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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陇城一个不为人熟知的残桥边,刚发生了一起极具代表性的即将性群殴事件。

      这样的残桥旁经常有一片阴暗的小林子,满眼的绿景看起来却并不怡人心神,全因大叔大婶们就近将垃圾处理在了这里,经年累月下来,遍地的卫生纸卫生巾随处可见。

      没人愿意在这么一个臭鸡蛋熏天的地方仰望天空,但流浪的狗狗们简直不要太喜欢这个风水宝地、狗间天堂。

      要不怎么说狗狗虽然不是人,但某些人是真的狗。

      “我真淦你马了的傻逼玩意儿——”方墙边一位浓妆淡抹的大姐大是真被惹恼了,头一遭觉得自己修炼了这么多年的祖安功力还欠些火候,“之前我他妈跟你说的不是只带高一的人来的?!”

      在看到面前那波的为首的人后,她真就直接傻眼了。

      陇城拢共就这么大的地方,每届里那几个特色鲜明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上高中之前就早早地认过怂打不过,闷头回去再吃一年饭之后——还他娘打不过。

      少年站的笔直,拎着手里的钢棍扭了扭手腕,“不好意思,留级了。”

      “……”

      不愧是你!

      “妈的,我不打了!”大姐大活活被气的肺疼,吼了一嗓子后越想越气不过,“打不过就叫人,花言你怎么就恁么孬呢,以后让我见你一次喊一次傻逼!”

      “呵呸——我给你脸了!”花言躲在少年身后道,“乔思怡现在被你弄的话都不敢跟别人说,她父母已经找了学校处理这件事了,还给她办了转学手续,你要不先回去翻翻你那陈年检讨书还有几份能用的?”

      “我做什么了?”大姐大冷笑一声,“不就让她帮忙写个作业,大家伙一块儿吃外卖的时候她笑得不也贼瘠薄嗨了,有好处的时候也没少了她的份,我还不少介绍我身边的哥们儿给她呢,我他妈委屈她哪儿了?!”

      “……我跟你说不来,反正你以后想找她也找不着喽,不懂拉倒。”花言道,“得,话就说到这儿,你不打就不打,我们走了!”

      说走就走,花言跟护身符似的把少年拉在身边,唯恐大姐大再来反咬一口。

      古话说的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少拉扯我。”少年一手摁在花言头上,“那……那什么乔思怡是你什么人?你刚来就跟这儿的人混熟了?”

      “她是我表妹的小学同学的现在的同桌。”花言一点儿不打嗝地说道,“我来陇城可是专门因为你的,她的事儿这不是顺便管的么,哥我不跟你绕弯子啊——你跟婶婶还没闹开呢?”

      “嘶……”少年冲他勾了勾手,“你过来。”

      “得嘞!”花言忙不迭凑了过去,“这样也行啊,你有什么跟婶婶说不来的跟我说说,我怎么说也是你堂弟来着,小时候还一起光溜身子在大街里溜过鸟呢,咱俩谁跟谁……”

      少年一拳就捶在了他胸口上。

      花言一点防备都没有,就算是事先把手挡在胸前也遭不住这么一下,整个人被打的直往后趔趄,疼的他捂住胸口直嗦牙,“啊我的妈……”

      “你来这儿我没意见,也没什么好说的。”少年的脸庞还算温和,这会儿子已然是阴狠的骇人,“是,之前顾及着你是我弟没跟他们再翻一次脸。我还真不知道你越长越大越像你妈——别以为我不跟你动手,要是真让我回去的话,第一个打的就是你妈。”

      花言疼的鼻尖直冒冷汗,嘴里不断地发出呜呜的声音应和着。

      这边突然起了内讧,紧跟着的那些小弟们目光一下就转到了这边。有新来的新生懵逼地问道,“他俩不是亲戚吗?怎么打起来了?”

      “害,这家伙说起来贼有意思了。”一人道,“他俩是堂兄弟没错,但你知道花言那哥哥叫什么名字吗?”

      “我知道个锤子,快说!”

      “他叫丁迟,据说是家里给改了名送来的,至于为啥改……”那人犹豫半晌道,“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那他之前叫什么?”

      “……不知道。”

      这么听八卦简直抓人心肝子,还是得硬生生把好奇心咽下去的那种。哪知他们身后忽地冒出了一个凉凉的声音,吸着冷气道,“想知道这家伙之前叫什么?好说,问我啊。”

      确实是吸着冷气的,少年已经走了,花言捂着受伤的地方一动不动,连胳膊都不敢抬一下,只觉吸进肺的风都跟漏了似的。

      “他爸姓花,他妈姓贝,出生的时候两夫妻把姓合在一起给起的名儿,你说叫什么?”

      有一小伙想也没想,心直口快地傻道,“花贝……呗,呗……”
      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他尬笑着在后边补上了一句,“你逗我玩儿呢吧。”

      花言翻了个白眼,“嗯,我逗傻子玩儿呢。”

      这么长时间没见,他堂哥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花言现在疼的简直想一口咬死他,但听见别人在这儿嚼舌根的时候,花言想先把他们咬死。

      ……只不过花贝是真的叫花贝,谅他们也不会信。

      “哎我去,你他妈才是傻子!”

      开学就在明日,大家在开学前就自觉继承了陇城七中一贯散漫的优良风格,立志通宵熬夜到天明,以此纪念最后的美好时光——为之后有更饱满的黑眼圈在学校胡作非为做准备。

      少年不厌其烦地挂了花言无数个电话之后,险些冲过去把丫暴打一顿,压着心头的火接了电话,“说。”

      “哥,我们刚刚定了包厢,你要不要过来一起?我们……”

      “不去。”少年干脆利落地打断,“熬夜杀精。”

      “?嗯我操?”花言险些一口水喷出来,“不是可乐杀精来着吗?熬夜是秃顶来着……”

      “不去,拉黑了。”

      “哥?哥别呀,哥——”

      “嘟——”

      花言在今后的无数个日子里,总结出了一条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七中一哥的两大雷打不破的原则:
      纯良七中校霸哥,不喝酒来不吸烟,欧耶!
      啊卧槽,这说出去哪是七中的扛把子啊?当七中的活招牌都不在话下的摔!

      “丁迟,丁迟!”

      少年蓦地回过神,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应道,“嗯?有事?”

      “我都快适应你这个名字了,你怎么还不习惯?”贝天逸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你一个学生,老往我这警局跑也不好,要不我搬去你租的那个房子里一块儿住?”

      “别,不用,千万不要。”丁迟掀起昏昏欲睡的眼皮当即就站了起来,“我就是来拿个钥匙,先走了小舅。”

      “嘿,你这孩子……”贝天逸把他送到了门口,“天快黑了,你自己小心点。”

      “嗯。”

      走在街上,周围满是往来的人,林立的商铺大大小小镶嵌在街道两旁,晾衣杆般挂起五彩斑斓却又和别处毫无不同的色彩。

      到现在丁迟还是不熟悉这边陌生的环境,就像他一直不适应这个新的名字。

      他叫丁迟。

      丁迟。

      妈的。

      胸腔中堵着一股烦闷,正好路过的一旁有家奶茶店,他没由来地就停住了脚步,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走了过去。

      看着单子上的那些东西,丁迟没头没脑地点了一杯,走在路上一口气喝完,他想,来这里之前自己还真不怎么喝这玩意儿。

      只是之前每逢一周放一个小假或者有人趁机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总有一大批人争着抢着要点这个东西,有时候还专门聚在一起讨论各家奶茶的稀稠,哪家的好喝。丁迟被拉着参与了几次话题,每次都以冷场告终,久而久之,他也会特意留意起同学口中说的这些东西。

      之后总算搞清了这些是个怎么回事,也会偶尔跟着他们一起去买,然后重新回归空落落的平静。

      他也渐渐知道,原来让一个人改头换面是这么的容易,只是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告诉大家他叫丁迟,告诉那些走动的多的亲戚他叫丁迟,不知道的当这是事实,知道的陪着自然地演戏,没谁把半点不适应展现在面上,似乎只有他一人对着那些写着“花贝”这个名字的试卷失过神。

      他不禁思索着看起来似乎很有哲学意义的问题:这么多年来,他活出了什么样子吗?
      他活着是为了什么?
      有没有他这个人都是一样的吗?

      当初在他的应声下,父母在陇城这边帮他租了房子,吵过几次闹过几次后他们也答应没什么事不会再来,房子衬得一个人空荡荡的,却属实不能让丁迟安下心来。

      电话又响了。

      还是极具标志性的视频通话。

      丁迟想都不想就转了语音,他真的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事次次都要视频通话?!

      “吃饭了吗?”

      “……”

      “你爸今天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没事我挂了。”

      “你快开学了,你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让他去帮你把学校的东西收拾收拾吧。”

      “不用。”

      “怎么不用?你一个人在那边不让我们过去那可能吗?我最少得一周去一次吧?”

      “不用!”

      “那你有话在微信上和我说,你微信上把话都跟我说了我就不去了。”

      从于县到陇城少说要做一两个小时的公交,来来回回就要折腾大半天,丁迟真的很想质问一句费这么大功夫过来有什么意义,再加上她那边还有工作在身,之前还借着每天晚上过来的时候直接睡在这边,第二天天不亮就赶早地回去。

      那时候的丁迟脾气比之现在更不收敛,这做法让他越来越暴躁,总是压着火跟她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现在也有些渐渐收不住的趋势,“我自己能行。”

      “你整天点外卖吃,那些东西不健康,我就是去给你做顿饭,你吃……”

      “我就想一个人呆着你懂不懂?”丁迟越说音量越来越拔高,一个没攥住几欲就想把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他再三平复了心情,“谁都别来。”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呆着吗?你到底还有什么……”

      一个人么?

      小舅听说了他要改名和转学的事,自告奋勇地调了单位来这边隔三岔五地来疏导他;学校里还有一个为了他中考志愿填了这里的堂弟;她自己也是动不动就于县陇城两边跑,一日三餐的情况都尽在她掌握之中,内衣更换的频率她比他都熟悉,还都是她亲手过的。

      他就是瘫痪了也不过就至于这个样子。

      算了,说着没意思。

      丁迟挂了电话,再说下去会发生什么情况他就是猜也能猜得到。

      两个相隔几十公里的人在手机里破口大吼,明明本该是最亲近的人却怎么都不能把话说到一起去,偏就跟话不投机半句多似的,越吵越心堵,越吵越难以和对方正常地沟通,说出来的话句句直往对方心窝子里扎。

      然后她还会再补上一句,“你吼我吧,你吼我如果能把气发泄出来的话就随便吼我吧。”

      她的态度越来越卑微低下,丁迟也越来越喘不过气,她当真是把态度低到了尘埃里,任谁看了都想发自心底地感叹一句母爱的伟大,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人当真是可怜极了,包括丁迟也是。
      指责和诘问全部落在了丁迟身上,不论谁来都不由分说地对着丁迟就是一顿批评教育,就连丁迟也觉得自己真他妈混蛋。

      那时候的丁迟还叫花贝。

      母亲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据说是周游全国做巫术……啊呸,救人的巫婆……呸,老婆婆,端的就是一张面黄长脸的自在老妇人样,说话时下颌还有一颗黑透了牙。婆子拍着胸脯跟母亲保证道,“我打从第一眼看见花贝这孩子就知道他是个好娃娃,孩子,你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你现在是遭了劫了,命中注定的劫!把这一劫渡过去,今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事能拦住你了!”
      “人都有前世今生,你前世跟着一个神仙在她手下做事,现在她回来找你来了,想把你拉回去不让你走。你们听我的,明天我把东西拿过来把事情该办的都给办了,把孩子送去亲戚家住,再给孩子取个新名字,今后都叫孩子这个名字,这样他前世的那个神仙就找不到他了,保管孩子将来什么事都没有,一辈子平平安安!”

      婆子拉着他,问道,“花贝啊,你妈妈也不容易,你相信阿姨,阿姨是来救人的,你妈不知道的东西我知道,菩萨都告诉我了,我懂你什么感受。你明天听阿姨的话,阿姨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咱们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也让你妈放心,好不好?”

      那时的花贝余光瞥见了躲在一旁满怀期待看着他的母亲,罕见地收了一身的刺,点头答应下来,由着她们摆弄那些物什。

      “这就是你前世的那个神仙大婆子,你在这里按个手印,今生我们花贝与大婆子再没有任何关系,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你回去吧!”

      少年依言按下了手印。

      金灿灿的纸上写了满张的的字,依稀见到“嘛咪叭咪哄”“大婆子”“诸路神仙”之类的字眼。
      再有就是清晰地看到“花贝”、“丁迟”这两个名字。

      少年顶着周围一众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母亲,嘴唇动了动,在周围一片怂恿之下,几番犹豫道出了那句话,“妈,我没事了。”

      劳作了大半辈子的妇人激动地几乎一把就要抱住他,“好,好,丁迟,我的好儿子。”

      花贝当时也是开心的。
      只是没想到后来就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花了好多钱呢。
      花贝想,自己真特么是个混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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