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秒速5厘米靠近你》叶辰霜

26、第21章 知心姐姐【上】

　　第一期的《生活百态》栏目最后被定在周末增刊的第三版。上面下来的政策是先看看群众反应，反应良好加页加刊，反应不良就继续做几期再看看。
　　明菁问她们主编如果市场根本就没反应该怎么办。主编的回答充满了虚假和真诚的可调和味道，因为她是笑着说了这样一句话：如果没反应，我就该向上面反应你了。等着下岗吧。
　　她从主编室出来心情有点低落。
　　策化是没问题了，但故事还没有。或者故事还在讲述，或者故事还在铺垫，但确确实实它未曾出现在明菁的脑袋里。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明菁点了根白塔，一边大口大口的猛吸，一边YY主编先人性征比较明显的部位，在做这两件事的间隙，还能思考思考故事该怎么编。
　　陈词滥调故不可为，老曲新唱亦了无新意。最后明菁拍案而起，目露凶光，满面狰狞，心中呐喊一声：
　　老娘赤膊上阵！

　　这是一个好点子。
　　明菁呐喊过后这样想。她决定先把自己的故事放进去，标题还必须要知音一点，就叫：知心姐姐辛酸往事——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那不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碎碎年华。所以明菁准备以成年人的笔调——或者语气，用来回忆和书写。可能需要弄假作假，添油加醋，但最后肯定、必须，催人泪下。
　　她第一次见到苏尤是在高中那所学校的楼顶，白色的格子衬衣，旧的黑色莫代尔料子的裤子，还有一双小黑皮鞋。两只手扒在楼顶的蓝漆铁栏杆上面，略长的头发被风吹起来，晃动得很巨烈。
　　于是刚刚逃课到天台来的明菁就躲在门后面，一边咽唾沫，一边魂不守舍目不转睛。
　　她还学着画画。
　　他就像画一样。
　　不，比画还要好看。
　　明菁摇摇头，笑着自我否定。
　　见到陌生人，她的第一反应是惊艳，第二反应就是懦弱和退缩。两只脚，一前一后，往前跨了两步，又退回来。
　　最后的结局是把刚刚关上的铁门又打开一条小缝隙，偷看一眼后走人。
　　帆步鞋在楼道里踩出一溜干净清脆的声音直往下去。
　　那时是什么心情呢？
　　明菁在WORD文档里打出一行字：像吃了春药一样。写完又删了，这太不道德，别人看了会说她这样写不道德。
　　虽然任何关于道德上的指责都轻而易举，但她还是换了个半文盲也可以看得懂的说法：
　　像小鹿乱撞一样。
　　来后大至情节会照下面来发展：
　　偶遇、相识、相知、相恋。结局再来个天人永别。
　　明菁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敲完这个故事，大概有那么三千字左右。写完结局，明菁就乐了。
　　一边骂大街，一边乐。
　　因为故事里不是所有。
　　虽然故事是假的，写故事的人是真的，但依旧不是所有。
　　她们第一次开始认识是在学校的领奖台上。
　　那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契合点。
　　优等生和差生。
　　苏尤和明菁都拿了作文奖的第一名，讲的也都有关于飞翔。
　　明菁记不太清楚自己当时写了什么，只记得是关于白鹭的。她想变成一只白鹭，飞得很高，看云彩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另外可以闭上眼睛清楚看到画面的，就是穿小黑皮鞋的男生了。
　　他讲的不是故事。是短短的几句诗——

　　不愿飞
　　不是折断了翅膀
　　只因这里
　　不是深邃的天空。

　　放学的路上，大雨幕天席地，她撑着雨伞，脱下鞋子拎在手里，走得很慢。先用脚掌轻轻触碰地面，确定地上没有可以割伤皮肉的东西，才敢稳稳的踏上去。
　　走出校门时，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很响。
　　惯性的侧身，觑眼，看到苏尤顶着黑色书包，躬着身子，溅起一地水花奔来。
　　“喂。”
　　“啊……”
　　“我没有伞……”他站在伞外面，愣了一会儿，接着钻进伞里，“我记得你，你当时站在我旁边。”
　　“……啊！”
　　“你住哪里？我们顺路吗？”
　　“一定顺路。”
　　“好。”他把脑袋往外探了探，又缩回来，眯起沾着雨的眼睛说，“我走东边，我还有一辆自行车没有推出来。”
　　“那你骑自行车先送我吧，我走西边。”
　　“不…不是顺路吗……”他眯起的眼睛睁大了，又重新眯上，笑得两颗小虎牙露出来。
　　明菁往东边瞅瞅，又瞅瞅西边，说，“地球是圆的。”

　　苏尤的自行车骑起来摇摇晃晃，明菁坐在后面，撑起两个人的伞。
　　他问她去哪里。
　　她说，“一直向西。”
　　他说，“会回到东边的。”
　　她说，“那转一个圆吧。”
　　他说，“好。”

　　办公室里静得仿佛空气都有了回声。
　　她回忆着过去的这些事情，眼泪就在眼眶里转动两圈，便直直地趟下来。
　　他没有和她转出一个圆，只是在那个圆里随地都可以的起点，划出一个并不长的，但已经产生了弧度的线。
　　开始，她把这些抹不去的记得称作依然。后来，她叫它们永远。
　　忽然响起短信的声音，明菁在包里翻出手机打开，是一条莫明号码的短信。
　　短信一共就只有两行字。
　　第一行是：想和知心姐姐谈一谈。
　　第二行是：有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