压在内心里，却还总是情不自禁。如果说女人的直觉很多时候都是很准的，那么我可以说做为一个孩子，我同样有着这样准确的直觉。
　　“我上大学的话，景老师会等不了我，可我也得有工作才能配得上他，所以我一定要读完初中就去读师范。”心里又一次萌生这样的想法。
　　很晚了，同学们因为离景老师家比较近，都各自回家去了，只有我的家较远，就留了下来，其实这是我所希望的。景老师的母亲带我去睡觉，听说这床是景老师的，今天因为我在，景老师只能去跟他哥哥睡了，这个年头就是这样的，房子都不会很宽敞，床也不会铺得太多。而他家只有四口人，住着三间两层的瓦房，房子算是很宽敞的了，只是也没有铺多余的床，有亲戚来了，两兄弟睡一起就空出一张床给客人了。
　　大家都睡了，只有景老师还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书，我睡的床跟他坐的沙发只隔着一堵墙，我可以听到他在墙那边作出的响动。周围的灯都慢慢灭了，我也关了灯，农村的夜晚是那样的宁静，只听得田野里青蛙呱呱的叫声和夜蝉的唧唧声。月色透过窗户照进来，我也睡不着，脑海里总是景老师的模样，静静地等待着听他翻书的声音。这是他的床，我竟睡在他的床上，我好喜欢他的床，双手紧紧地抱着被子，因为它有景老师的味道，我抱着的仿佛不是被子，而是景老师。透过微弱的月光，隐约可见房间里的摆设，简单而整齐。躺着的我已不像白天的小学生，倒是更像个刚长成的大姑娘。景老师放下手中的书，准备休息，也许因为习惯性，他走到自己床前。我的心突然砰砰地跳起来，假寐着，毫不动声色。微微睁开眼看他，黑黑的身影伫立在床前片刻，一只手的黑影伸向我的脸却又收了回去，我几乎要感受到他手的温度。他静静地凝视着夜色中的我，如果月光再亮一点，我相信就能看到他那深情的表情了，这是在白天所看不到的，因为在白天，他总表现出一副老师的模样，绝不会有那样深情的模样。可是很遗憾，现在我还是看不到这样的表情。我的心在咚咚地跳着，我丝毫不敢动一下，生怕一动他又要维持他那老师的形象，突然离我而去。我希望他那伸出来的手能再一次向我伸来，然后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可是这时他轻轻走开了。我睁开了眼睛，依然静静地躺着，仍然抱着被子，这一刻无比幸福，我笑了，我想那是很甜蜜的微笑，此刻的心情比吃了蜂蜜还要甜美。如果之前我还不敢肯定景老师对自己的感情的话，那么这一刻我却完全可以肯定了，只是他跟我一样，我们始终被师生这一堵关系墙给阻隔着，他不能走过这道墙，我也不能。
　　这一夜我做梦了，在梦里，我长大了，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在一片花海里，景老师摘了一朵美丽的鲜花要为我插在头上，我在花海里一直跑啊跑，景老师就举着花追啊追，我们的笑声弥漫了整片花海。在笑声中我醒了，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还在笑，这是个多么美好的梦啊。
　　第二天回到家后，我在日记中写到：“为了减轻爸妈的负担，也为了景老师，我决定不上什么大学了，‘精神’是每个人都可培养的，与职业的高低贵贱无关。等我读完初中就去读师范或卫校，相信一个人只要有崇高的道德修养，做什么样的工作都会快乐的。不平凡的人未必一生都快乐，而平凡的人一样可以有快乐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