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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恨君不似江楼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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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恨君不似江楼月
柳上湖堤时,流年牵着沐禾的手上岸。
那是在子夜,凉月正高挂枝头,惨白的月光笼着整湖的水,波光粼粼。静谧的深蓝色苍穹琉璃般一尘不染,柳树的倒影刻在水波中,和柔软的水草重叠在一起,搅乱了月的剪影。
流年有着少年独有的稳重,他持着极长的银弓,夜色中细看是灰紫色的长发垂直脚踝,与繁饰华丽的衣摆相得益彰。他略一低眉,深褐色瞳仁在睫毛下只露出少许,却已是无比闪耀和摄人心魄。
“再有三个时辰。”沐禾开口。
她比流年足足矮了半头,稚气未脱的脸上一双大眼扑扇扑扇,可她说话的声音却如老人般沙哑。沐禾抓着流年的手,另一只手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捏着柄不下百斤的大刀,她将刀刃朝下对着湖面,刀的寒气居然令湖面开始结冰。
她脸上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眼中不带任何感情。“我们必须抓住雪月湖才行呢。”她看着远方一闪而逝的星火,收起刀来。
流年这才抬起眼帘,轻轻开口:“你还是如此心急。”他轻叩在手中的银弓上,随即莞尔一笑,“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戏幕刚一拉开就结束。”
沐禾恭敬地低下头:“城主教导的是。”
流年负手西望,眼神闪烁。
观景山依稀在云雾中浮沉,山顶的巨大宫殿恢宏壮阔。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江湖中人,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皆济济一堂于大殿上,屏住呼吸、神色严肃。大殿只剩下两张空椅,摆在高堂两侧,用的是上好紫檀,雕工细致,铺着猩猩红的五福云纹。
大殿一片沉寂,月影斜飞射进窗棂,灯光在沉默中摇曳。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少年不知何时已端坐在椅上。
他摆弄着系在手腕的玉饰,缓缓抬头,眼中光华尽现。“诸位真是不谙风月,今晚景色如织,为何都坐在这里懒于欣赏呢?”
“哼。”斜刺里传来一个声音,颇有来者不善的意味。“天下谁人不知流年城主你与雪月湖交情甚好,你就少在这儿说风凉话吧。”
流年瞥瞥眼,脸上含着笑意。他缓缓开口:“谁说我来这是说风凉话的?哦?只许你们逐鹿,不许我倒戈么?”
四下一片混乱,流年在嘈杂中颔首,余光瞟向徐徐飘动的白色流苏帘子,月华在他眸中宛转勾出几分忧伤。
“啧啧,城主的意思是……”大殿后面走出一个人来,光影渐退,一袭及地的白纱衬得他恍如天人。雪月湖垂眸,一张倾城的脸在薄月中冷的煞人,他看看流年,嘴角勾起冷笑,“要捉住我,是不是?”
流年坦然地点点头。
雪月湖依旧笑得晃目,他袖中闪过一丝冷光,若无其事地走到流年对面坐下,瞥一眼高手云集的大殿,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没想到我早已是孤家寡人了啊,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想要抓我。”
流年一笑。
“可是啊,”雪月湖亮出袖中的长剑,边眯着眼看森森白光像水一样在剑刃上流动边懒懒地开口:“这么多不自量力的人送上门来,我还要算算自己有没有时间陪你们玩呢。”
“雪月湖你休要在这里大放阙词。”一个灰袍道人站起来,正义凌然地道:“吾乃阳平山座下,天溘然,奉师父之命取你性命。”
“啊,是阳平山天夫去的弟子啊…”雪月湖心不在焉地擦拭着他的剑。“他还没有死么?还是说,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
灰袍道人气得脸色发紫,他猛然抽出一把刀就向雪月湖劈去。
雪月湖轻轻闪过,回看被劈成两半的椅子,眉头颦起。
这下可是犯了他的大忌,雪月湖身为观景宫的主人一向对家什摆设十分上心,方才那把紫檀太师椅就是他前年生日时特请名师打造的,平日就爱不释手的东西这下被分了尸,雪宫主有些头痛地抚着额角。
“…无名鼠辈…”雪月湖低语一声,旋身踮足站在流年的椅背上,狭长的双眼眯了起来。
月光照在他身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揉出形状。他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美得干净剔透、毫无瑕疵,却同时流露着浓郁而危险的气息。雪月湖是举世无双的美景,犹如闪烁的欧泊宝石,被黑夜所包围却依旧可以散发迷人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