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之下》白阿鹤

28、第 28 章

　　好不容易跑出楼房，她才发现，这个破地方，竟然连辆出租车也没有。田甜只能顺着街道，没命地往前跑，屋里的情况她也看到了，要是抓回去的后，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惜她对这里的道路不熟悉，跑着跑着，前面出现了一堵墙，这里竟是个死胡同。两个大汉从后面追上来了。他们眼睛红肿，不停地咳嗽喘息，对田甜简直是恨之入骨。

　　防狼喷雾已经扔在了房间里。田甜寻个机会，想从俩人身旁逃出去，可巷子太窄，根本跑不过，没几步就被其中一个扯住了衣服。

　　“哗——“连衣裙被撕破一个大口子。

　　田甜弯着腰，捂着撕破的衣服退了回去。面对不断逼近的两张狞笑的脸，她这时是真的害怕了。

　　身后突然传来木棍摩擦过路面的声音，声音由小到大，由远到近。

　　两个彪形大汉回头望去，小巷子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拖着木棍的少年。他低着头，外面穿的是橙色的防晒衫，兜帽罩在头上，脸上戴着黑色口罩，完全看不清样子，木棍随着他的行走，叮叮当当一直响，莫名地带着一股子凌厉的杀气。他走到两个彪形大汉面前，抬起头来，细长的眼睛里染着一层冷冽的寒意：“滚。”

　　此情此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少年是来英雄救美的。

　　二对一，何况对方看起来还是个单薄少年，彪形大汉自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伸出一只胳膊想去抓少年：“大爷在这办事，小子你少管闲事——“

　　少年的动作简直可以称得上疾迅两个字，手起棍起，半空中划过一道黑色残影，木棍重重地打在大汉的胳膊上，打得大汉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少年以一对二，丝毫不怯，两个大汉抵挡不过，结结实实被饱揍了一顿，然后抱头鼠窜，没命地逃跑了。

　　田甜抱着双臂，一直缩在小巷的深处。从小到大，她没有直面过暴力，地下摄影棚、衣服被撕破、眼前这一场暴风疾雨的打斗，统统吓到她了。明明是阳光灿烂的下午，她蹲在小巷的阴影里，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只是觉得冷，冷得让人发抖。

　　两个大汉消失在巷子口，少年才将木棍扔掉。木棍当啷扔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让田甜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朝着田甜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来，然后摘下兜帽，脱下防晒衣，将还带有体温的衣服，轻轻披在田甜身上。

　　田甜抬起头，她认出来了，那双熟悉的眼睛，是苏蓝阳。她顿时红了眼圈，眼泪在眼睛里滚来滚去，随时似乎都能掉下来，可她不想在他面前掉眼泪，便低下头，任凭那两颗眼泪，滚落在小巷阴潮的地面。

　　“没事了。“他的声音从来没像这般的温柔过。

　　田甜再也忍不住了，将头埋在膝盖里，呜呜地痛哭起来。她哭得很伤心，哭得很大声，像是要该心中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发泄出来。苏蓝阳伸出手，像是要摸摸她的头。可即将触到她头发的那一刻，他又停住了，伸直的手指，开始颤动，微微弯曲，他最后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站起来，默默地站到一旁。

　　田甜哭了许久，把心中的情绪统统都宣泄出来后，哭声慢慢小了下去。她擦干眼泪，看着旁边默不作声的苏蓝阳，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慢慢向他靠近。

　　她眼皮红肿，像只红眼兔子：“我饿了。“

　　苏蓝阳准备了好半天安慰的话，全卡在了咽喉。他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的田甜。她刚刚受了惊吓，一直在哭，一直在哭，苏蓝阳默默想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会最好。可他想破头也想不到，她哭完之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饿了“

　　看着苏蓝阳睁大的眼睛，田甜吸了吸通红的鼻子，不好意思地说：“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我手机欠费停机了……“

　　苏蓝阳沉默了一瞬，转过身：“走吧。“

　　这一片接近郊区，不好打车。俩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田甜披着衣服，老是忍不住回头张望。刚刚经历的一切，让她觉得所有身边走过的人，都不像是好人；后面稍有点风吹草动，她就担心是那两大汉追上来。

　　苏蓝阳看她频频回头张望，像是明白了她的担心和恐惧，停下脚步。田甜只顾着往后看，没看前面，自然就撞到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

　　嘴里的道歉声还没说完，手已经被牵住了。田甜诧异地低下头，这是苏蓝阳第二次牵她的手吧。第一次是在学校外的酒吧，当时路黑她不敢走，他牵着她走过去了。可这一次呢？

　　她完全傻掉了，她顾不得担心，也顾不得害怕，脑子里再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任凭苏蓝阳牵着她，如同梦游一般地往前走。

　　在这梦幻般的时刻，她突然听到肚子发出咕噜一声长响。

　　田甜的脸刷地红了。为了试镜显瘦，中午她特意没吃饭，结果现在这么一折腾，肚子开始闹意见了。肚子叫得这么大声，她敢保证，苏蓝阳肯定听到了。

　　苏蓝阳却连头都没回，只是望着路旁的一家面馆：“就这里吧。“

　　田甜答应一声，连头都没敢抬。

　　还没到饭点，这个时间的面馆空荡荡，没有人。俩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各要了一碗红烧牛肉面。面还没上来，俩人坐在桌子旁，谁也不说话的缘帮，等待的时间便显得十分漫长。

　　田甜手握着水杯，偷看他一眼，再偷看他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昨天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他刚说了“俩人再没关系”的话，今天竟然就又碰上了，而且还是他救了她。

　　“碰巧路过。”

　　田甜忍不住回头，怀疑地看了一眼外面的马路。这里的街道破破烂烂，汽车开过会扬起一阵黄色沙土，他一个人路过这种地方，说出来谁信呢？

　　田甜想问问他的近况，但想起昨天在他那碰的钉子，又默默闭上了嘴巴。幸好在这时，面条端上来了。

　　天气热，面条热，店里的老风扇吱哇吱地转着。

　　田甜加了两大勺辣子，用筷子挑一挑面条，热腾腾的蒸汽滚上来。她吃了一口，便觉得一下午的惊吓和纷乱似乎赶跑了一大半，整个人像被治愈了一般。

　　美食，真是人生不可辜负的小确幸。

　　她眉开眼笑，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了两口发现苏蓝阳没动，她抬头惊诧地说：“你怎么不吃？“

　　苏蓝阳这时才不慌不忙地拿起筷子。眼前满面笑容、吃得热火朝天的女孩，跟刚才在小巷子里哭鼻子的女孩，判若俩人，让他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他问得有些犹豫：“你，还害怕吗？“

　　田甜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似乎她自己也被自己搞糊涂了：“说不上害怕不害怕了，刚才挺害怕的。不过，害怕的话，光退缩没有用啊。遇到害怕的事情，吃一碗面好了，没有一碗面解决不了的事，如果一碗不够，就两碗。“

　　苏蓝阳顿住了。田甜无意中说出的这些话，像鞭子一样狠狠抽打着他的心上：害怕的话，光退缩没有用啊。遇到害怕的事情，吃一碗面好了，没有一碗面解决不了的事，如果一碗不够，就两碗……

　　加了两大勺辣椒，田甜还是觉得不辣。她举着辣椒罐子，去找面馆老板：“老板，老板，再加点辣椒。“

　　苏蓝阳顿住筷子，望着店外。阳光下的树叶翠绿翠绿，偶尔传来几声鸟叫，与外面的明媚相比较，小小的面馆显得那么的阻黑窄小，他的声音低不可闻：“不退缩，那是因为，你从来没遇到过真正害怕的事情……“

　　等田甜要完辣椒回来，对面的座位上已经没了人影。

　　她不敢大声叫喊，只能疑惑地走出店外去找人。店外的大树底下，苏蓝阳背对她站着，仰头望着天空，田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蓝蓝的天空中，连朵云也没有，孤寂单调得很。

　　“苏蓝阳”

　　苏蓝阳唔了一声，仰头望着天空，没有动：“你吃吧，我中午吃多了，没胃口。”

　　“哦。”田甜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大对劲，嘴里答应着，走回面馆里去了。再坐下吃面条，好像也没有那么香了。

　　等她进去后，苏蓝阳缓缓闭上眼睛。

　　他的眼角泛起微微的水汽，像是海风拂过后，无法磨灭的潮湿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