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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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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舍得钱啊!”,沐风开玩笑道。
“钱我当然心疼!”,昝有财理直气壮:“但今天这事儿毕竟赶到了我的头上,相比他受的委屈,那点钱不算什么!”
东郊的热闹景象完全不同于西郊的清冷幽寂,如果说西郊是还未得开发的□□,那东郊就是已经得到完善开发的旅游区了,甚至某些方面的人工痕迹已经盖过了大自然的随意。
这里的建筑密集,且各具特色,雅俗相交。两人赶到时,道路几乎被各式各样的马车堵住,尤其是马车的顶盖,五颜六色,让人眼花缭乱。
穿过密集的马车,远远地看到一条河流穿行在稀疏的柳林之中。阳光下,波光粼粼,甚是耀眼。
“这么多人?看来这次来的真有些晚啊!”,昝有财指着不远处那条蜿蜒的河流,说道:“看见那条河了吗?那就是浣溪,整个东郊最大、最美,也是最有名的一条河。每逢上巳节,人们都会来此,将浣溪的河水洒在身上!”
果然如他所说,浣溪两旁,无数男女借用着各种器具舀起河中水,洒在肌肤上、衣服上,甚至有人赤膊上阵,一桶水猛浇在身上。当然更多的人只是将手浸在河水中,或打湿头发,或淋在衣角,或将手帕淋湿后敷在脸上。其中不乏胆大活泼的女子双手捧着水向同伴泼去,细碎清脆的笑声如莺歌燕语。
至于男子,绝大部分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正是躁动的年纪。穿着也很统一:一袭白色长衫,头戴白色冠帽,手执一把纸扇,时而打开象征性地扇两下,时而在手中转来转去,耍着各种花样。
放眼望去,似乎只有沐风一人的衣着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了很多目光。
很快,一个身着标准服饰的书生样男子走到沐风面前,拱手道:“这位兄台衣着新奇,不知可是燕京本地人氏?”
沐风拱了拱手,说道:“我来自艮州,不过是初来乍到而已。”
“艮州?”,这人愣了一下,随即讥笑道:“可是全国八州里最小、最远、最穷的艮州?”
“正是!”,沐风淡然地看着他那张长满贱笑的脸。
“难怪啊难怪!”,书生打开纸扇,扇了两下,绕着沐风上下打量道:“怪不得穿着怪异,原来是来自乡野之地,想必之前没见过这么盛大的世面吧?”。他张开双臂,大声向周围喊道。
很快,他的动作吸引来一群人围观,见众人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书生享受着被人瞩目的快感,虚荣心一下得到极大的满足。
“上巳节我的确是第一次参加,有什么问题么?”,沐风冷冷道,那贱贱的笑容,他很反感。
“没,当然没问题!毕竟咱是大城市的人嘛!只是在下近日偶得一副上联,怎奈才疏学浅,苦思不得下联,不知这位从宝地而来的兄台可否赐教一番!”,不待沐风回应,他赶忙说道:“听好了,这上联是:乡野山村,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下联还请不吝赐教啊!”,说完,昂着头,摇着纸扇一脸得意。
昝有财一听,悄悄对沐风说道:“这小子是在嘲讽你啊!”
“我听出来了,不止在嘲讽我,连艮州都一块儿骂了。”,沐风很不爽。
“那怎么办?对不上就是认输,落了下乘;对上了则要得罪这群书生。难为你的这家伙我见过,姓载名种,他爹官居吏部尚书,乃是朝中二品大员,一般人绝对惹不起,还是忍一忍吧!”,昝有财悄悄劝道。
“忍?一个无职无位的官家子弟,我还不放在眼里。”,沐风淡淡道。
“这下联倒是不难!”,沐风上前看着这载种。
“什么?不难?大家听见了吗?一个来自偏远穷州的小子竟如此大言不惭!哈哈!我猜,你现在连上联是什么意思都没弄懂吧!”,载种越笑声音越大,前仰后合,双臂挥舞,嘴张得连嗓子眼儿都瞧见了。
“想让我对下联可以,不过毕竟是你求着我对,怎么说都该有点儿彩头吧!”
“呦,穷小子没钱啦?跟爷说,爷赏你啊!”,载种从腰间掏出十两银子,“啪”地拍在一旁的石桌上,说道:“只要你对得上来,这钱就是你的!爷大方吧,哈哈!”
周围一阵哄笑,绝大部分是同样打扮的书生,拍官家子弟的马屁固然是本性,欺负一个外来人也同样令他们热情高涨。
“那你听好了,这下联是特意送给你和你手下的狗腿子的!这下联就是:佳城都会,丰衣足食养白鼠!怎样,满意不?”,沐风冷笑道。
载种细细品了几分钟,才勃然大怒:“你骂我是老鼠?你竟然敢骂我!我爹都没这么骂过我!来人,给我揍他!”
人群中七八个书生借着献殷勤的机会,一拥而上,挥舞着纸扇叫嚣着。女人们见事态升级,场面火爆,急忙互相推搡着,四处乱窜。
场面混乱至极,沐风刚要大打出手,就被昝有财一把拽住:“沐老弟,别把事闹大,打架这事儿好说不好看,以和为贵嘛!”
“那好,不打架,但总要留下点儿纪念嘛!”,趁着混乱,沐风脚下生风,掠到载种身后,一脚将其踹倒,脸朝下摔了个狗啃泥,趁混乱扒下一个书生的外套蒙在载种头上,大叫道:“那个艮州来的小子在这儿,大家往死里揍,替载种少爷出气,打啊!”,喊完,沐风急忙溜到人群外。
那群不明事理的书生听到叫喊,一拥而上,围着看不到脸的载种,七手八脚一顿乱打,白色的帽子衣服满天飞。
载种被打懵了,疼得大叫:“我是载种,别打了,打错人了!”
这一喊不要紧,载种的一个狗腿子气道:“竟然还敢冒充我们敬爱的载种少爷?活腻歪了吧!大家不要留手,出了什么事儿有少爷担着,打啊!”
“打啊!”,又是一顿乱拳猛踹,尘土飞扬。
昝有财朝沐风竖了一个大拇指,也叫喊着冲了上去,猛踹了几脚,溜走时还趁人不注意将石桌上的银子顺走了。咧着嘴,那叫一个高兴。
此时的沐风已远离人群,折下一枝细弱的柳枝蘸起浣溪清澈的河水,点在身上。闭上眼睛,他也想像其他人一样祈祷祝福,可亲人早已天人两隔,唯一让他留有念想的恐怕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老疤和小黄了吧。
现在艮州的小镇里应还是冰天雪地、炉火燥旺吧!
看了一眼,可怜的载种还在替沐风挨打,这帮狗腿子们还真是够持久的!
离预定的诗会时间还早得很,沿着波光粼粼的浣溪水,踩着松软湿润的泥土,沐风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这片树林很大,不少杨树高高耸立,年轮极久,树干粗壮,大到一对儿男女躲在后面都很难被发现。不过沐风感官敏锐,一路走来,发现不下十对儿男女躲在树后,亲昵地谈笑着、拥抱着,不时发出唇舌摩擦的呢喃之声,袅袅撩人。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浣溪的上游,这里竟还有残雪未消,消融的冰水汇入河道中,哗哗流走,叮咚悦耳。
抬首望去,远处山脚下竟还有一树梅花,点点殷红,脸上犹带着冰花儿,消瘦的枝干挺立风中,不失傲霜斗雪之姿。
与浣溪中下游人群熙攘、热闹非凡的景象不同,这里幽寂静谧,鸟儿鸣,泉水清,树叶儿响,充满了大自然的诉说。
沐风站在溪边,抬头,挺胸,张臂,闭目,深呼吸,全身上下放松,所有的感官知觉渐渐扩散,接收着大自然的气息。这一刻,他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随风飘散。
忽然,一阵悦耳的歌声跳进了他的耳中,朦胧如仙乐一般,在他如无波古井的心境中荡起一圈涟漪。
在这静谧之处,又是何人在吟唱呢?从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状态中退出,循着歌声而去,却只见一座空荡荡的四角高亭,四面白纱飞舞,浪荡撩人。
沐风轻轻撩起白纱,亭中无人,只有一方石桌,两尊石凳,桌上笔墨纸砚俱全。桌角处,白玉般的瓷瓶中,一束梅枝傲然挺立,花已残红,却仍旧梅香缕缕,清醒宁人。
石桌正中,白纸上,一行小字很是隽永秀丽,其上写道:“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妙啊!短短几个字,沐风却好像看到一位痴情女子坐于亭中,因思念情郎而心绪难宁,就犹如碧绿的湖水本没有烦忧,却因风吹过而皱起眉头。
沿着山脚处孤傲的梅花向上望去,山顶积雪未消,一片苍茫,多么秀人的景色啊!心中一动,沐风提笔蘸墨,同样写下九字:“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男女之间的情感不大都是如此凄婉吗!用情至深,方能姻缘一线牵,天远不相隔啊!沐风的字,苍劲有力,舒展自如,与隽永秀丽的小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字!好对!好意境!好深情!”,沐风兀自赞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