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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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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历十五年,深冬之夜,燕京城内。
漫天火光夹杂着喊杀声,吞噬了一个声名显赫的家族。晨光下,残破的大门不时有火苗窜出,青烟弥漫。一块刻有“沐家”两字的匾额已被熏得漆黑,斜挂在柱子上,寒风刮过,轰然一声摔落在台阶上,一分两半。
北燕历二十八年,燕京城外。三月风光,正是春寒料峭时。
冬雪未尽,新春已到。相较寒冬,春风更显阴冷,好在云层淡薄,空中的金乌勉强称得上暖阳。城门口处,人来人往。
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并不华丽:青布帘,灰蓝盖,四角无饰坠。倒是那拉车的褐红色马匹,身形协调,四蹄稳健,一看便是良驹。
“哒、哒、哒,哒、哒、哒”,蹄声渐缓,距城门不远处,马车停了下来。
一人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望着城门。此人身高六尺有余,身形单薄,肤色略白,嘴唇紧抿,五官并无出彩之处,只能称得上是眉清目秀。一身天蓝色衣衫,腰间扎着一根梦紫色绸带,衣服的料子并不华贵,但穿在他的身上莫名的相配。
此时他正站在马车旁,望着城门处,面无表情。
“沐老弟还真是心急啊,何不等入城后再观这燕京盛景!”,一道爽朗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幕帘一挑,一道魁梧的身影窜出,轻轻地落在地上。
说话的男子身高七尺有余,身形健硕,著一身黑色劲衣,右手持剑,发髻紧绑,一看便是练家子。
“让庾兄见笑了!”,先下来的男子朝持剑的黑衣男子拱了拱手,笑道:“小弟自幼长于偏僻野里,见不得大世面,如今见到国都燕京城,不免心急想要领略一番风采,真是令庾兄见笑了!”
“哪里,哪里!”,黑衣男子名为庾仁,只见他双手端抱在胸前,说道:“咱们北燕雪国近年在燕帝的统治下,文武并进,俨然已是四国之首。燕京作为国都,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一览风光,更有他国之人欲一探究竟。沐老弟你初来乍到,想必是被这威严的城池震撼到了。”
“你庾兄我就不同了,自小生长在燕京,对这城池的一切早就习以为常了。看到这高耸的城墙了么?据说是用一整块巨石雕凿而成,整座城墙浑然一体,可谓是坚不可摧。城楼顶部的‘燕京’两字,更是耗费数日雕刻成型,再涂上艮州出产的松墨,哪怕经历百年风吹雨打,依旧如此威严壮阔啊!”庾仁显然对北燕的现状非常自豪,眉宇间尽是兴奋之色。
身着天蓝色衣衫的男子微微一笑,拱手道“庾兄说的是!庾兄回到故乡,想必急于归家拜见长辈,小弟还想在城外转一转,不如就此别过。”
“既然如此”,庾仁略微思索了一下,从腰间摘下一块圆形玉佩,递到这男子手上:“此玉佩为我贴身饰物,沐老弟若在这燕京遇到什么困难,可执此玉佩前往庾府寻我,愚兄定会盛情款待。”
这玉佩苍绿通透,正面一个“庾”字,背面一个“仁”字,入手微凉。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身着天蓝色衣衫的男子双手收下玉佩,拱手道:“感谢庾兄一路上的照应,就此别过!”
“兄弟之间不必矫情,记得来庾府找我!”,庾仁蹭的一下钻进马车里,只留下一只手在外面,一边摆手一边豪迈叫道。
马车渐远,直到入城后不见了踪影。
城楼上“燕京”两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黑得发亮,仿佛在向世人宣告它的存在。身着天蓝色衣衫的男子静静地站在春风中,天蓝色的衣衫被刮得猎猎作响,梦紫色的绸带肆意地飞舞,单薄的身躯更显瘦削,唯有那清亮的眸子淡漠如常。
盯了那“燕京”两个字不知有多久,那眸中才有了一丝波动,仿若千愁万绪,他喃喃道:“燕京城,我沐风,回来了!”
一辆马车行驶在宽阔整洁的路面,道路的两旁尽是红墙绿瓦,高墙大院。马车青布帘,灰蓝盖,缓缓停在一座府邸前。
府邸的匾额上刻着两个大字“庾府”。车夫还未将马停稳,一个人便窜了出来。黑色劲衣,右手持剑,正是庾仁。
“二公子,您回来了!”,门口处,一个正在东张西望的小个子仆人急忙笑着迎了上来。
这小个子仆人身形圆滚滚,四肢虽短小但肉感满满,圆圆的脑瓜儿光亮亮的,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硬是被两颊的肥肉挤成了一条缝儿,看上去甚是滑稽。
“回来了!”,庾仁在小个子仆人的秃头上用力地弹了一下,问道:“小滴溜,我爹回来了么?”
小滴溜习以为常地搓着光溜溜的脑袋,答道:“早就回来了,老爷今天下朝早,现在应该已经换下朝服了。”
“好,我知道了!”,庾仁应了一声,脚下生风一般向大厅奔去。
嘿嘿!没人!庾仁暗喜,端起茶壶咕噜咕噜地灌了半壶茶水,感叹道:“还是凉茶喝着痛快啊!”
“仁儿回来了?”,一道和蔼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庾仁一听,急忙擦了擦嘴,恭敬地站在一旁。
来人正是庾仁的父亲,北燕的当朝丞相,人称“庾相”。庾相身材伟岸,浓眉大眼,下巴处的胡须又短又乱。他踱着步子来到大厅,仔细地从上到下看了庾仁一遍,摆摆手道:“在我面前你拘谨什么!坐吧!此去一行见到你大哥了吧!”
庾仁嘿嘿一笑道:“一路上坐马车都坐累了,我还是站着吧!我见到大哥了,大哥还是老样子,不冷不热的,我这么大老远跑过去看他,他也没朝我笑笑!不过边疆的环境的确够艰苦的,除了大漠就是风沙,真不知道大哥这些年是怎么熬下来的!”
庾相看了他一眼,说道:“精忠报国,何以言苦?这一路上可有收获?”
“这个嘛,倒是有!”,庾仁思索了一下,“我结交了一位朋友,是个文人,可谓是学识渊博,文采斐然,这一路上我们聊得甚是投缘啊!”
“嗯?”,庾相看了他一眼,神色甚是怪异,“你从小便重武轻文,向来看不起那些文绉绉的夫子,说他们身上有一股酸腐味儿,怎么突然转性子了?”庾相端起仆人刚刚沏好的热茶,轻轻地吹着。
“这人可不一样!”,庾仁一下子来了兴致,双手端抱在胸前,“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不虚伪,而且无傲气,出口成章,总之与我之前见过的所有文人都不同!等有机会我把他引荐给您,您就知道我的眼光了!”
“你还挺傲娇!”,庾相饮了一口茶,道:“好吧!你娘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她还在祠堂那边,你去看看吧!”
“好嘞!”,庾仁一溜烟向内院奔去。
燕京城的街道很是繁华,作为一国之都,方方面面都必须是全国顶尖的,这样才能起到表率的作用,这一点在街道和两侧的建筑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尤其是作为城中最繁华、人流量最大的主干道----中央大街。其北通城门入口,南达全国最高的权利中心----皇宫,两侧则是各种五花八门的建筑,虽然风格各异,功能繁杂,但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非富即贵,非常人所能消受。
时值正午,整个街道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店家的伙计们站在门口,躬着身子迎来送往,不时地吆喝着。沐风跟随着人流看着这陌生的城市:繁华、热闹,祥和,起码表面上是这样。沐风眼前渐渐地迷乱,这个城市就是他以后的战场。
中央大街有无数个分支延伸向四面八方,将所有的街道撺连起来,形成一张巨大的网络。沐风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前行百步,一家装饰别致的茶馆映入眼帘。“风雨茶馆”,一个很不同寻常的名字,高级的茶馆向来都是清净而雅致,名字尤其如此,而“风雨”二字则波澜骤起。
沐风嘴角一弯,信步进入茶馆内。店内的空间出乎意料的广阔,这里没有大厅,只有一个个独立的单间,各个单间之间相隔三米有余,全部有帘幕遮挡,谈笑声倾耳不闻。店内的装饰很简单,只有一种图案----一只眼睛,长长的睫毛下是一个彩色的瞳孔,当你看着它时,会有一种想要陷进去的错觉,神秘而诡异。
沐风刚刚踏入店内,一个带着面具,身着特殊服饰的男子便迎了上来,什么也没说,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向里面的空间走去。
沐风跟在身后,打量着这个人,面具盖住了整张脸,白色的面具上只有一种图案,一只巨大的眼睛,和店内单调的装饰丝毫不差。就连衣服也是如此,对于这个引路的人,沐风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是一个男人,因为他有喉结。
跟随着这个男侍者左转右转,才在一个雕刻精美的隔间外停了下来。男侍者依旧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快步退了下去。留下沐风一人站在隔间外。
沐风略一沉吟,撩起帘幕,踏进了隔间内。